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秘密

10010.秘密

染香樓的正牌花娘還是很有幾分手段的。

短短几天功夫里,秦尚書就被那幾個金頂花娘迷得暈頭轉向,幾次往來之後,秦尚書很快就漏了一些底。

不過,既然蘇五娘放心讓秦尚書來牽線,也說明秦尚書知曉的內情並不算多。

公儀凝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純屬是抱着能查到多少算多少的心態。

只是,令公儀凝沒想到的是,查到的結果也讓她大吃一驚。

“跟蘇五娘鬥了這麼多年,我這才知道,原來蘇五娘出身官制教坊,難怪她那麼講究技藝。”公儀凝一大早就跑來找洛長熙,絮叨叨地開始說起打探到的結果,“按理說,官制教坊調教出來的女子,技藝高超的便會送入宮中樂府,差一點的就送去官妓所。可蘇五娘當年竟然是在入宮之前……被逐出來的。”

“這是什麼緣故?”洛長熙聽到與宮中有關,也謹慎了起來。

“秦尚書也不清楚。”公儀凝搖了搖頭,“只是說蘇五娘當年本是最有希望入宮的琴師,可後來無端被逐,消失了幾年,再出現時,便在京內開了花月四院,專心培養技藝高超的藝妓。這正中京內那些有錢有勢又愛附庸風雅的人所好,沒多久就做大了。”

洛長熙心中有數,但她倒也沒忘記原本的初衷,她們原本是要查探蘇五娘與沉魚的淵源的。然而公儀凝說了半天,卻好像與那個沉魚沒有一點關聯。

除非……

“莫非沉魚也出身於官制教坊?她們一早就是在一處的?”

“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公儀凝眨了眨眼睛,朝着洛長熙笑道,“不過,其實這也只是秦尚書的猜測罷了。以沉魚現在年紀來論,蘇五娘還在教坊的時候,沉魚應該還是個黃毛小丫頭,她出身教坊的可能性應當不大。但秦尚書又回憶說,他隱約記得當年蘇五娘身邊跟了個瘦巴巴的小丫頭,生得並不好看,只聽蘇五娘喚她‘小魚’,所以胡亂猜了一通,說大概那個‘小魚’就是今日的沉魚。”

“也只是猜測。”

“對,只是猜測,全無憑證。”

公儀凝似笑非笑,眼珠子一邊轉一邊盯着洛長熙看,一副在心中打小算盤的樣子。洛長熙被她看得心底發毛,乾脆直接問她:“你想讓我幹什麼?”

公儀凝嬉皮笑臉地去扯洛長熙的胳膊:“你先答應我,我再告訴你。”

“不行。”

“這件事,非得你去不可。”

“你不能去?”

“我當然不能去,蘇五娘可是認識我的!”公儀凝被洛長熙一激,不小心說了半句,但既然說到這份上,她也就乾脆全說了出來,“我想讓你再去花月四院……喝一次花酒。”

洛長熙的頭隱隱作痛。

她去染香樓被公儀凝糾纏的事還歷歷在目,現在,公儀凝竟然又逼着自己去另一處地方“喝花酒”。若是將那種事再來一次,洛長熙真的不能確定,到時候自己會忍不住抽刀砍人。可公儀凝卻好像一點都沒看出她的不快,還眨巴着眼睛,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你就……去喝一次嘛!說不定你去了一次之後,就樂不思蜀,還想去第二次……第三次!”

“一次都不可能。”

“喂,你也太小氣了!”公儀凝很是不滿,“如果不是蘇五娘認識我,我還想去呢。這麼好的機會讓給你了,你還不樂意。”

洛長熙心裏壓着火。

“這與我們要查的事有什麼關係?”

“不去看看怎知沒關係?這個蘇五娘可是與宮中有關聯的哦……”公儀凝故意道,“而且她還與朝內官員多有牽扯,難道你不想查她了?”

洛長熙皺着眉頭。

“你怎麼不找個手下去?”

“這事事關重大,我當然不敢讓旁人知道太多。”公儀凝想了想,又問,“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為什麼不願意去?”

公儀凝是真的不明白。

上回洛長熙來染香樓不是還好好的嗎?她當然沒想到,洛長熙不願意去的理由,就是因為上回染香樓的事讓她有了心結。尤其是想到公儀凝坐在她腿上,還黏膩膩地將整個人都趴在她懷裏……

洛長熙再也不願回想了。

“好吧,我去。”

而且,她打算帶着刀去。

公儀凝不能去,洛長熙便叫上了景青。景青去倒是去了,只是路上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洛長熙正憋着一肚子氣,看到景青這副樣子,實在是忍不住了:“有話就說!”

景青尷尬地笑了笑:“殿下,我是覺得……好像你回京之後一直都在往青樓里跑?”

“那又如何?”

“這個……好像不太好。”景青琢磨了一下措辭,才小心翼翼道,“我當然知道殿下是個怎樣的人。可是旁人不知道,也不知道到時候會傳成什麼樣……”

“傳就傳吧,隨他們。”

這一點洛長熙倒是並不在乎。

“可是……皇上……會不會不高興?”

