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138章 我是想救你的
第138章我是想救你的
“求和是嗎？”羲和忽然提起這麼一茬，隨後瞭然一笑，“我答應了。”
周遭忽然安靜，空氣彷彿都凝固了，蕭明瑄不可置信地抬頭，喃喃道：“你說什麼？”
他原本已不抱希望，不成想倏然峰迴路轉。
羲和莞爾一笑，手指撥弄着花瓣，卻始終不看向蕭明瑄，“我說……我答應了。”
“為何？”
“因為我們都不甘心。”有些事早已心知肚明，不過時壓在心底，不敢觸及罷了。真挖出來的時候，羲和卻只覺得暢快，“蕭明瑄，既然誰都無法壓抑，倒不如順其自然，也算不枉這一場相遇。至於能走到何處，便交給老天吧。但……情這個字，誰都莫說了。”
他們之間早已不是純粹的愛意，“情”之一字太過奢侈。
我沉淪於此，卻也清醒地問世。
“好。”蕭明瑄啞聲說道，“飯菜都涼了，我讓他們換些熱的。”
“不必了。”羲和擺了擺手，沒什麼胃口，“我有點困，想睡一會兒。”
自從來了邊關，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緣故，羲和的身體不如在皇城時那般強健，總是犯困。
蕭明瑄將人一把抱起，將羲和的頭貼在他的胸膛上。
“你做什麼？我不是想……”
“別擔心，我不動你，只是抱你去床上而已。”蕭明瑄將人抱緊，一隻手牢牢地抱着她的腿彎處，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將人穩穩地放在床上，又將被子扯過來蓋在羲和的身上。
羲和心知自己誤會了，臉頰爬上兩坨紅暈。
蕭明瑄彎唇笑了笑，一瞬間彷彿時光倒流，他們又回到了那個相互依偎的午後，年僅五歲的小姑娘就那般軟乎乎地趴在他懷裏睡覺，格外香甜。
“睡吧，我看着你。”蕭明瑄靠着床沿坐了下來。
羲和閉上眼，她以為她會像在總兵府一樣認床睡不着，不成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格外心安。
睡到一半，半夢半醒間彷彿聽到說話聲。
蕭明瑄在房門外與人交談着什麼，具體內容聽不清楚，但羲和卻認出對面之人的聲音。
侍書。
羲和眼底劃過一絲暗流，原來接頭的人是他。
外頭有了些許聲響，羲和立刻閉上了雙眼，呼吸微微平息。
蕭明瑄走到床邊，含笑摸了摸小姑娘的秀髮，替她捻了捻被角，趴在床邊閉上了眼。
羲和本想假寐，但迷迷糊糊地居然又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羲和接連錯過了早飯和午飯，一醒來便覺得飢腸轆轆。
她悄悄地轉了個身，一隻手臂肱起支撐着頭，眉眼柔和地盯着蕭明瑄看，另一隻手時不時地戳對方的臉頰。
羲和玩得不亦樂乎，絲毫不覺趴在床邊的人早已悠悠轉醒。
“小祖宗，又鬧我？”
耳邊傳來蕭明瑄揶揄的聲音，還帶着幾分如夢初醒的沙啞和熟悉的寵溺。
羲和想把手撤回來，卻被醒來的蕭明瑄一把抓住。
“你幹嘛？鬆手啊。”
蕭明瑄巋然不動，將羲和的手放在手心裏摩挲，“趴久了，手麻了，讓我轉一轉。”
羲和愣了一下，隨後笑出聲來，另一隻手搭上對方的肩膀，“我給你捏捏？”
蕭明瑄“嗯”了一聲，便起身坐在了床邊。
手臂上的酸麻漸漸散去，蕭明瑄忽然道：“怎麼忽然醒了？做噩夢了？”
羲和笑着搖了搖頭。
她猶然記得每次跟趙思源睡的時候，只要她把對方從睡夢中鬧醒，趙思源必然給她一頓胖揍，毫無例外。
但從小到大，無論她怎麼鬧蕭明瑄，哪怕是將熟睡的人如驚魂般拉起來也罷，從未見過蕭明瑄凶她。
如此瘋魔的一個人，面對她卻是骨子裏透出來的溫柔。
“沒有做噩夢，就是餓醒了。”
蕭明瑄長臂一攬，將人扯進懷中，吧桌上早就準備好的茶水端了過來，遞到羲和嘴邊，“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我讓人去備飯。”
羲和好久沒睡過如此鬆快的一覺了，此刻更是懶洋洋的，蕭明瑄長臂一伸，她就順勢躺了上去，就着對方的手，喝了幾口茶水，“有我喜歡吃的嗎？”
“都是你喜歡的。”
這家店的菜色都是蕭明瑄定的，只盼有一日小姑娘來了關外，也能吃得慣。
