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歐米伽星球建立兩年以來,星球人口數量一直急劇增長,以歐米伽工廠為主的產業相繼發展,提供的工作崗位也從幾千到幾萬,而隨着蟲族崛起，沈修雲的聲望越來越高，前來投奔的避難者也越來越多，人口總數竟直逼二十萬，相當於一個人口密集度較低的小行星常住人口。冰@火!中文
其實最開始被稱為歐米伽主城的區域，大概只有三萬平方公里，被能量防護罩保護，第一波來歐米伽星球駐紮的人都在這主城內活動。而隨着人口增長,主城已經接納不了那麼多人,越來越多的外來人口只能在外面安頓,於是便有了第二道城牆，而主城的區域也劃分為內城和外城。
也許是一個巧合，又或者這樣的城市規劃的確有利於防守，歐米伽主城的格局竟然和梅左基地驚人的相似。所以當很多長途跋涉來到這裏的omega避難者，看到那高高的城牆，竟然會覺得難得的熟悉和安心。他們渴望被保護，渴望躲避到安全的內城中，就好像重回年少時的梅左基地，城牆外面的世界就算被折騰到天昏地暗也用不着他們去擔心，天塌下來自有alpha頂着，他們什麼都不用想。他們逃避了義務和責任，卻同時喪失了權利和尊嚴。
然而，omega們並不知道，他們最初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天真了。歐米伽星球屬於omega，卻不是omega們養尊處優的樂土，而是靈魂與**的雙重試煉場。
沈修雲選定的新兵訓練營位於歐米伽星球赤道位置的一片沙漠，遠離主城，乘坐飛行器都要兩個小時才能抵達。
當三十多架飛行器列成長隊，從主城的內城飛出，穿過還在建設中的外城，街道兩邊留守的人們都默默地向他們注目，這部分留守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老弱病殘，還有少部分寧肯餓死也不願意入伍的青壯年。
城池的大門緩緩開啟，飛行器相繼飛出，越過這一道城牆，就意味着喪失了能量防護罩的保護，在這蟲族肆意橫行的時刻，他們隨時可能受到攻擊。
此時不僅是那些在街邊目送他們離開的人神情複雜，坐在飛行器里的omega新兵們，更是表情凝重，他們不知道訓練還要離開主城，否則寧肯餓死在主城裏也不會犯蠢來參軍，只是如今已經上了賊船，沈修雲親自訓兵，誰都沒那個狗膽去反悔。常年屈居於alpha貴族之下討生活，這點眉眼高低omega們還是有的。
兩個小時之後，他們終於進入沙漠地帶。一片茫茫的沙海中，黃沙翻滾，寸草不生，恆星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氣溫高得離譜，沙土下偶爾有什麼東西飛快滾過，閃過光溜溜的尾巴或是觸角。
三十多架飛行器落地后，新兵們從裏面走出來，撲面而來的熱浪瞬間將他們蒸烤得唇乾舌燥。腳下被炙烤得滾燙的黃沙似乎能透過鞋底，將熱量直接傳達到腳掌，讓他們每走一步都好像赤腳走在沸水中。一個一個隆起的沙丘連綿起伏組成小小的山巒，橫亘在目之所及的盡頭，大風吹起，傳來遙遠的沙鳴，好像有上萬人同時用指甲划擦木板，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樣的地方，充滿了壓迫，絕望，煩躁，狂暴，好像用它的每一粒砂礫向來訪者輕聲訴說：哦，歡迎來到地獄。
沈修雲率先走下飛行器，也不催促，只是站在外面冷眼旁觀，將每一架飛行器最先下來的幾個人人默默記住。
這次被招募入伍的新兵一共三千多人，omega兩千人左右，beta九百，alpha一百，沈修雲負責訓練omega，beta和alpha則交給伊凡，帶到距離這裏三公里遠的另一個營地去訓練。
此時，兩千多名omega新兵終於全部從飛行器上走下來，在沈修雲面前排成鬆散的隊列，一邊不停換腳站立，以緩解腳底的灼燙，一邊低聲抱怨，有的人甚至忍受不了這樣的炎熱而低聲啜泣起來。
沈修雲身上帶着擴音器，站在新兵面前，冰冷的眼神似乎可以降火，掃到哪裏，哪裏就安靜，直到沒有人再發出聲音，他才開口道：“今天在這裏的所有人，入伍之前都通過了體能檢測，也就是說，你們完全可以應對接下來一個月的訓練。不過，你們之中，只有一人除外。”
新兵們一聽這話，不禁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地低聲議論。
“你們之中有一個人沒有達到測試標準，但是，為什麼我們還要選他進來呢？”沈修雲問。
下面的議論聲更大了。
