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2

抵達梅左星球的時候，空間站早就有訓練基地的列車等候，專門派來迎接新的omega們。

沈修雲自從和那個叫羅米的說過一句話之後，在飛船上就再沒開過口，只是裹着破舊的麻布衣，頭半隱在兜帽之中，低着頭，存在感極其淡薄。

此時所有人都下了飛船，排在上車的隊伍中。外面小雨淅瀝，天空陰沉，冷風吹過，嬌弱的omega們無不戰慄發抖，甚至有人大聲發出抱怨。沈修雲也覺得身體控制不住打顫，微微皺眉，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頗為不滿。

果然是倒退了十年，未經磨礪，連這麼點風雨都承受不住了。沈修雲看了看自己的手，纖細白皙，卻毫無力量。

列車內燈火通明，為omega們帶來溫暖和保護，與窗外的風雨交加形成鮮明對比。沈修雲上車之後沒有像其他omega那樣急着去搶座位，而是靠着車門站着，雙眼透過被雨絲打濕的玻璃窗，看着外面飛速閃過的異界景象。

“喂，你也是平民？哪個星球來的？”有個男孩也和他一樣沒去找座位坐，只是斜靠着列車過道中的扶桿，眼梢斜挑，說不出的俊俏好看，只是神情中帶着幾許懶散。說話間，男孩推了下戴在頭上的帽子，帽子看上去很舊，洗得有些退色。

“平民？”沈修雲微微側頭，將面前的男孩打量一番，“貴族？”

雖然沈修雲只說了兩個詞，但戴帽子的男孩還是迅速意會，沖那些坐在座位上的omega們揚了揚下巴，“當然了，沒看見那些衣着華貴的傢伙們嗎，他們都是出自世家貴族，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大多數父親都是帝國的領導者，有的甚至還和皇家有聯繫。”

皇家……

沈修雲面上雖然沒有表情變化，但心裏卻大為不解。

和皇家有關係，貴族，又怎會被送到這種地方？莫非……這裏是專門為皇室培養御用刺客的地方？

“都說帝國中最沒地位的是beta，要我看，最可悲的其實是我們才對。如果出身貴族還好，被a1pha挑中以後，仗着家族的力量，也能一生安穩無憂。若是沒有靠山，一旦標記我們的a1pha對我們厭倦了，就會隨意當做玩物一樣賞賜給手下的人……什麼彼此之間的依賴和信任，哼，都是狗屁。”

男孩說這席話的時候，明亮的雙眼中陰鬱，憤懣，卻透着一絲強烈的不甘願，好像裏面隱藏着一團火種，隨時隨地可以點燃。

沈修雲對於他的這番話，其實很多地方都沒有聽懂，尤其是其中的幾個詞：阿什麼法，北塔，歐米伽倒是明白是指代他們，但具體的含義，他還是沒有弄清楚。但沈修雲也不再多問，若是被人察覺出他是來自異界，一定會很麻煩。而所有的疑問，相信他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到答案。

至於說隨意當做玩物賞賜給手下的人……

他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有膽子將他沈修雲當做孌童豢養於家中。

列車一路疾馳，燈光因高速急行而模糊成一條線，彷彿在昏暗的天地之間劈開一道裂縫，沒用多久便跨越了小半個星球，抵達omega培訓基地。

可以說，整個梅左星球都是為omega培訓基地服務的，封閉式基地佔據了這裏大部分6地，外圍只有些零散的商鋪和在基地工作的員工住宅。

這裏禁止a1pha們出入，所有的工作都是由beta完成，軍團只能對梅左星球進行遠程保護，不是緊急情況，絕對不可以踏上星球表面一步，違令者，最輕也要判處五十年監`禁的刑罰。

地平線盡頭，在風雨飄搖之中，一面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高大城牆終於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那便是基地的外城保護牆，由最堅固的金屬締造，上面有能量罩防護，全線裝有實時監視鏡頭和聯動報警器，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駐紮在星球外圍的二十五兵團就會在一分鐘內全副武裝地趕到。外城牆高一百米，就算站在距離十幾米遠的地方，抬起頭也看不到城牆的最高處。

當列車行駛快要抵達城牆腳下的時候，開始放慢速度，卻並沒有完全停下。

只見外城牆某處，列車行駛的正前方，忽然現出一塊方形的白光，當白光消失，一扇大門洞開，列車直接穿門而入，正式進入基地外圍。

一牆之隔，一門內外，從此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在場的omega們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有些人安然若素，平靜地接受等待自己的命運，而有些人，則在這一刻，眸光黯淡，將所有的不甘，強行壓抑在心底。

列車一直將他們載到內城牆腳下才停住，車門打開，一名beta管理員站在車門口，筆挺的深綠色軍裝被雨水打濕。他微笑着行了個，自帶耳麥將他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列車車廂。

