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就讓我跟了你吧,嫂嫂

第352章 就讓我跟了你吧,嫂嫂

明明該在去往西京路上的人,為何會出現在餘杭?

再看晏修,似是在門外等候了許久的模樣。

他還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青衫,披頭散髮、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從頭到腳都被雨淋透了,止不住的打哆嗦,本就沒有血色的雙唇更是凍得發紫。

像極一隻被遺棄的狗。

他小心翼翼仰頭,抬起臉,顫聲詢問祝思嘉:“嫂嫂,你是不是想丟下我?”

從未見過他如此落魄的慘狀。

祝思嘉心情複雜,擰着眉,手裏的傘朝他傾了傾:“你先進屋吧。”

碎玉默默轉過身,閉上雙眼,不願再看。

祝思嘉的傘傾出去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們快要脫離這樣安逸閑適的生活了,也許在不久的以後,待晏修恢復記憶,祝思嘉會被他用盡手段帶回身邊,繼續回去當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

那他呢?誰又過問過他的以後?

……

正廳。

恰好趕上早飯時間,廚房還額外為晏修熬了碗驅寒的薑湯端上桌。

祝思嘉和碎玉都沒什麼講究,便是連乳母和春雨春月兩個丫鬟,也是可以上桌和他們一起吃飯的。

碎玉這回沒有和他們一起同吃,自方才他回了房間,便沒有再打開過房門一次。

飯桌卻沒有因為他的缺席而顯得清冷。

晏修佔了他平日的位置,坐在祝思嘉左手邊,低着個腦袋,幾乎是捏着鼻子勸自己喝下薑湯。

他還是那麼討厭姜。

一旁的犣奴見狀,便有樣學樣地模仿他,也捏着鼻子喝鴿子湯,把春雨和春月逗得捧腹大笑。

祝思嘉卻笑不出來。

這一頓飯食不下咽的不止碎玉一人,她也清楚,自己這一次的心軟,往後便沒有任何回頭路了。

可她還是想賭上一把。

祝思嘉問晏修:“小叔,你為何會跟着我們來餘杭?我不是讓你跟隨王大人一起進京?”

晏修聞言一怔,面上又立刻褪了幾分血色:“嫂嫂,我和王大人離開那日,我在他家門口等他,有個姑娘卻跑來告訴我,我是朝廷逃犯,王大人要親自押送我進京請賞。”

這他還能不跑?

祝思嘉:“姑娘……什麼樣的姑娘?”

晏修仔細回憶一番:“好像就是在百花院,和你一同競拍的那個。她本想讓我去她家中,她說她會庇佑我,誰知我拔腿就跑了,沒能讓她得逞。”

原來是蒲蘭。

祝思嘉哭笑不得,王書意的行蹤,蒲蘭確實掌握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這回還找了理由進京。

所以,陰差陽錯之下,晏修像條小尾巴似的,才一路跟着他們來到餘杭。

這當真是上天要向她開玩笑嗎?

見她心情不佳,晏修急忙放下手中碗筷,指天向她發誓:

“嫂嫂,我知道這回是我任性妄為,寒了你的心。可你也看到了,我拖着這一身的傷病,武功用不出來,腦子還不好使,容易被人騙了去。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先暫時收留我?待我養好傷,能行動自如了,西京那邊,就算是有妖魔鬼怪我也要回去走一遭。”

還能怎麼辦?總不能再把他交到第二個外人手裏吧?

來餘杭的路上,就聽到了穆王在四處找人的消息,想必穆王對晏修的下落也是心急如焚。

這種關頭,把他交到任何人手裏,都不安全。

山陰那邊,更是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

祝思嘉點頭同意:“好,等大夫瞧完你身上的傷,我再定奪要留你多久。”

說完,她轉身去后廚挑了些溫柔的點心,配了一碗粥,輕輕敲開碎玉的房門。

屋裏的人沉默了好半日,才喑啞道:“進。”

一進屋,祝思嘉把食盒放好,便跪在地上,向碎玉誠摯一拜:

“阿兄用些早飯吧,還熱着的。多謝阿兄幾年來的照應與陪伴,還請阿兄放心,如今我釀成大錯,但絕不會危害到阿兄的安危。”

碎玉怎麼忍看她跪下?

她真是最清楚刀該往何處扎了。

“曦娘。”碎玉連忙把她扶起,雙眼已紅得不像話,“你我兄妹二人,當真要生疏至此?無論你做任何事,我根本就沒有生氣的資格,畢竟,我從來都無名無分,名不正言不順。”

他知道祝思嘉愛自由愛過任何人,所以他從未指望過,她能為自己動心一回。

可為什麼,他自認為自己這個表面兄長都做得夠好了,卻仍敵不過一個從天而降、重新出現的晏修。

原來這就是她愛一個人的時候是這副模樣,不管不顧到這種地步,甚至願意犧牲掉自己付出一切才換得的自由。

祝思嘉苦澀道:“阿兄,在山陰我把他救下的那一刻,就註定好結局了。咱們現在再收留他一段時日,又有何區別?”