沈修雲沒有感情地笑了笑，眼神近乎殘酷，大聲道：“因為我們需要一個給大家洗襪子刷盤子的人，我們，需要一個服侍我們的僕人！”
議論聲戛然而止，新兵們都怔愣地看着沈修雲，很多剛剛一直散漫地在隊伍中晃來晃去的人，此時也都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隊列非常明顯地發生了變化，橫平豎直，完全不似剛剛那散沙一樣的人堆。
沈修雲表情未變，緩緩走進隊列中，他每經過一個人面前，那個人就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就被宣佈是那唯一一個沒有達到標準的人，被踢到一邊給人洗衣服做飯。
終於，沈修雲在經過一個長相英俊，身材高大的omega男人面前時，停住了腳步。
那個男人差點哭出來，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忍住了沒哭。
“你叫塞爾維？”
“嗯。”
“說是長官。”
“是！長官！”
“剛剛……你是第一個下的飛行器？”
“是！長官！”
“好，我現在任命你為隊長。”
“啊……啊？”omega男人吃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修雲面色一沉，“我說過的話，別讓我重複第二次。”
“是！長官！”
沈修雲慢慢從男人面前走開，又這樣任命了幾個人作為隊長，所有人都提着心臟，每一次沈修雲在一個人面前停下，那人的心裏都彷彿經歷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不知道等待自己是提拔還是噩夢。
任命了隊長，又劃分了小隊，沈修雲才重新站到隊伍面前，緩緩道：“我願意給這唯一一個不合格的人一次機會，如果在接下來的訓練中，有一個人掉隊，就可以代替他去給大家洗襪子。而他的身份，我會替他保密。好了，廢話就說到這裏，現在開始進行耐久跑，只要我不說停，就算爬，也不能停下來，懂嗎？”
“懂！”
在場的每一個新兵，在覺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心肝被提了起來，究竟誰才是那個沒達到標準的人呢？有一點可以肯定，誰都不願意成為那唯一一個殘次品，一些體能較強的人對此充滿信心，幹勁更足，而一些體力較差的人則人人自危，心中忐忑那個人會不會是自己，但仔細想想，就算是自己，不是還有機會么？只要堅持到有人先自己一步倒下，就算挺過去了。
就這樣，omega新兵們懷着各自的心思跟在沈修雲身後開始耐久跑，這個時候的他們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沈修雲並沒有說他們要跑多久，要跑多遠，他只是說，要他們跑。
兩千人的隊伍，在廣闊無垠的沙漠中卻好像一條渺小的蟲，於黃沙中緩慢地爬行，omega們的體能生下來就不如alpha，更何況這裏大多數人在來歐米伽星球之前都只是被人圈養於家中，除了躺在床上讓人上，懷孕以後生孩子，可能什麼都做不了。
才不到二十分鐘，就有人體力不支，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沈修雲默默側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帶着人往前面的一處巨大沙丘跑。
最先想要倒在地上的人，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成為那唯一一個被淘汰的，然後給兩千人洗整整一個月的內褲襪子，就會嚇得咬牙爬起來，一邊留意身邊的人是否有落後於自己的，一邊繼續往前跑。
當大部隊跑到沙丘面前，全都累得快死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濕透，好在沒有一個人掉隊，原本以為這次耐久跑算是結束了，可沒想到沈修雲卻直接率先跑進沙丘的一個隧道入口。
“這地方牢不牢？會不會塌啊？”有人懷疑地問。
“是啊，這裏可是沙丘呢！”
可是很快就沒人懷疑了，因為被沈修雲任命為隊長的那幾個人，率先跑進了隧道，而每一個隊長又有自己的親信，也都咬了咬牙，成為第二波進入隧道的人，接着又有關係好的親友跟着進入，到最後，外面的人越剩越少，再也沒人敢廢話耽誤時間了，都爭先恐後地跟着進了隧道，唯恐成為掉隊的人。
而就在所有人進入隧道以後，沈修雲事先安排等在隧道兩頭的手下，將隧道口封死，並啟用幻境模擬裝置。
