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最後一條路
一路往南,瘋狂逃竄。
馬不停蹄,安福滿也管不了那些士兵能不能跟得上。
他的膽已經裂了,他現在沒有野心,沒有稱霸西南的願望,他只想活命。
可惜後面的追兵跟得太緊了,富順州四五萬的戰士,竟然全部都朝自己追來了,他們根本沒管阿都土司和烏蒙土司。
方乾也是個蠢貨,他為什麼不趁着富順州空虛,直接攻城啊,這樣至少能幫老子調走兩萬追兵啊!
全都是蠢貨!
全都是不成器的東西!
跟他們合作太難了,根本成不了大事。
安福滿一肚子的怨恨,遇到問題,他下意識就大喊道:“郭先生!郭先…”
話音戛然而止,他這才想起郭先生已經背叛了,已經逃得不知所蹤了。
“為什麼他們還在追!”
安福滿不禁大聲道:“你不是說周元已經死了嗎!你不是說你師父出手,沒人可以逃掉嗎!”
“那為什麼這個向勇沒有撤兵?他可是周元最忠實的狗腿子!”
旦增眉頭緊皺,心中也有些疑惑,照理說周元這麼大的人物,若真是死了,對方應該會回頭才對。
難道他們已經冷血到了這種地步,主帥死了都要強行執行任務?
“他或許不知情!”
旦增沉聲道:“師父出手,周元必死無疑,只是向勇等人根本不知道周元的死訊。”
安福滿連忙道:“那我派人去喊,告訴他們。”
旦增道:“這種時候,人家會信嗎?”
安福滿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禁長長嘆了口氣,道:“土司兵終究還是太弱了,陣型一亂,被對方一通殺,心態就直接崩了。”
“我六萬大軍啊,他們最多只殺了上萬人,即使算上和阿都土司、烏蒙土司的混戰,我也最多損失兩萬多人,可現在大多都潰逃了,只剩下這三五千人跟着我。”
旦增沉聲道:“你只需要固守貴陽府即可,對方知道周元身亡的消息,肯定會撤兵的。”
安福滿冷笑道:“我守個屁的貴陽府,就這三五千人能守得住?湖廣節度使帶了不知道多少人,現在就在鎮遠府,一旦他們西進攻打貴陽府,我只有死路一條。”
說到這裏,他寒聲道:“老子現在是黔驢技窮,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
“他們到畢節衛了。”
向勇和周元騎着馬,並肩而行,跟着大軍不斷朝前趕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西南的勝局已經奠定,只差最後的收尾工作了。
阿都土司和烏蒙土司那邊交給葉青櫻和王昂,由他們付出青年一輩,完成權力的過渡與交接,將來再由鄧肅派遣流官,實施新法。
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要徹底剷除安福滿的殘餘勢力,收復整個貴州,把水西帶入正軌。
想到這裏,周元沉聲道:“雲南和湖廣的大軍雖然沒有進駐貴州境內,但絕對給了安福滿巨大的壓力,他只剩下幾千殘兵,恐怕不會選擇去貴陽府等死了。”
向勇則是笑道:“他現在去哪裏都是死,人心散了,即使是剩下那幾千人,也不斷有人在潰逃,在兩三日之內,他若是還找不到地方修整,這些人怕是都要跑。”
“此時此刻,安福滿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周元卻是搖頭道:“不,他還有最後一條路,一條可恥的路。”
向勇面色一變,仔細想了想,才瞪眼道:“不對!安福滿要去水西!他要挾持水西百寨,和我們對峙。”
周元點頭道:“三五千精兵,雖然不足以統治水西,但卻可以挾持至少幾個大寨,以人命脅迫水西的百姓,幫他們守住響水河。”
“那時候我們會很難辦,強行打過去,不知道要死多少苗人、彝人,不打,安福滿則可長期霸佔水西,欺壓百姓,以待東山再起的時機。”
說到這裏,周元沉聲道:“不能猶豫了,我帶着所有的騎兵,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水西,在響水河畔埋伏着,等安福滿來!”
向勇變色道:“節帥不可!富順州守軍之中,騎兵只有六百啊,您親自帶過去,算是孤軍深入了,萬一被安福滿逮個正着,在地形複雜的響水河畔,騎兵根本發揮不出作用,恐怕要被安福滿圍殲。”
“屆時,安福滿則可將節帥視作籌碼,與朝廷談判,固守貴陽府絕對沒問題了。”
周元不禁冷笑道:“他安福滿要是有那個本事生擒我,老子就把貴陽府給他!”
向勇道:“萬一還有高手刺殺…”
“你以為全天下到處都是巴彥羅漢那種級別的高手啊!”
周元想起這點就是一肚子火,咬牙道:“現在老和尚都死了,天下數得着的高手都是老子的人,若是再冒出一個來,且看看老子能不能殺!”
他直接騎馬沖了出去,大吼道:“騎兵隊!全部跟我走!從南邊饒到水西去!全速行軍!”
向勇張了張嘴,不敢再說話了,節帥一旦決定了的事,是不會回頭的。
六百騎兵,而且戰鬥素質很一般,地形方面也不利於騎兵作戰,但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比兩條腿跑得快。
周元從鎮雄府衝出之後,便不再去畢節衛,而是直接南下,前往響水河。
星夜疾馳,一直到天亮,才讓戰士們停下歇息。
僅僅歇息了一個多時辰,馬兒吃飽喝足,小憩片刻之後,便再次趕路。
一路趕到水西百寨的最西邊,在茂密的山林中,他們的速度驟然放緩下來,因為馬兒已經無法再這種崎嶇的山路上奔跑了,周元他們甚至要下馬牽着走。
但走過了部分山路,到了河谷平坦的小路時,他們又能上馬小跑。
很快,周元就看到了河對岸,那密密麻麻的身影。
安福滿的大軍,也到了。
“跟着他們走!他們在哪裏渡河,我們就在哪裏埋伏!”
說到這裏,周元大聲道:“騎兵隊長呢,告訴我有沒有熟悉這裏地形的人!”
騎兵隊長急忙跑了過來,心情有些激動,吞了吞口水,道:“元、元帥!”
周元道:“有沒有熟悉地形的!”
騎兵隊長搖頭道:“沒、沒有…水西這邊,咱們漢人都沒怎麼來過。”
周元道:“派出十騎,去最近的寨子裏找年輕人做嚮導,讓他們指路帶人去百花寨,找木榕阿爺。”
他一邊說話,一邊撕下了身上的衣服。
然後沉聲道:“有筆嗎?”
騎兵隊長尷尬道:“這出來打仗,哪裏還帶筆,再說咱也不識字啊。”
“沒事,把手遞給我。”
騎兵隊長把手遞了出來。
周元從懷裏拿出金色的小刀,把他的手指割破,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元、元帥…你…”
“別說話,別動。”
周元握住他的手,以血為墨,在布上寫了起來。
然後他沉聲道:“讓你的人帶着這塊布,交給木榕阿爺,時間緊迫,不要耽擱。”
“跟引路的年輕人說,你們是彩霓阿妹的人,他們便會幫忙!”
“快去!”
騎兵隊長連忙點頭,帶着九個人便騎馬朝着最近的寨子而去。
他走了好遠,才想着…元帥為什麼不割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