第六十六章 萍水相逢幫個忙(中)
那位阮先生聞言,微微一嘆,呢喃道:“俗人,這瘋子留我這兒吧,你叫什麼名字?”
但劉赤亭有些出神,直到青年再問了一遍,他才猛地回神。
劉赤亭微微一個喘息,點頭道:“劉赤亭。”
青年點頭道:“劉赤亭是吧?我叫阮白。明日再來吧,我有些私事要處理。”
這是要逐客啊?劉赤亭也不是沒眼力見兒的,點了點頭后便轉身走去了玄陽那邊。沒想到咕咕前輩竟然把酒壺取下來,在大口灌酒。
劉赤亭轉頭望向阮白,後者隨意擺手,道:“你裝得不像,一開口就露餡兒了。丹師給人治病,不需要忌諱勞什子辛辣刺激。”
劉赤亭面色古怪,心說這麼容易就被人瞧出來了嗎?
當局者迷罷了,換做是他,人群之中多一個外鄉人,一樣看得出來。
反正自個兒喝酒不多,乾脆把另一壺酒解下遞給了他。
“咕咕前輩,少啐口水,小道友都忙不過來了,我明兒再來看你。”
“咕……咕……忒……”
又是一口痰,劉赤亭無奈一笑,拉起玄陽便走了。只是玄陽這傢伙時不時就要回頭看去,對方才丹藥,那叫一個念念不忘。
離開時,一個身着黑衣的青年人迎面走來,此人眉宇之間與阮白有幾分相似。擦肩而過之時,少年青年對視一眼,一個眼神不甚清澈卻也乾淨,另一個眼中全是漠然。
尚未走出杏林便聽到有人冷聲道:“你都而立之年了還未破入黃庭境界,頂着個宗師名號卻只能煉出下品寶丹,你不回家,戳在這裏等死嗎?”
下品寶丹?那的確是宗師了。
以前胡瀟瀟曾說,丹符器陣都是三等劃分,白、寶、靈,尋常買得到的丹藥,不是那麼貴的,幾乎都是白丹。能煉製白丹便是丹師。寶丹貴一些,但不算難找,能煉製寶丹便是丹道宗師。至於靈丹,就很難了,至少也要金丹圓滿的修士才能煉製,只要能煉製出靈丹,便是丹道大宗師。
只不過,丹符陣器各分三等,每一等又分三品,與修士三重天大同小異。
天底下的大宗師加起來也就是幾十個,這還是幾種加起來的,其中能煉製中品靈丹或是符籙、陣、器的大宗師,鳳毛麟角。至於上品,更是聞所未聞。
就跟修士之中的八境神遊便鳳毛麟角,九境煉虛如今都只是在傳說中了。
“俗人,離我遠點。”
劉赤亭一笑,看來是人家的家事,那就少管。
走出杏林不久,劉赤亭輕輕拍了拍玄陽腦袋,小聲嘀咕:“得,看來是遭賊惦記了,我反正躲在客棧里,不會有事兒,你就照顧好自己,別給人偷走了。”
這才登島第二日,就遭人惦記了,海外是比中土要亂啊?
返回客棧,才進門而已,年輕小廝便笑盈盈道:“少俠可以啊?那作精的林子,十年來就沒幾個人進去過。”
劉赤亭有些彆扭,便反問道:“你喊人有個準兒沒有?到底是公子還是少俠?”
那人一樂,“我是生意人,你只要給錢,我喊你爹都行。”
劉赤亭本來都走過了,卻突然掉頭,取出來了一枚白泉。
小廝眼珠子直發亮,若不是劉赤亭抬手,一聲爹已經喊出來了。
掙錢嘛!不丟人。
劉赤亭擺了擺手,輕聲道:“掌柜,船到之後我就要走,錢不多,但管他一年酒水不是問題吧?”
客棧這位年輕人微微一笑,感慨道:“少俠,天下人都一個德行,唯利是圖。在海外,你這性子可不好,好人不一定有好報的。”
劉赤亭突然停步,扭頭兒看去,突然咧嘴一笑。
“謝謝啊!”
那人一愣,“謝什麼?”
劉赤亭邁步往樓上去,微笑道:“到瀛洲之後要去給兩個人講個道理,我讀書少,一直沒想好那個道理要怎麼講,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知道怎麼講了。”
天下人不全是唯利是圖,鄧大哥就不是,我也不會是。
那人哈哈一笑,“上次遇見這麼有趣的人還是很多年前,奉勸一句,近來少出門。”
劉赤亭點頭道:“多謝。”
隨即便進了屋子,關好了門。
他前腳進門,走廊盡頭便有一間房門打開,裏邊走出一位紫紗遮面的苗條女子。
她往劉赤亭住處看了一眼,樓下年輕人也緩緩抬頭,眯眼朝她看去。
面紗之下,女子深吸一口氣,以心聲問道:“前輩,我想求個法子。當今天下血府丹只有三個人能煉出來,我能找的唯有阮白。”
樓下年輕人一笑,拿出抹布擦了擦桌面,之後才同樣以心聲答覆:“以身相許可以試試。”
女子也不惱,只是答覆一句:“試過了,不管用。”
年輕人蹲下擦拭桌角,“嘖嘖,還真是個作精。”
轉頭望向劉赤亭住處,年輕人一笑,“少年人,血氣方剛。”
女子面色一沉,卻見下方年輕人根本不再理會自己,她乾脆一把關上房門,再未出現。
反觀劉赤亭,回屋之後便翻找出來了胡瀟瀟所留的一些符籙。
到底是小覷了紅塵草的惹眼,以拿出來便招人惦記了,關鍵是他只感覺得到有人的氣出現在附近,卻根本沒發現是什麼人,是什麼修為境界。
丹師不好惹,我這外鄉人好惹?