“歡迎來到梅左基地，尊貴的先生和小姐們。相信我們會在接下來的三年時間裏，共同製造一段美好的記憶。”說著，又非常有禮貌地以手撫胸鞠躬，行了個禮。

“基地有規定，不能攜帶任何屬於您自己的東西。那麼，現在，就請放下您手中的行李，並脫下您身上的全部衣物，先生們請從列車左邊的門下車，小姐們請從列車右邊的門下車，在內城牆的門口我們會有專門人員為您發放統一的服裝。”

此言一出，列車內一片騷動，一些出身貴族世家的omega反倒比較鎮定，因為他們早就從長輩那裏聽說了這個規矩。吃驚不已的多為平民，他們或者是因戰亂流落民間的omega後代，或者是beta生育的基因突變的子嗣，並不太了解omega的世界。

“哼，從這裏便是沒有自我的開始嗎？”之前那個和沈修雲說話的戴帽子男孩，冷冷笑道，“除了衣服，被剝去的還有自尊吧。”

正當男孩因這個極其沒有人權的要求而感到憤怒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那個剛剛站在門口的，身穿破麻布兜帽的男孩，竟然一聲不響地脫光了自己，那動作從容自然得就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處於大庭廣眾之中。

一具優美的身體，就這樣毫無遮攔地暴露於刺眼的燈光之下，而身體的主人，卻無動於衷。

“這樣，可以了么？”

就連站在邊上的管理員都為這個年輕男孩的乾淨利索感到微微驚訝，直到他聽見一個清淡的聲音響起，才反應過來，正是這個男孩在跟自己說話。接着管理員便對上了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心裏猛地一跳。

這個omega長得太好看了！血統的純凈度一定非常高！

“可，可以了。”管理員有些錯愕地點點頭，他做這個工作這麼多年，還從沒有看到一個omega會像他這樣，被勒令除去衣物之後，臉上平靜得什麼表情都沒有。

沒有，什麼都沒有。

那應有的害羞，難堪，或是憤怒和不甘，在這個人的臉上，完全看不出。

男孩沒再說什麼，垂下眼，直接一`絲不掛地走出了列車，進入外面大雨之中。雨水很快將他黑亮的頭髮打濕，一縷縷順滑地貼在前額。而他卻絲毫沒有反應，直接向內城牆的大門走去。

雖然說如今性別不再分男女，但在人們的傳統觀念中還有一絲男女有別的理念殘存，所以下了列車之後，男omega和女omega都是被隔離開，分頭行動的。

內城牆門被一分為二，男左女右，兩縱隊之間有光網隔離，看不到彼此。

城門口有一個機關裝置，每當一個人走上前，便會從半空衝下力道猛勁的水流，將這些omega的身體沖洗乾淨，然後再往前走幾步，會有自動烘乾裝置為他們的身體烘乾。旁邊工作人員再發放服裝，omega原地穿好衣服之後，就會站到一個儀器上，儀器會自動檢測出他們的血液純凈度，再由旁邊負責觀察的工作人員記錄，並根據此，將他們劃分到不同等級的班。

當沈修雲發現自己是第一個從列車上走下來的，便故意放慢腳步，直到有人從後面過來超過自己，才不聲不響地混入隊伍之中，因此他此時在隊伍里的位置雖然靠前，卻並不是打頭的幾個，等了一會兒才輪到他。

被粗暴地沖洗乾淨之後，領取了屬於自己的衣服，沈修雲穿戴好，踏上了面前的機器。

負責操作機器的記錄員和剛才一樣，沒怎麼在意地開啟檢測按鈕，儀器啟動，一陣光波頓時流遍沈修雲的身體，沈修雲下意識想要逃離，皺了下眉，卻默默忍住，任憑光波在身體之中流竄，直到消失為止。

記錄員剛剛做好了前面一個人的記錄，眼睛都沒抬地瞥了眼測試結果，然後記錄的手一僵，又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盯着結果顯示屏，以為機器出現了問題。

“你下去，再上來測一下。”記錄員對沈修雲說。

沈修雲依言照做。

記錄員這回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那顯示屏幕上的數字不斷跳躍，直到停止的那一刻，他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花，那上面顯示的數字，正是99.99%！

所有omega的品質都以血液純凈度來劃分，越是純血統的omega，不僅生育能力越強，所誕下的後代，要麼是與他同樣純血統的omega，要麼是身體素質各方面都極其優異的a1pha，產下beta的可能性非常小，因此血統純度高的omega都非常珍貴，而且非常稀少，會輕易讓任何一個a1pha發狂，成為競相爭搶的對象。所以歷來血統純凈的omega都會為皇室成員佔有，普通的貴族休想染指。

血統純凈度，只要達到89%以上就算極品，能超過95%的歷史上也只出過一位，就是當今七皇子的母親。而眼前這個男孩，他的血液純凈度竟然趨近於1oo%純粹！

這簡直就是……奇迹。

沈修雲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工作者會用如此驚異的目光看着自己，見他沒有再說什麼，便從儀器上走下，經過內城牆大門，進入基地內城。

內城牆高達兩百米，比外城牆的防禦措施還要嚴密，沈修雲走進這道圍牆，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城牆巍峨的，不可逾越的影子，映在他此時平靜的雙眸中。

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裏，以他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