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洞房花燭最難熬
?龐邈頭皮發麻。
其實,若非因祖輩的恩情而定下婚約,以龐家現今的地位,是配不上曹律的。
曹律是最得當今聖上器重的人,必定心高氣傲,大約瞧不上出身低微的新婚妻子。他在不惹怒對方的前提下,再來一個呆若木魚、粗笨莽撞,也許可以製造有名無實的夫妻狀態……
龐邈剛定下發展路線,房門被撞開,一群人如豺狼似餓虎,簇擁着新郎官湧進洞房裏來,隨之進來的還有喜婆,此時龐邈已經披好蓋頭,儘力學着姑娘家的樣子,端坐在床榻上。
曹律掃眼新婚妻子,將準備鬧洞房的人統統趕出去,這才從喜婆手裏接過秤桿,揭開蓋頭。
龐邈故作嬌羞模樣,暗想自己此時一定比哭還難看。
“出去吧。”曹律的聲音疲憊,揮手讓錦繡和喜婆出去。
錦繡張了張嘴巴,沒敢說出隻字片語,甚至連外間的燭火也沒熄滅,逃也似的竄出去了。
龐邈腹誹這豬一樣的隊友。
曹律在龐邈的身邊坐下,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有淡淡的酒氣傳來,龐邈免不了心臟“咚咚”亂跳,他幾乎瘋了似的覺得曹律說不定已經能聽到他那沒有規律的心跳聲,已經在懷疑娶進門的是個男人。
可是過了許久,曹律沒有說話,龐邈偷偷拿眼角瞟他,忽然有個念頭——曹律會不會也帶着記憶重生回來?
這個想法很快被龐邈自己給否決了,按照曹律的性格來說,若是自知三個月後會被朝廷定死罪,現在該做的不是忙着成親,而是召集親信準備先下手為強,殺掉政敵。
“睡吧。”曹律的聲音很好聽,低沉而帶有迷人的磁性,但不足以讓龐邈立刻震驚的抬起頭來,令他注意曹律的原因是那簡單的兩個字,包含了兩個不同的意思。
在龐邈的目光中,曹律自己動手,脫下外衣,倒床就睡,完全沒有滾床單的意思。
重生一次,自帶好運了么?
龐邈暫時鬆口氣,順從的脫掉外衣,卸下滿頭珠釵,但不敢卸妝,躡手躡腳的在曹律身邊躺下,精神依然處於高度警惕狀態,就怕曹律忽然想通了,要做新婚夫妻之間要做的事情。
皎潔月色落在窗紙上,映着隨風搖曳的樹枝,蟲子發出“吱吱”的叫聲,給夜色增添了幾分寧靜之意。
不知躺了多久,龐邈依然緊張的毫無睡意,而寧靜的夜也無法帶給他絲毫的安寧,更沒有重獲新生的喜悅。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龐家遠遠躲避,但問題是曹律一旦被定罪,株連九族,身為妻族的龐家人會成為榜上的通緝逃犯,除非年輕的當今聖上暴斃,遇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否則這一輩子都將在擔憂與驚恐中亡命天涯。
要麼苟且偷生,要麼便是他男扮女裝,頂着曹將軍夫人的頭銜,先前想方設法的讓曹律休妻,保全了性命,再談論報仇之事。
龐邈側頭看着身邊的人,曹律像是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只聞輕淺的呼吸聲。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人家的臉看。
儘管曹律手中握有的權勢很大,據說人也不怎麼好說話,但至少盡着作為一個臣子的本份,對年輕的聖上恭敬有加、禮數周到,不似從前的權臣一旦一人之下、萬人之後,連天子也不放進眼裏,行事囂張跋扈,為所欲為。可最後曹律還是被按上謀逆的罪名,置於死地。
他相信曹律沒有想過謀逆,因為揭發曹律的御史是燕王的人。
在大牢時,他親耳聽聞巡視的官員洋洋得意的吹噓當今天子唯一的親叔叔燕王是如何的忠君愛國。可燕王就真的不是好人了,這一點他倒是很清楚不過,但沒有放進心裏,卻沒想到最後會害到曹律,害到他。
死的真是冤枉。
離開曹家前後,盡己所能的提醒、協助曹律,避開滅族之災,打敗燕王那個真正的敗類,這也是為他自己和家人報仇!雖然他尚未入仕途,妹妹成親后又出門遠遊,被抓時身處外鄉,事發前連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聞,因此知道的事情少的可憐,但能幫一些是一些。
忽地,龐邈發現有雙眼睛盯着自己,仍在思忖的腦子慢了一拍,過了一會兒才驚覺那雙眼睛的主人是曹律。
他嚇得下意識的往後一縮,不想曹律伸出手來,攬住他的肩膀。
“嗯?胸這麼平?”曹律皺了皺眉頭。
龐邈默默囧了。
曹律支起上半身,目光炯炯有神的注視着龐邈,“怎麼不說話?”
龐邈指着自己的嘴巴,又擺了擺手。
“我沒聽說龐家小姐是個啞巴。”曹律的臉色毫無變化,又重新躺下來,“不過……姿色與儀態倒是不差。你就不好奇我今夜什麼都不對你做?”
龐邈淡淡的蛋疼,他一個大男人還是頭一次被人評價姿色與儀態。不過,他正巴不得兩個人都乖乖的躺在床上,一覺睡到大天亮,於是一副“任君差遣”的姿態,搖搖頭。
許是覺得對着一個啞巴說話很無趣,曹律翻了個身,又睡了。
龐邈無聲的呼出口氣,揉了揉胸口。
外面的蟲子不知疲倦的“吱吱”叫着,提醒着龐邈時間並沒有凝滯。可是天色一直黑沉沉的,不見絲毫變化,這樣的反差感讓人更覺煎熬。
好似過了百年,天色終於一點點的亮了。龐邈看時辰差不多了,連忙從床上坐起來,剛要起身離開,手腕被人抓住了。
“夫人大清早的要去哪裏?”
龐邈彷彿聽見一頭抓住兔子的狼在獰笑。
“哦,忘了你不能說話。”曹律蹭到床沿,側頭看着拘謹的新婚妻子,“好好做你的曹將軍夫人吧。”他拍了拍龐邈的手,似笑非笑的徑直站起來,翻箱倒櫃一番,拿出一支精緻的匕首,在胳膊上劃了小小的一道口子,幾滴血珠落在床鋪上一張潔白的絹帕上。
龐邈懂這代表什麼意思,羞恥感油然而生,低着頭,聽着曹律忙着止血而鬧出的動靜。
外面的丫鬟被叫進來,曹律梳洗過,到外面庭院練武,屋子裏只留下龐邈和錦繡兩個人。
錦繡手忙腳亂的給龐邈重新上妝,梳起婦人的髮髻。
龐邈看着鏡中女裝的人,哭笑不得。
“收拾完了?”曹律大步邁進屋內,隨手丟下擦汗的巾子,“你家小姐原本不是好好的么,怎麼忽然不能說話了?”他掃眼錦繡。
錦繡的身體抖得如篩子,戰戰兢兢的答道:“小姐為了出嫁時氣色好,誤聽信了民間偏方,結果嗓子暫時出了問題……”她說著說著,抖得更厲害了,不停的擺着手,“大夫說了,不出十天半個月,小姐便能康復,請姑爺不要責罵小姐……”
龐邈真是為她捏了一把汗。
曹律笑道:“我又不會吃了你,害怕什麼?”他洗了把臉,竟然主動牽起龐邈的手,“走吧,該給爹娘請安了。”
一想到曹家那一大家子人,龐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鎮定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