這幾日倒是不怕什麼,十幾里地,幾張遁地符接連甩出,瞬息之間返回客棧不是問題。況且只一人氣息,他要是敢當街動手,定會引來更多人爭搶,這島上魚龍混雜,誰曉得誰是幹嘛的?上船也不是問題,瀟瀟說雲船也好海船也罷,決不允許私鬥的。敢出手,代價便是被封殺,永不得再登船。若手段不夠,被丟下船餵魚也不是沒可能。
關鍵在於,那人若是四境,一旦到了瀛洲,可就再無什麼制衡了。
倒是下方那位掌柜,瞧着年紀輕輕,原來是深藏不露啊?心也挺好,先是出手幫忙,這次還專門提醒我一句。
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只能隨機應變了。
只盼着到時候那爐紅塵丹到瀛洲之後能賣個好價錢,起碼先得到水木其一,先到四層再說。
閑來無事,養劍便是。
如今劉赤亭最大的依仗便是體內較為磅礴的劍氣了。
所謂修行無寒暑,這點劉赤亭倒是尚未體會到,但盤膝打坐,熬時間還算是快,轉眼之間已是醜末。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傳來,劉赤亭緩緩抬頭,將未名放在床邊。她怎麼來了?找我賠衣裳?
早晨才見過,劉赤亭倒不至於這麼快忘了別人的氣。
“是誰?”
門外傳來的,自然是女子聲音。
“早晨在杏林之外見過。”
劉赤亭起身開門,面色略微驚訝。
女子還是紫衣,但這內襯……更少了。
“仙子這是?哦,曉得了,稍等。”
上下摸索一番,找出來一枚白泉。
可一轉身,女子已經進來,且反手關了門。
嚇得劉赤亭趕忙幾步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呢,女子噗嗤一樂,笑道:“我倒是不需要你賠我衣裳,只是毛孩子,你想的太多了吧?”
劉赤亭乾笑一聲,卻沒敢轉頭。
“那你這是?”
瞧見劉赤亭那謹慎模樣,女子不禁一樂,笑盈盈道:“自然是有求於你。”
說著便撤下面紗,衝著劉赤亭擠出個笑臉,輕聲道:“流放之地像你這麼大的人,成親的也不在少數吧?送上門來的女子,你看也不看?”
劉赤亭這才轉頭,但臉色十分難看,像是誰挖了他祖墳似的。
“請仙子出去。”
那張臉蛋兒確實挺好看,但好看的人多了,我逮誰都看嗎?
你再好看還能有星宮那個仙子姐姐好看?還能有玉京門那生人勿近不嫌硌腳的女子好看?連她們你都比不過,你更比不過胡瀟瀟好看了!
可事實上,連周至聖跟秦秉都沒覺得胡瀟瀟的長相強過虞曉雪。
女子噗嗤一樂,樂坊女子,多的是瞧見如狼似虎的眼神,哪裏見過這等見我如虎狼的眼神?
“你這毛孩子,我至少大你十歲。不逗你了,與你商量個事情,也算不得求你,只是想與你做一樁生意。”
劉赤亭一把推開門,“你多穿幾件衣裳咱們再談。”
未曾想女子一揮手,大門自動閉合。
“我需要血府丹,你需要保命,這個交易如何?”
……
進門時已是醜末,卯時末刻,劉赤亭的房門再次打開,自稱紫菱的女子笑盈盈出門,刻意將肩頭衣裳往下拉了拉,露出白皙肩頭。
她衝著屋裏說道:“弟弟,那咱們就說定了?”
劉赤亭也笑着出門:“一言為定,我相信仙子姐……”
話未說完,紫菱突然面露慌張神色,瞬間提起肩頭衣裳,低下頭快步往走廊盡頭去。
劉赤亭頓感不妙,扭頭兒往樓下一看,客棧年輕掌柜手拿着抹布在擦桌子,客棧門口正站着個錦衣青年。
那人面色陰沉到要出水,死死盯着劉赤亭,殺意瀰漫。
劉赤亭眼皮一跳,往走廊盡頭看去,卻見紫菱房中伸出個腦袋,她嘴角一挑,一臉無辜。
劉赤亭也是一笑,隨後轉頭回了屋子。
呵,拿人擋災,你覺得很好玩兒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