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人格的病人
從認識小影以來,她就顯得怪異,她的快樂、可愛,始終都像是隔着一層莫名的陰影,顯得不自然,顯得刻意與做作。
只有在與周元相處的短暫時間之內,才會有些許的真誠與歡愉。
最終她說出了原因——不敢遺忘,霧谷寨永不遺忘。
“西域之行,我希望把這些東西永遠解決掉。”
周元握着小影的手,輕聲道:“到時候,你才會真正開心起來。”
小影心中感動,忍不住抱住了周元,道:“哥哥,小影始終把你當成生命中的光,只是那些血與恨,埋在心裏太久,早已紮根靈魂,唯有真正報了血仇,我才能夠得以解脫。”
“希望你不要怪我…小影並不是有意這樣的。”
周元道:“我又何嘗不理解你呢,每一個人都背負着各自的命運,你和黛嬋的命運都是如此沉重。”
“等神工大賽之後,我們一起出發。”
“嗯!”
小影重重點頭道:“我會帶上我的蠱王。”
周元給了小影足夠的時間準備,他找到了曲靈,說明了其中的緣由。
“我可能會提前走,西域那邊事務太過複雜,我擔心內廷司和關陸都處理不好,加之小影的仇恨在其中,我不敢掉以輕心。”
他的理由是如此適當。
曲靈淡淡笑道:“隨你咯,你是王爺嘛,是老爺嘛,大家都不敢說你什麼,你愛怎麼決定就怎麼決定咯。”
周元道:“我怎麼感受你有一股怨氣在裏面?”
曲靈搖頭道:“不是怨氣,是我發現你病了。”
“什麼?”
周元訝異道:“我病了?這從何說起?”
曲靈深深看了一眼周元,緩緩道:“和當初陛下一樣的病,已經趨向於嚴重化,周元,你該進宮一趟,你該去找找陛下,讓她治好你。”
周元大笑道:“哈哈!我怎麼會生病!我從來沒有什麼權欲啊!”
“我就算是去找陛下,也獲得不了什麼答案。”
曲靈歪着頭道:“周元,你尊重我嗎?你把我當妻子,還是當外人?”
周元道:“你別開玩笑了,你當然是我摯愛的妻子,我們一向合得來啊,你怎麼會這麼說。”
曲靈道:“既然如此,你便進宮去問問吧,我和陛下聊過這個話題,現在她痊癒了,你卻生病了。”
周元皺眉道:“真的這麼嚴肅?”
曲靈掀眉道:“就是這麼嚴肅,你聽不聽?”
周元道:“行,我明天就去。”
曲靈咯咯笑着,摸了摸周元的臉,輕聲道:“別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你這個,病患。”
媽的,老子哪裏病了,曲丫頭越來越不懂道理了。
周元毫無底氣地在心裏抱怨着。
其實他也感覺自己出了一些問題,最近總是心神不寧就是證明。
因此他不認為曲靈她們是無的放矢,他甚至深夜都睡不着,都在想這件事。
所以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他便連忙進了紫微宮。
他看到了小庄師父,於是忍不住問道:“小庄師父,他們都說我最近病了,你說這有可能嗎?”
小庄看了他一眼,道:“噢…看來你自己都已經發現了一些東西,那我就不必多說什麼了。”
周元震驚道:“我真的病了?”
小庄道:“病得很嚴重。”
草,把老子都搞得緊張了。
周元皺着眉頭,滿懷疑惑地來到紫微宮,見到了大師姐。
官妙善正在批閱奏章,看到周元到來,竟然有些詫異,疑惑道:“你沒吃飽?還是你認為我沒吃飽?”
周元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想你了不行嗎?說得你自己好沒有魅力似的。”
官妙善挺了挺胸,展露自己龐大的規模,然後大聲道:“我當然很有魅力,只是我認為你挺忙的,應該暫時顧不上我猜對。”
“不過看你上午都來見我,一定是正事,說吧。”
周元看了四周一眼,確定沒人,才壓着聲音道:“曲靈說我病了,要我來找你,剛剛我問小庄,她竟然也這麼說。”
“難道我真的病了?我犯了我甚至還沒察覺的錯誤?”
“說實話,我是一個高傲的人,但我絲毫不介意麵對自己的缺陷和短板,所以想聽聽你的看法。”
官妙善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放下了毛筆,鄭重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周元道:“當然是真話,我有那麼不敢面對現實嗎?”
官妙善道:“不錯,你確實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周元當場愣住。
官妙善嘆了口氣,忍不住摟住周元,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們沒做好,才會讓你生病。”
周元直接推開她,攤手道:“靠,你們不要這樣神神叨叨的好不好?我分明做的不錯,我哪裏生病了?大不了你說出原因來,我改就好了,我不是那種無法接受正確意見的人。”
官妙善並不生氣,只是看着他,輕輕道:“你當初是神醫,治好了我的病,你可還記得我是什麼病?”
周元道:“皇權病,權欲。”
官妙善道:“你的病和我差不多,我追求皇權,你追求人格。”
“啊?”
周元懵了。
官妙善輕輕道:“不必否認了,你在追求人格的完美。”
“你希望自己是正義的,希望自己是有擔當的,希望自己是有格局的,有胸懷的。”
“你希望自己做無數的事,關於戰爭,關於內政,關於這片土地的崛起與復興。”
“甚至在感情上,你希望自己是一碗水端平的,你希望對每一個人好,讓每一人都過得快樂。”
“小師弟,你真的太累了,只有聖人才能做到那些,而你總是這樣要求自己。”
“你總是給別人講道理,講該怎麼做人,該怎麼做事,可你不明白,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你總是反省自己,所謂吾日三省吾身,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人不是那麼完美的,不是要每一個人都喜歡和尊敬的。”
“這本沒有錯,但久而久之,這成了你的枷鎖。”
周元疑惑道:“對自己有所要求,使自己不再倨傲,這不是好事嗎?”
官妙善道:“可是你太傲慢了,你總把自己看做這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你容不得自己有一點點瑕疵,哪怕是在感情上。”
“你真的沒有發現,你越來越不洒脫了嗎?”
“你總覺得這大晉所有事都該由你來做,你總是想把所有的事做好,可…可若是你全部都做好了,你是周元,還是聖賢呢?”
周元低下了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難道我真的病了?
我真的那麼喜歡給人講道理,教別人做人嘛?
這是成功之後,每一個人好為人師的毛病嗎?
周元不明白,他需要更深刻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