一正一負的磁場在隧道兩端建立，連綿數十里的沙丘整個被包裹在藍色的能量微光之中，耀眼的藍光幾乎照亮了半邊沙漠，閃耀着夢幻的色彩。而此時在隧道里的人，卻對外面發生的事無知無覺，不知道他們的路程已經在幻境模擬裝置的作用下，被延長了數倍。
沈修雲進入隧道以後，逐漸加快了速度，和後面的部隊距離越拉越大，回頭淡淡地提醒一句：“速度再快一點，我在出口等你們。”說完，就在所有人雙腿如灌鉛，恨不得四腳着地爬着往前走的時候，又猛地提速，很快消失在隧道盡頭，不見了蹤影。
居然速度比最開始的時候更快！他還是人么！剛剛那些路都跑到哪裏去了？！這人是不是開掛了啊？
這個時候，就連那幾個表現相對出色的隊長都受不了了，乾脆拖着腳走了起來，大部隊在狹窄的隧道中拉得極長，速度越來越慢，到最後甚至有人坐在原地休息起來。這裏雖然又悶又熱，但相比於外面被日光炙烤，還算舒服。新兵們心裏都轉着這樣一個念頭：法不責眾，現在所有人都跑不動了，沈修雲就算再嚴厲，也不可能判定所有人不合格吧？
然而很快他們就會明白，對於沈修雲，這個傳奇般的omega男人，根本不能以正常的思維去揣摩他，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正常人不可能成就傳奇，所以他根本就不正常！
還沒等偷懶超過三分鐘，整個隧道里突然傳來低低的嗡響，那種聲音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熟悉的，因為那是他們的噩夢，是發自骨子裏的恐懼。
“你們……聽沒聽到什麼聲音？”有人問，臉上漸漸露出驚恐的神色。
“我覺得，我好像聽見了……”
“媽呀！！是蟲！是蟲！！快跑！！”最後面的人慘叫一聲。
黑色的蟲潮從隧道的盡頭湧入，彷彿高速旋轉的黑色絞肉刀，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襲來！所有人都瘋了，一下從地上跳起來，拔腿往前跑！剛開始，後面的人還嫌前面的人跑得慢而推擠咒罵，可是很快這種問題就不存在了，因為所有人都在隧道里發足狂奔起來，就算腳已經沒有知覺，就算身體被狹窄過道里的尖銳裸岩刮傷，他們也不敢停留半分，不敢落後半步！因為這可不是刷碗洗襪子的事兒啊，這是小命能不能保住的問題！
omega被初級生命體直接侵蝕，下場唯有一死，而且死狀都非常恐怖，誰都不想做那個喂蟲子的人。
有人被嚇哭了，在這樣密閉的空間裏，除了往前跑，他們什麼都不能做，唯有一邊飛灑着眼淚，一邊突破自己的體能極限，瘋了一樣跑，跑，跑，只在心底默默祈禱快點到達出口。可是出口會不會也有蟲？如果蟲族從兩邊夾擊他們怎麼辦？人們不敢再想下去，絕望造就瘋癲，而瘋癲成就奇迹，本來已經累得像死狗一樣的人，此時此刻全都馬力全開，用alpha都難以達到的速度逃生。
就這樣不知疲倦地在隧道里跑了很久，久到新兵們以為自己就要耗死在這裏，前方突然看見光亮，隧道到了盡頭！
啊！！他們有希望了！！
當第一個人衝出隧道的時候，不禁張開手臂仰天發出一聲大吼，然後絲毫不敢停留，繼續往前跑，後面的人也都如此，直到最後一個人跑出隧道，整個部隊潰不成行，無頭蒼蠅一樣四散奔逃，就在這時，在新兵們逃亡路線的前方，忽然一陣槍擊掃射，已如驚弓之鳥的新兵們全都瞪着驚慌的眼睛停下來，不知所措地四處看，又擔心蟲族追上來，又不知道哪來的槍響，只能聚成一堆，不敢進，不敢退，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剛才那一場訓練，所有人不合格。”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新兵們聞聲望過去，只見沈修雲臉色陰沉，目光卻是看向他們剛剛跑出來的隧道口。
“如果，剛剛追你們的是真的蟲族，現在，你們就已經是死人了。”沈修雲說著，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在場的新兵，“兩千多人，竟然連這麼一小股蟲族都堵不住，還能幹什麼？今天晚飯減半，從這裏跑回營地，先到的人有飯吃，後到的人，只能祈禱明天你們別再犯錯誤了。”
沈修雲說完這些，現場死一般的安靜，所有人都緊緊盯着沈修雲，有憤怒，有委屈，有不甘心。
“怎麼？對我不滿嗎？”沈修雲輕輕挑起唇角，“那麼，就在這片沙漠上，殺死我吧，只要你們能幹掉我，就自由了，否則，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