“不高興更好。”

洛長熙丟了這麼一句,直接邁進了花月四院的大門。

景青直接傻眼了。

其實,洛長熙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花月四院裏根本就與染香樓完全不同。既不會有穿着暴露的花娘,也不可能有什麼女人直接往男人懷裏坐的。花月四院裏處處都佈置得清雅宜人,其中女子也都打扮得很有分寸,看着不像是青樓,反倒像是個居家小院。總之,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很放鬆。

洛長熙一亮身份,蘇五娘就親自趕來接待了。

這是洛長熙第一次見到蘇五娘。

因為公儀凝告訴洛長熙,蘇五娘出身於官制教坊,洛長熙便先入為主地覺得,蘇五娘一定是個美人。即便不如沉魚那般艷驚四座,起碼也應有幾分姿色。

可洛長熙又錯了。

蘇五娘竟然是個長相極為普通的女子。

——盤發,容長臉,長挑身材,着薄鼠色羅裙。無論樣貌還是打扮,都與京內街邊隨處可見的普通婦人沒什麼兩樣。

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蘇五娘?

洛長熙心中詫異,但面上卻並不顯露。蘇五娘熱絡地上前來招呼,聊了幾句閑話,朝洛長熙笑了笑。

這下,洛長熙總算看出了蘇五娘的獨特之處。

蘇五娘是個很溫柔的人。

這溫柔存在她眉目之間,化於她言談舉止之中。她柔柔一笑,便令人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之感,這份溫柔令她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柔和,讓人不得不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這樣的溫柔,絕不是與生俱來的。

應是經過歲月的沉澱,時光的磨礪,才慢慢使她擁有的魅力。

洛長熙看了半天,也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直接對蘇五娘道:“上次我在相府與沉魚姑娘有過一面之緣,這回算是唐突前來,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聽一次沉魚姑娘的妙音?”

蘇五娘稍稍一愣,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

“這……實在是殿下來得不巧。”

“怎麼?”

“沉魚她剛從相府回來,只怕是在路上受了涼,這會兒發了頭風,正躺在屋裏難受呢。恐怕要辜負殿下的美意了。”

相府?

沉魚竟然又去了相府。

洛長熙倒也並未有什麼不悅,只不過她既然來了,斷沒有見不到沉魚就立刻甩袖走人的道理。蘇五娘也很是識趣,另外叫了兩個樣貌清秀的女子上來,給洛長熙彈了兩曲。那曲子雖然比不得沉魚之妙,卻也是外間少有的技藝。

洛長熙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走人。

蘇五娘送了一段路,突然有下人匆匆跑來跟她說了幾句。洛長熙留意到蘇五娘微蹙了眉頭,眼中有焦灼之色。洛長熙心內一動,走近一步道:“蘇老闆若是有事儘管去,不必與我講究什麼。”

蘇五娘連連告罪,轉身便匆匆地走了。

洛長熙帶着景青朝門口走了幾步,見無人留意,便閃身繞到了花樹之後,朝着蘇五娘急急走去的方向小心跟了過去。

走着走着,竟然繞到了花月四院的後門。

洛長熙隱隱聽見蘇五娘的聲音,趕緊找了個隱蔽處,屏氣凝神地偷看。

“……到處都找了,還是找不到人!”一個喘着粗氣的嬤嬤站在後門外,滿臉焦急,“這可怎麼得了!都是老身的錯!若小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老身也不活了……”

蘇五娘雖然也急,看着卻比那老嬤嬤要冷靜多了。

“多派些人去找,那一路的茶館,客棧,甚至販人的婆子處,青樓窯子裏……都給我仔仔細細地翻一遍!這麼一會兒,能到哪兒去?”

“誒,是!”

這話沒頭沒尾,洛長熙只能聽出是丟了個人。可是,被稱為“小姐”的,能是誰呢?總不可能是沉魚吧?再說沉魚若丟了,也不應是這種口氣。

洛長熙很是困惑。

一旁的景青卻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以眼神示意了另一處。

洛長熙這才發覺,在後園迴廊的稍遠處,竟然站了個人。那人穿了一身單薄的寢衣,頭上還圍着頭帶,面色也不大好看。

——是沉魚。

看這樣子,沉魚的確是發作了頭風,蘇五娘並未騙她。

可是既然卧病在床,怎麼就這麼跑出來了呢?

洛長熙再細細看去,發現沉魚的眼神正落在不遠處的蘇五娘身上,但那眼神有些縹緲,辨不出情感。可偏偏洛長熙卻覺得,站在那裏的沉魚身上似乎瀰漫著一種很悲傷,很孤獨的情緒。

蘇五娘在門口又與那老嬤嬤說了一會兒,最終卻嘆了口氣。

“不是你們的錯……弄成今天這樣,其實都是我這個做娘的錯。”

洛長熙心中又是一驚。

原來蘇五娘竟然有個女兒?難怪被稱作“小姐”。而且很顯然,就連女兒丟了都要到後門來說,可見這位“小姐”並不為人所知,是偷偷養在外邊的。

洛長熙不由地又去看了一眼另一邊的沉魚。

沉魚自然也應該聽見了這句話,她突然低下了頭,緊接着,轉身便走了。

洛長熙心中突然有個奇怪的感覺。

也許公儀凝說得沒錯。

沉魚與蘇五娘的關係,應該不是簡單得以金銀來維繫的。她們之間,一定有旁人所無法探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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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洛長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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