“我對他究竟是和打算,四年前,不就已經給出過你答案了?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出事,他現在還不能死,他若一死,大秦百姓就會——”

“夠了。”碎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我從來不在意天下蒼生,不在意黎民百姓,我只在意你過得快不快樂。待他回到西京、恢復記憶,把大秦翻過來都要找到你,你可想過我又該怎麼辦?”

“祝思嘉,你當真把我當成過你的兄長嗎?你當真放下他了嗎?”

“我放下了!”祝思嘉激動反駁,幸好府邸夠大,前院的人聽不見她這一句怒吼,“阿兄,為了自由,讓我做什麼都願意。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恢復記憶,一定會找你我二人算賬,甚至會殺了我們!可我已經想出了辦法,能保我們全身而退。”

碎玉頓住:“什麼辦法?”

祝思嘉抹掉眼尾的淚:“他如今缺的不是大秦皇后,而是大秦儲君。他已到而立之年,膝下血脈唯有犣奴一人,只要犣奴在我們手中,和他談任何條件都可以。女人重要,還是江山社稷更重要,他不會在這種大事上拎不清。”

碎玉:“你居然拿犣奴當作籌碼威脅他?曦娘,犣奴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甚至險些害得你難產,你當真捨得拱手相讓?”

尤記得當年,她對祝思儀利用自己孩子一事嗤之以鼻,怎的時過境遷,她居然也狠得下心,做出相同的舉止?

祝思嘉:“舍不捨得的,又有什麼用?除此之外,我又該如何向你證明我的決心呢?犣奴跟他回去,未來也只會是萬人之上的位置,前程無需我們操心。沒了個牽挂跟在身邊,反倒讓我們落得個輕鬆自在。”

事到如今,這是她唯一能解決此事的方法。

犣奴,不要怪母親心狠,拿你去換自由,要怪就怪你偏偏在全天下的女人里,挑了我做母親。

祝思嘉嘴上雖說得雲淡風輕,可捂緊的心口、眸中的痛苦欺騙不了任何人。

碎玉看着她故作要強的模樣,心臟只會比她疼上百倍。

他不是故意要逼祝思嘉一定要做出選擇的。

晏修的出現讓他極為不安,他只是害怕失去祝思嘉,害怕又變回那個一無所有的碎玉,他早已習慣了身為裴玉芝的生活。

就算在外人面前只能做她一輩子的兄長,只能做那個離她最近同時也是最遠的人,他也心甘情願。

他只想待在祝思嘉身邊一輩子,任何敢威脅妨礙到他的人,就算是天子,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可以冷眼旁觀。

別人的死活,都敵不過一個祝思嘉。

祝思嘉不禁感慨道:“兄長,人都是會變的,甚至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尤記得當年,在百味齋,我求你帶我離開時,你告訴我,你不願再做一把冷冰冰的刀,你要與我一起重新活一回。”

“可如今,你卻口口聲聲告訴我,你不在意黎民百姓的死活了,你只在意我。除卻現在不必被迫殺人滅口外,你又與一把冰冷的刀,有何異呢?當初那個竭力掙脫棋局的碎玉呢?承認吧,我們生性都是自私涼薄、貪嗔無度的人。”

她敢坦蕩地說,碎玉卻不敢坦蕩的面對。

這一切的開始,全都源自於他的一廂情願。

犣奴不單是她留在世上最重要的牽挂,同樣還是他的,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把犣奴拿去做籌碼。

或許從他被調到祝思嘉身邊那一刻起,這輩子,他就註定是一盞為她燃燒殆盡的燈。

燒成一堆灰燼,才是他無法逃避的宿命。

他選擇第一萬次向她妥協。

碎玉垂下睫羽,低聲道歉:“對不起,阿兄不是那種意思。人都帶回家了,我們再爭吵下去又有什麼用?我答應你,先暫時收留他,等他養好傷送回西京,再想辦法脫身。”

“能逃得了一回,我們就能逃得了第二回、第三回,實在不行,咱們就徹底逃出大秦,徹底不受他的掌控。但你要答應我,萬萬不能把犣奴送到他手裏,犣奴是你的心頭肉,也是我的,怎麼可以輕易交付到他手上?”

祝思嘉不可置信:“阿兄難道……”

難道當真下定了決心,帶着她這個累贅,過着一輩子東躲西藏的逃亡生涯?

這樣的冒險,未免太過驚心。

碎玉:“害怕嗎?”

祝思嘉果斷搖頭:“不怕。”

碎玉給她遞去乾淨的手帕:“不怕就好,先把臉擦乾淨,別讓別人看出異常,阿兄出門一趟。”

祝思嘉緊張道:“阿兄出門做什麼?”

