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城反擊
亞熱帶叢林各種毒蟲密佈,安南軍也有相應的防禦。軍官往往會在帽垂上鑲嵌一些鐵葉,起到保護作用。
而精銳部隊裝備的鎧甲幾乎就是中原鎧甲的翻版,對襟式的鐵葉甲,因為安南不產棉花,棉花自古依賴進口,所以少量是棉甲,大部分都是不包含棉花成分的普通鐵葉甲,很多軍官還配備了中原樣式的虎頭抱腹。
不過這些都是理想狀態,實際情況是,即便是京兵,大部分也懶得穿這些重甲,一方面鐵葉甲在東南亞潮濕的環境中非常難保養,容易生鏽,另一方面,在叢林中作戰,穿戴成這樣實在是非常笨重,並且悶熱無比,一場戰鬥下來,沒被敵人殺死,自己要熱死了。
更何況,安南軍隊一直以來的主要對手不是中原政權,而是旁邊的暹羅軍和緬軍,戰場氣候炎熱,對方也基本裝備的是藤甲和皮甲,大部分更是無甲單位,安南軍隊裝備重甲實在是有些畫蛇添足。
到了黎朝,鄭阮分家,國力大減,大規模裝備鐵甲更不可能。所以此次鄭光領銜的京兵,實際上除了軍官之外,士兵們穿的都是皮質馬甲,頭上戴着的是木質蒙皮笠盔。
宋志的抱怨聲傳入了高衡的耳朵里,他是民夫,原先沒有當過兵,雖然在江湖上學了些手段,但是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還有沒有這份膽識可說不定,這種皮甲肯定是沒有明軍的棉甲穿起來舒服的,所以宋志抱怨兩聲,高衡也沒答話。
“怎麼樣,要帶的裝備都準備好了嗎?”高衡問道。“準備好了!”眾人回答道。他們每個人的脖子上掛着兩個用繩子拴在一起的陶瓷罐,身後背着特製的炸藥包。
在高衡的授意下,所有的炸藥包都是正面平鋪放置了鉛子,背面放了一塊鐵板。放置鉛子的那一面,高衡特地標註了幾個字,此面向敵,這是高衡的殺手鐧。
眾人列隊完畢,高衡凝視了一下所有人,今夜他們就要出城作戰,不過不能從正門出去,誰也不知道外面會不會有敵軍的暗哨,所以眾人只能乘坐吊籃,從鎮南關城牆的側翼角落出城,然後秘密滲透兩國的邊界,進入淵縣範圍作戰。
沒有任何的送行儀式,這種秘密行動只能悄悄進行,不能大張旗鼓。高衡正要下令出發,街角傳來一個聲音,“等等。”小隊人馬連忙回頭去看,發現黃昆帶着幾個人前來。今日出擊,僅有黃昆來送行,左斌可懶得來,他本就不看好此次行動,只不過是不用自己承擔風險,成功了自己還能獲得功勞,這才答應了此次行動,讓他來為幾個小兵送行,那是不可能的。
黃昆不同,高衡畢竟是自己拉入軍隊的,現在他們出戰,黃昆前來送一送,算是給他們壯行了,這些人雖然有重賞,可大家也都明白,此次行動,九死一生。
“原來是黃大人,我們這就要出發了。”黃昆回頭使了個眼色,一個士兵遞上一個酒袋。
黃昆道:“小小關城,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是我從州城帶來的老酒,今天你們出戰,就當是給你們的壯行酒了。”
高衡也不磨嘰,華夏的軍人,堅毅果敢這四個字早就映在了高衡的性格之中。他一把接過酒袋,仰頭喝了一口,有些酸澀,還有些發苦,跟後世的蒸餾酒確實沒法比,應該是自釀的糧食酒,身處亂世,糧食極其寶貴,能用糧食釀酒,實屬不易,所以味道什麼的,也就不那麼講究了。
酒袋順着高衡的手往下傳,每個人都喝了一口,酒袋變得空空如也。高衡遞還回去,對黃昆抱拳道:“多謝大人,兄弟們,出發!”
