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你鄧大哥?
硯山形狀便是個硯台,祖師大殿並未在周圍山上,而是在硯台當中。
劉赤亭換上了一身嶄新青衫,上次在觀海城買的,今日第一次穿。
酒葫蘆懸在腰間,背好長劍未名,大搖大擺地在硯山腹地閑逛。
遠遠望着那傢伙,阮黑嘴角一抽,問道:“說真的,你信他的那個巧嗎?”
黎庸抬手揉了揉眉心,反問道:“恐怕是我不信了,才是真的巧吧?”
頓了頓,黎庸遞去一壺酒,輕聲道:“黑子,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管他巧合與否,那把劍長得那麼像,酒葫蘆根本就是那隻酒葫蘆,不由得別人不信。現如今差一個和事佬,你得把阮山主搬出來了。”
阮黑一嘆,“你們兩座山打了這麼多年,死了那麼多人,鄧除夕的傳人出現,能嚇得雙方不敢再打已經不錯了。想握手言和,你是痴心妄想。”
兩個同齡人,百多年前便時常約着在湖上玩耍,對方在想什麼,猜得到個七八分的。
黎庸沉默許久,傳音說道:“我有個弟弟。”
阮黑拿起酒壺看了看,灌了一口酒,點頭道:“知道,十年前你就說過了。”
黎庸往北邊兒看了一眼,笑道:“我只說了一半,我弟弟,其實還活着。”
阮黑眉頭一皺,“什麼?”
方才圈禁劉赤亭的宅子,阮青倒在牆角,時不時還抽搐幾下。阮紅則是盤腿坐在地上,直愣愣盯着姚瀲瀲。
那麼高的個頭兒,坐着也不比姚瀲瀲低多少。
盯了許久,阮紅眨了眨眼,嘟囔道:“瀲瀲,剛才那個小東西怎麼那麼大力氣,你怎麼把人抓來的?”
青衣姑娘一下子撅起嘴,“紅姐姐,你放我出去好嗎?”
阮紅嘿嘿一笑,姚瀲瀲頓時喜上眉梢,結果阮紅突然收斂笑容,搖了搖頭。
“你得聽你大師兄的,我也得聽我大哥的。”
姚瀲瀲抓着衣角,眉頭緊鎖,“你真的得放我出去,我大師兄要做蠢事,我得攔着他。”
沒想到阮紅咧嘴一笑,“你別做蠢事就行了,你從小到大都是黎庸幫你擦屁股,你給他惹得麻煩還少?”
頓了頓,阮紅嘿嘿一笑,“你不是嫌阮老三偷看你嗎?我回去跟老爹說,讓他把你娶了行了。”
姚瀲瀲哭喪着臉,“紅姐姐,我真的沒功夫跟你玩兒,你放我出去,回頭我帶你去釣月亮魚!”
高大女子一撇嘴,“小丫頭真以為我傻呢?行了,待會兒他們回來了,我自然會放你走,黎庸不會有事的,我大哥跟着……呢。”
言語一頓,是因為這硯山近三十年沒出關的山主,這會兒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徑直往山下去了。
白虹越過頭頂,阮黑臉色越發的黑了。
他自顧自往東走去,走了幾步之後,猛地回頭,沉聲道:“你的狗頭留好,否則我沒皮球踢了。”
黎庸笑罵道:“滾滾滾!”
此時此刻,劉赤亭就在一處演武場中,下方一眾弟子亂七八糟,舞劍耍拳的,幹什麼的都有。
遠遠瞧見一道白虹掠過,劉赤亭趕忙灌下一口酒壓壓驚。
娘的,金丹修士!我第一次見。
有時候想起來挺無奈的,我劉赤亭小小二境,而這桑山之上,至少有近十位金丹修士……一不小心就會把命玩兒完。
其實答應黎庸時劉赤亭便暗自下了個決心,倘若這才還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那……有些事該管不該管,日後便得好好琢磨之後再出手。
可是有一件事劉赤亭不得不承認,歸根結底他還是修為太低。哪怕他只是個四境,或是劍入三重天,就不必如此捉襟見肘了。
在這個修士橫行的世界,若拳頭不夠重,劍術不夠高,是沒人聽你說話的。
白虹墜地,劉赤亭的思緒瞬間被拉回。
來者一身灰色長衫,頭髮花白,頭頂別著一根墨玉簪子。算不上仙風道骨,一身氣勢卻也讓人有些犯怵。
金丹修士,二重天巔峰,按胡瀟瀟的話說,九成黃庭修士能入觀景修為,九成觀景修士到了這個境地,便已經到頭兒了,天底下能結丹的修士,那真是十萬里挑一。
說不虛那是假的,但一臉平靜模樣,劉赤亭倒是不需要裝,他向來如此。
中年人落地之後便死死盯着劉赤亭手中的酒葫蘆,神色極其複雜,似乎也是陷入了某場回憶。
劉赤亭緩緩轉身,既然要裝蒜,那就好好裝一裝。
他打眼望去,淡漠一句:“你便是當年逃過我背後長劍的金丹嗎?”
劍?
中年人聞言,立刻將目光投去劉赤亭身後,只一眼而已,他神色之中,肉眼可見的多了些忌憚。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衝著劉赤亭微微抱拳,沉聲問道:“小道友來此,是有什麼事嗎?”