羲和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道：“我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聽見了你的聲音。”
“聽見我說話了？”蕭明瑄將杯子放回去，又給羲和捻了捻被角。
羲和點了點頭，“聽到幾句，好像是在說北漠的事？”
蕭明瑄靠在床樑上，將羲和往懷中又帶了幾分，“對，就是北漠的事。北漠王貪心不足，想要北厲的國土作為交換，我不同意，他就想狗急跳牆，聯合天朔絞殺我。”
羲和藏在被子裏的手指微微彎曲，眼底劃過一縷意味不明的神情，隨後莞爾一笑，“爹爹不會同意的。”
“這麼篤定？畢竟你爹這會兒應該挺想弄死我的。”
蕭明瑄很有自知之明，從他帶兵壓境的那一刻，景元帝就不爽了。再加上趙綰予的死跟南宮宴有關，而南宮宴又是北厲的軍師。
這前前後後許多事情加在一起，足夠景元帝弄死他很多回了。
羲和搖了搖頭，“從感情上是這樣，但從理智上不是。北漠出爾反爾太多次了，爹爹早就對他們沒有絲毫耐心，三方鼎力，若非要選一個合作夥伴，爹爹或許更願意選你。”
羲和了解景元帝，這個人的理智遠遠超過自我情感，他有着最清醒的頭腦和最狠戾的決斷。
大敵當前，國都危亡，他只會以天朔為先。
哪怕趙綰予的死讓他萬分悲痛，為了天朔，他依舊會死死壓着，跟北厲達成合作，擊退北漠。
但擊退之後，他會怎麼對北厲，就不得而知了，畢竟秋後算賬是景元帝慣用的手段。
“選我。”蕭明瑄慢慢咀嚼着這兩個字，“他要是選我給你當駙馬多好。”
羲和臉色一紅，曲起手肘，給了蕭明瑄當胸一擊，“說正事兒呢，幹嘛呢？”
蕭明瑄堪堪回神，彎唇一笑，“行，說正事兒。”
繼而道：“你想讓我跟你們合作？”
“你沒得選。”羲和擺了擺手，一臉無辜地望着蕭明瑄，“北厲大半軍隊都駐守皇城，你這次並沒有帶很多人出來，調兵也來不及。除非我們幫你，否則你逃不開北漠的追擊。”
蕭明瑄眼神不明，“你怎麼知道我逃不開？”
羲和身上多了些力氣，想拿外衣穿上，卻總抓不到，最後還是蕭明瑄將外衣拿過來披在了她身上。
“如果你逃得開，就不會一直待在這裏了。”
這就是羲和將青遠帶來邊關的原因，從她到這裏的那一刻青遠便被派出去查探消息了。
北厲，北漠，乃至天朔，整個天下彷彿被一層蜘蛛網籠罩着，而盡頭的持有者是羲和。
蕭明瑄看着羲和久久無言，隨後無奈道：“我好奇你是一直如此，還是長大了？”
羲和歪了歪頭，說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你猜。”
其實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從前捨不得將算計用在他身上罷了。
羲和想下床，豈料身後伸出一臂將她拉了回去，半個身子跌在床上，被蕭明瑄緊緊地擁入懷中。
“幹什麼？”
“羲和，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羲和掙扎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她清楚地感受到身後人微微顫抖的身軀。
“羲和。”蕭明瑄伏在羲和的耳邊叫着她的名字，嘶啞的聲音一陣陣傳來，“以後……你會殺了我嗎？”
羲和頓覺心涼了半截，未知的恐懼在這一刻湧上了心頭，“我自問做不到預知未來，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意思呢？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雖未明說，意思卻也大差不差。
蕭明瑄苦笑一聲，自嘲道：“是我忘了，昭元公主心繫蒼生，怎會放過我這等竊國之徒呢。”
“你若不做，我自然不會動你。”她輕拍了拍蕭明瑄的手背，柔聲道：“但至少這一刻……我是想救你的。”
許久之後，蕭明瑄吻了吻羲和的發頂，道：“好。”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沙漠裏的旅人，只需一滴水便能繼續走下去，但一壺水總有盡頭，不知何時就用光了。
他永遠不知道水何時用光，就像他不知道沙漠何時有盡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