二十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吊籃是這種關城日常出城的工具,一旦有戰事的時候,城門肯定是封閉狀態,非要出城的話,只能先進入吊籃,然後慢慢放下城去,鎮南關的吊籃每個能搭載兩人,高衡讓眾人兩人一組,分批下去,下去之後保持安靜,壓低身形,盡量不要暴露自己。
高衡最後一個下去,他回頭看了一眼鎮南關,雖然是個小城,可這也是他穿越大明之後第一個到達的地方,這次作戰,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若是不能成功,也許這就是他短暫的大明之行的終點了,如果死了,他還會不會再次穿越到其他朝代?
高衡的腦中冒出了奇怪的想法,他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起來,然後坐上吊籃,在城頭守軍的幫助下,緩緩落到了地面。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泥土的味道,跟城內的氣味明顯不一樣,這是因為亞熱帶氣候導致空氣濕度大,泥土潮濕,一旦溫度高一些,蒸騰的水汽就會將泥土中特有的腥味帶出來。這個味道他太熟悉了,曾幾何時,南方神劍的作戰地點正是東南亞的叢林。
“好了,咱們在叢林中緩步前進,除了行動隊的五個人之外,剩下的支援隊,以三人為一組,跟我們原先安排的一樣,穿過邊境之後,每隔兩里,放置一組人馬,身後的炸藥包怎麼用,你們應該明白了。”高衡交代道。
“明白!”眾人壓低聲音回答道,隨即跟着高衡前進,兩座城池之間的距離大約十五里,邊境線在出城五里的地方,這裏是山地,出了五里就是平原,因為地勢的緣故,安南軍在敗退之後並沒有在山地駐軍,而是退守平原,鄭光將大部隊放在淵縣周圍,只有數百人在邊境警戒,另有少量哨探安排在山地,負責監視鎮南關守軍的動向。
如果鎮南關有大部隊出動,肯定會被這些哨探發現,可是高衡他們人數少,又是從側翼出發,黑夜之中,他們只參照着星光趕路,所以安南軍哨探根本發現不了。
咔嚓,咔嚓,刀刃砍在植物上的聲音不斷發出,高衡之所以攜帶對刀,起到的就是這個作用,對刀就是重型砍刀,在跟敵軍的對戰中,作用可能不是特別大,可是叢林中用來開路,對刀可是神器,就連後世的共和國軍隊,在東南亞叢林中作戰的時候,也裝備了相當數量的砍刀。
他們的行動速度不快,高衡在最前方探路,行動隊的人跟在後面,不斷用對刀將擋在前面的樹木草叢砍斷,清理出一條道路。
士兵們跟在後面,每個人的嘴巴里都銜着一枚銅板,這是隱蔽行軍的基本要求,黑夜中只能聽見昆蟲的鳴叫聲,高衡凝神仔細聽着前方的動靜。也許是他們運氣好,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麼危險,可見安南軍隊在鎮南關外圍並沒有放置太多的哨探。
想想看也很好理解,鄭光兵多將廣,大明內部卻是焦頭爛額,根本不可能從別的地方調集大軍前來鎮南關,就這麼點人馬,守軍敢主動出擊才是怪事。
地勢不斷下降,高衡心裏明白,這是要出邊界了,進入平原地帶,那可就是安南人的地盤了,他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後世的西南作戰之中,安南特工隊神出鬼沒,搞得前線陣地一片風聲鶴唳,後來我軍也調配了相應的部隊進行特工作戰,這才打得有來有往。
南方神劍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組建,特工作戰已經刻進了高衡的基因之中,進入平原之後,高衡的警惕性更是提高了許多。
從時間上估算,他們出發的時候是戍時,現在應該已經快到子時了,山路難行,速度慢一點也是正常的。到了平原上,他們一眼就看見了邊境線旁的營地,規模倒是不大,大約是數百人的樣子,燈火通明,營地的周圍點着火把,背靠着一條小溪,隱約還能看見哨兵在巡邏,這應該就是安南軍的前哨基地了。
“留下一組人在這裏,剩下的人不管他們,繼續前進。”高衡揮揮手道。
