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針鋒相對
越憶抬起頭,看着臉色極為難看的傅璣衡一聲招呼不打衝進他的房間,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指着對面的沙發朝傅璣衡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
傅璣衡沒有理會,徑直走到越憶身前站着,居高臨下地俯瞰他,嚴厲地斥責:“越憶,你還記得竇秋雨的身份嗎?你還記得她是一個明年要離開無諸回到人間生活或者修仙的普通人類嗎?”
越憶從容不迫地也站起,四目交匯與他對視:“我記得。”
傅璣衡難以置信地問:“那你竟然想讓她修鍊無象心訣?”
越憶說:“因為她可以。”
傅璣衡忍耐着說:“你想要找傳人我們顯應宮會提供幫助,但竇秋雨她不是顯應宮的人,更不是無諸妖郡的人,有些事不該由她來承擔。”
“你知道的。”越憶眼中平靜無波,聲線里卻有不易察覺的黯然,“找傳人沒有那麼容易,能修鍊無象心訣的人,自我以後只出現了她一個。”
傅璣衡閉了閉眼,大步走到越憶正對面的沙發前坐下,越憶亦是鎮定地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坐,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依舊沒有消散。
傅璣衡問:“你是怎麼知道她可以修鍊無象心訣的?”
“竇秋雨很特殊。”提起這個,越憶的表情微妙,他帶着些許難以捉摸的語氣說,“她拉得動我。”
傅璣衡十足驚訝了。
越憶接著說:“她拉得動背負着無諸、承受着整個世界重量的我。那時我便有模糊的預感,她能夠修鍊無象心訣。”
傅璣衡沉默了片刻道:“即使她有這種特殊,你也該知道背負無諸世界的重量對她來說代表着什麼。”
越憶說:“我在無諸天道面前加註在無象心訣上的誓言是修習此部法術的人在我維持不住以後才必須接過撐天的重擔。我還活着,不至於誇張到讓她當下就背起無諸。”
良久,傅璣衡尖銳地做了最壞的假設:“……那你要是死了呢?”
“我上次見你沒敢問,你還能撐多久?”
越憶不回答這個問題,換了話題:“說不準在我撐不住以前,會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那到時候她修鍊了無象心訣也沒有多大影響。”
傅璣衡用越憶自己說過的話回懟他:“修復無諸妖郡沒有那麼容易。”
“我並沒有強迫她修鍊的意思。”越憶靠着椅背端坐,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氣定神閑地說,“在把這一切告訴她之後,你該把選擇權交還給竇秋雨。而不是你來替她決斷,替她權衡利弊。”
“……你這麼希望她學無象心訣?”
越憶淡淡地說:“實際上我不怎麼信任她。她很特殊的同時,更加可疑。”
傅璣衡沒有說話,他身體前傾將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交握,默默凝望着越憶。
越憶說:“她認識顏之嵐。”
“誰?”
傅璣衡茫然,沒聽過這個名字。
“一個在人間生活了幾年的無諸的妖怪,竇秋雨來到無諸后一度想聯繫她。”
傅璣衡皺了皺眉,沒再接茬。
越憶的左手不自覺摸着右手腕上的手鏈,沉吟道:“她在人間時就認識無諸的妖怪,集散日沒有顯應宮的印記卻能坐上來無諸的火車,能在無諸像妖怪們一樣正常呼吸,而如今又能修鍊無象心訣——這門五百年來除了我以外並無第二個人能修鍊的法術。”
“巧合太多,刻意的痕迹太過明顯。無論竇秋雨本人是否無辜,我不相信這諸多異常的背後不存在其他人在主動操縱推動劇情的發展。”
“我不信她。”越憶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沒有其他人選了。”
“我說要在我撐不住以前找到解決的辦法不是一句空話,我不放心讓別人接過這個重量,因而我會盡一切努力獲得成功,直到我死去。我找上她只是想給無諸留一條‘萬一’的退路。”
傅璣衡倏忽問道:“你對魁岐如此寬容也是在給無諸留‘萬一’的退路?”
對面不答。
傅璣衡挺起腰背,向後靠在椅背上,肌肉不再緊繃,全身鬆懈下來。
“有一點你說的是正確的,選擇權是竇秋雨自己的。”
越憶洒然,從茶几底下的小型冷飲櫃取出兩罐冰啤酒,扔了一罐給傅璣衡。
傅璣衡接過打開,猛地灌下肚大半瓶,他吁了一口氣,略微恍惚地開口說:“我之前,我之前以為她是靈基淹沒症。”
提到這個病症,在越憶面前沒什麼好隱瞞的,傅璣衡顯露出遮掩不住的黯然和難過。
“這病我一直找不到治癒的辦法,我給她開放了我名下所有秘籍的權限,原本沒抱多少希望。我僅僅是不甘心想試一把,做垂死掙扎,沒想到她有了希望,只不過她的希望在你的身上,在無象心訣上。”
“我當時想她還沒修鍊就得了這個病症,而非邁入仙途后才折戟,不會體會到這個病症在心理上真正折磨人的地方,對她是不是更好一點。”
傅璣衡感喟道:“她不是患了這種病,她的運氣很好。”
越憶淺飲了一口酒,說:“表現其實一樣不是嗎?”
“除了無象心訣是一模一樣。”傅璣衡嘆了口氣說。
“所以眼下你仍然覺得她的狀況不是靈基淹沒症?”越憶放下啤酒罐看着他詢問。
“……”
越憶冷淡地說:“你搜羅的那些典籍,我估計她把剩下的還未閱讀過的全數試驗過去也不會有一本成功。”
“你信不信?”
傅璣衡低下頭看着茶几出神,許久才回:“我信。”
“她就是得了靈基淹沒症。”越憶徐徐地說,“與其懷疑她不是靈基淹沒的情況,不如思考為何她會有無象心訣這個意外。”
“……”
傅璣衡抬頭看着越憶,眼中蘊藏深深的疑惑:“她的疑點這麼多,你還是希望她修鍊無象心訣?”又回到剛剛的話題上。
“我說過了,沒有其他人選。”
傅璣衡憂慮地問:“假使最終證實了竇秋雨有問題,你該怎麼辦?無象心訣事關重大,如果她在撐天的時候動了什麼手腳,你不擔心天崩嗎?”
“我不會輕易交出撐天的擔子,現在只是有讓竇秋雨修鍊無象心訣的打算。”
越憶幾乎不含笑意地彎了彎唇瓣:“況且她真的有問題,我倒是開心些,因為我沒必要對她心慈手軟,可用的手段多了。到那時……”
他森寒道:“我會處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