碎玉:“穆王現在在整個江南搜尋雙鬢泛白的男子,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他這副模樣,何談安全?我自然是要出門買些藥水,把他的頭髮弄回黑色。”

……

趁着碎玉出門,祝思嘉親自去檢查了晏修的傷勢。

碎玉說得對,穆王追查得緊,如今若貿然請醫者前來,說不準哪天就暴露了晏修的存在。

晏修身上有任何傷痛,只能暫時由她來處理了。

“嫂嫂午好。”

晏修方才換了身乾燥的外衣,現在正躺在溫暖舒適的新房間裏休息。

見祝思嘉拿着葯籃前來,他嚇得捂緊了衣服。

祝思嘉淡淡地“嗯”了聲,就關好門,坐到他床邊,掀開他的被子:“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晏修緊張地朝後退了些:“這、這不合規矩吧,你、你不是要請大夫替我治的?”

很奇怪,他自己照鏡子也能看出來,自己肯定不是什麼毛頭小子了,可一看到祝思嘉,他總會下意識害羞。

他這樣的,當真能在商場之上翻雲覆雨嗎?

祝思嘉草草向他解釋了穆王之事,晏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他好啊!

可即使是這樣,府里不還是有丫鬟小廝,讓他們來不也一樣?

裴玉曦親自動手,那該多不方便啊。

晏修客套了一番,祝思嘉險些維持不住,心說你矯情什麼?害羞什麼?孩子都這麼大了——

“咳咳。”祝思嘉雙頰紅紅的,尬笑着解釋,“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丫鬟小廝一個賽一個的粗心,叫他們來,莽莽撞撞的怎麼辦?你還能擔心我吃了你不成?”

吃了他?

晏修唇角一彎,誰吃了誰還不一定呢,他這個嫂嫂當真是白操心。

他更擔心她的聲譽罷了,不過既然她不在意,且府中奴僕的嘴也乾淨,那便無所謂了。

晏修掀開被子,解開外衣,落落大方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嫂嫂了。”

祝思嘉坐得離他更近了些,開始悉心查看他身上的傷。

幾年不見,晏修身上的傷愈發的多,新傷舊傷交疊,看得她觸目驚心,尤其經過一夜的大雨浸泡,有的傷口都外翻發白了。

好在這一回,他傷得最重的地方應該是腦子,身上那些皮外傷除卻少數地方傷到了筋骨,其餘的都是皮外傷。

祝思嘉屏住呼吸,默默替他清理起來。

晏修根本不敢低頭看她一眼,把兩隻眼睛管得牢牢的。

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穿着齊胸裙坐下時,男子居高臨下,極為容易窺見那一抹雪白嗎?也不對,也沒有幾個男子像他這麼高的。

他本想好意提醒她,衣服穿的得體些為當,可當真說了,不就成了他心懷不軌肆意偷窺了?

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晏修只能把嘴給閉上,保證自己不要亂看。

可他越是想轉移注意,就越會集中注意到她身上。

祝思嘉實在離他太近了,近到她溫熱的呼吸都噴洒到他胸膛前。

她不光臉好看,身上也極香,就算晏修有意剋制呼吸的頻率,也會被她馨香清雅的氣息包圍。

他是個男人,還是個血氣方剛、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的男人,她離得這樣近,讓晏修壓了好幾回喉結,爭取不讓她發現在滾動。

不行,她是你亡故兄長的嫂嫂,怎麼能胡思亂想?

晏修決定說些什麼,打破現在的尷尬。

他生硬開口道:“嫂嫂,兄長從前受傷,你也是如這般替他清理傷口的嗎?”

她雖然很少說兄長相關的事,可從她對孩子的寵愛程度就看得出來,她和兄長,當真是真心相愛過一場的,只可惜陰陽兩隔。

祝思嘉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手上險些失了力度,被晏修問得一懵,她低下頭,眼睛瞟向他腰上的傷口:

“你兄長不似你這般好動,他很少受傷。”

晏修:“是嗎?我都忘了我兄長會些什麼了,不過話說回來,嫂嫂你知不知道,我的頭髮是如何白的?”

祝思嘉:“……”

她顯然不想回答。

晏修好氣求道:“嫂嫂,你別嫌我煩,只是你也希望我早些恢復記憶的對不對?你就多和我說這些事,我早些想起來,就早些離開餘杭,不再麻煩你了。”

祝思嘉揉了揉眉心:“我離開你們晏家之前,你根本就沒有白頭,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問了也是白問。葯給你上完了,你先好好歇息。”

難道是自己話太多,惹嫂嫂心煩了?又或者讓她想到從前在婆家的傷心事了?

祝思嘉剛一起身,晏修就想拉住她的手,認真給她道歉。

誰知她身量輕盈,他力氣不過稍大了些,就把祝思嘉拉回了床榻上,直直地倒在了他懷裏,甚至整張臉都貼在他尚裸/露的肩。

“你!”

祝思嘉漲紅了臉,方才那一磕碰,她鼻尖撞得極疼。

兩個人現在的姿勢,過於曖昧了。

晏修連忙把她拉起,不停低頭道歉,換回祝思嘉氣急敗壞的一句責罵:

“你再這樣,以後我就不幫你上藥了,疼死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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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後我成了暴君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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