高衡在幾天的訓練之中,其實就交給他們兩個內容,他也知道,幾天時間,不可能將這些人培育成特種兵戰士,支援組任務本來就不複雜,所以一個是教會他們怎樣佈置炸藥包,另一個就是教會他們在叢林中隱藏自己。高衡這一隊人馬,每個人臉上和身上裸露的部位都塗上了黑色和綠色混合的顏料。
同時,他還找到黃昆,讓明軍士兵協助他在當地搜羅了一些小孔漁網,他將這些漁網裁剪之後作為外罩披在了所有人的身上,出城之後,他們在網眼裏插上許多花草樹枝,這樣就做好了偽裝,別說是在黑夜之中,即便是白天,只要他們不動,敵軍哨探不到近距離是發現不了他們的。
另一個就是這炸藥包的佈置,高衡製作的時候,將鉛子於炸藥包的正面整齊碼放,用麻布裹緊,塞入藥包之中,外面再用麻繩扎進,而反面則墊上他們搞來的鐵板,鐵板下半部分長於炸藥包,使用的時候將鐵板下端略微傾斜插入地面,保持穩定性。
如此,炸藥包爆炸的時候,除了衝擊波的殺傷之外,鉛子將會從正面以扇形姿態噴射出去,這就是簡陋版本的闊劍地雷,高衡可以肯定,不說太遠,數十米範圍內的敵軍恐怕都要被打成篩子。
三個人聽命留下,他們分散開來,每個人相隔的距離大約是二三十米,按照明制是十五步左右,他們將炸藥包安置好便隱藏在樹叢之中,高衡給自己的時間是十二個時辰,一天之內必須要有個結果,如果一天他們回不來,就說明任務失敗了,支援組可以自動撤防,帶着裝備退回去。
隨即,高衡在一棵樹上做了標記,繼續前進,在完成任務之後,他們要按照這個路線返回,如果後面有追兵,就讓安南軍嘗嘗自己給他們準備的大餐。
就這樣一路隱蔽前進,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進入淵縣縣城附近不足五里的範圍了,這個範圍已經非常危險,數千軍隊就駐紮在城外,難保沒有哨兵警戒。果然,又往叢林中深入了百步之後,忽然,高衡聽見了前方隱約有說話的聲音。
他猛然抬起右手握拳,身後的十二個人立刻停下,陸濤和吳榮二人警戒四周,其餘人等待着高衡的下一步命令。高衡壓了壓手,示意其餘人在這裏等他,他一個人撥開前面的草叢,緩緩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摸過去。
到了這個位置,如果沒有敵人的警戒哨才是怪事,遇到警戒哨對於高衡來說是個好事情,他們對城外和城內軍隊的具體防守佈置並不特別清楚,如果能抓兩個舌頭,倒是能審問一番。
高衡盡量壓低自己的腳步聲,不斷調整呼吸,在潛伏作戰中,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都可能導致暴露,雖然不知道現在安南軍哨兵的水準怎麼樣,可共和國反擊戰中的安南特工隊可不是吃素的。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高衡眯着眼睛不斷搜索,果然,在前方的一小片空地中,高衡發現了端倪,映入眼帘的是草地上的微弱火光,火光的周圍忽明忽暗映射出三個人影。
高衡幾乎是立刻判斷出,這些傢伙是在烤制食物,並且他們很聰明,用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黑布配合樹枝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小帳篷,這不是待人的帳篷,而是保證烤制食物的時候不暴露火光和煙氣的遮蔽物,不接近這裏,根本發現不了他們在幹什麼。
高衡冷笑了一聲,這群馬嘍還挺聰明的,外出執勤的時候生火,這是兵家大忌,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絕對禁止的,若是被敵人發現,可能會遭到偷襲,如果是被自己的上官發現,肯定也逃不過軍法的嚴懲。
安南地區是亞熱帶,也是較為傳統的採集和漁獵區域,生活習慣跟華夏的雲貴兩廣非常相似,那裏的人多少都有些漁獵的技能,叢林之中,可以吃的動物很多,安南軍的伙食算不上多好,所以他們在林中打獵,趁着巡邏的時候出去開開葷也是正常的,不過很不巧,他們碰上了高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