劉赤亭斜眼看去,隨即又灌一口酒,“有人說你們兩座山頭兒打打殺殺數十年,所以托我來勸個架。”
說罷,背後未名自行掠出,瞬間落在中年人腳下,一道春風徐徐散發,惹得演武場上一眾弟子盡數望來。
中年人目光複雜,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小道友與鄧除夕是?”
即便一百個不願意,劉赤亭還是捏着鼻子一句:“他是我師兄,有個老王八蛋教了我劍術,但我不認老王八蛋是我師父,老王八蛋也不認我是他徒弟。”
一口一個老王八蛋,以前還不太順口,現在是越來越叫得順了。
中年人明顯一愣,又低頭望向那把劍,不禁咽下一口唾沫:“老王八蛋又是?”
劉赤亭淡然道:“已經死了,還能是誰?”
黎庸本來站在山腰觀望,方才見劉赤亭祭出佩劍后春風徐來,已經忍不住的嘴角抽搐,此時又聽見他說老王八蛋……嘴裏的酒水便換了個窟窿眼兒躥了出來。
不管真的假的,或是死的活的,你一口一個老王八蛋,真的沒事兒?
演武場那邊,中年山主沉默了許久,再次抱拳,詢問道:“據我所知,鄧劍仙三十年前便……”
劉赤亭一臉不耐煩,“廢什麼話啊?上手,看你一個金丹修士拿不拿得動不就知道了?”
我見識短歸短,二世祖可沒少見,學個七分像還是有把握的。
中年人暗自打量了一番,這少年,觀其魂魄與骨相,也就是十六歲上下。而鄧大年三十年前就被流放,難不成是周至聖將劍傳他的?
他衝著劉赤亭一笑,再次抱拳,沉聲道:“不了,我雖不是劍修,但劍修有六重境界我還是知道的。方才春風劍意流淌,有劍意,說明小道友已經劍入四重天。天底下再沒有哪座山頭兒能調教出這麼年輕的四重天劍修。”
想得多就好,生怕遇見個愣頭青,非要出手試一試真假,那我就沒轍了。
將葫蘆掛回腰間,劉赤亭淡然道:“那就煩勞你們兩座山的主人到碧游山碰一碰,亂山那邊我現在會去。說真的,我不想管這個閑事,若非你們把我當細作抓來,我才懶得管。”
說罷,劉赤亭一步躍起,未名再次飛出,少年腳踏長劍瞬身而起,落在山上院中,一把抓起阮青,隨後再次拔高身形,化作一道長虹掠湖而過,直去亂山。
黎庸望着那道御劍身影,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
難不成……碰見真的了?
不過很快便笑了起來,往下方看了一眼,御風落地。
“師父,鄧除夕已被流放,周至聖也破境未果身死,咱們何必懼他?”
中年人這才收回目光,回頭看了一眼黎庸,搖了搖頭,不打算給這位弟子留些斡旋餘地了。
“庸兒,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
既然如此,瞎話也就無需編了。黎庸衝著前方一抱拳,言語誠懇:“師父,即便亂山硯山重歸一處,亂硯山還能再有從前那般光景嗎?打打殺殺數十年,死的全是我們自己人,打斷骨頭連着筋啊!”
中年人嘆道:“對面要是像你這麼想,哪裏還用得着……罷了,為師是忠臣,既然你千辛萬苦弄來了鄧除夕的傳人,接下來的事情你安排吧,碰面那日,我出來便是。”
話鋒一轉,“你吃得定我,山上這麼多人,你如何安撫?”
黎庸只是笑了笑,再次恭恭敬敬抱拳。
少年手提鼻青臉腫的阮青,很快便停在了亂山上空。
這一瞧,果然沒猜錯,亂山真夠亂的。
下方奇峰羅列,就是都不那麼周正,活像莫嘲人的雞窩頭。
看起來那位亂山之主,早就在等了。
劉赤亭也未曾廢話,只是沉聲道:“不用說你也認得出這把劍,三日之後碧游山上,你們兩家碰一碰。事是自我師兄而起,我今日帶着我師兄的劍來勸個架,我就給你們三日時間,不想來的話,也可以試試。”
阮青長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他娘的……稀里糊塗碰見了鄧除夕的師弟?玩兒呢!哪兒能這麼巧啊?
幸好半年來習慣了抵禦罡風,否則裝都裝不像。
說罷,劉赤亭轉身往東疾速掠去,直到進了碧游山地界兒,一口好不容易提起來的氣一下子散得一乾二淨。
丟下阮青,劉赤亭一陣后怕,這麼玩兒……是刺激,但容易丟命。
落在湖邊之時,阮黑已經在等了。
“你……真是鄧除夕的師弟?”
劉赤亭臉皮一抽,“這話你都信?還是好好想想三天之後咋辦。我鄧大哥已經死了,老王八蛋……也死了,萬一人家就不信這個邪,兩位金丹修士,我看你如何收場。”
阮黑一愣,“方才你說,你鄧大哥?”
劉赤亭眨眨眼,“什麼?你聽錯了。”
也是此時,又是一道金丹氣息憑空出現。
“幾枚上品寶丹換一兩個金丹修士出手一次,還不是什麼大問題。打來打去這麼多年,是應該消停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