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兄弟爭執
羅亦晟是第一次到阮意歡家。
相比阮意歡平時的理智和幹練,阮意歡家顯得有人味兒多了,羅亦晟甚至看到玄關那擺着排成一整排的毛茸茸的絨毛鞋——更重要的是，它們是一整套的！
這個發現讓羅亦晟非常愉悅，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繃著一張臉換好鞋子,跟在阮意歡身後進屋。
阮意歡其實注意羅亦晟的種種小怪癖很久了，羅亦晟這人的衣着打扮看似常年不變，實際上他在一些小細節上面是非常有特色的。
所謂的小細節指的是領帶、襪子、手套等等小物件上面，周一是斑點、周二是條紋、周三是格子、周四是斜線、周五是波紋、周末兩天換純色系，基本上稍微看他一眼就能知道這會兒是星期幾了。
阮意歡瞄了一眼,今天顯然是羅亦晟的“波紋日”，波紋的領帶,波紋的襪子,然後換鞋的時候特意換上波紋的絨毛鞋……
她該慶幸自己收集了一整套嗎？
阮意歡將羅亦晟領到客廳，自己去把羅小胖和阮復喊出來，順便給他們煮茶喝。
羅小胖聽到羅亦晟回來后苦着臉說：“阿復我還想來你們這兒，你跟我哥說一說吧！”
阮意歡見羅小胖黏着自己哥哥不放，霎時間就黑化了！她正正經經地說：“小胖，你哥心情好像不太好，你做了什麼壞事得自己先承認，要不然等他開口你就完蛋了。”
羅小胖臉色更苦！
他馬上說：“我這就去！”
目送羅小胖蹬蹬蹬地往外跑，阮復瞅着阮意歡：“羅老闆心情不好？”
阮意歡笑眯眯：“他沒哪天心情好過。”
阮復說：“你怎麼確定這小胖子做了什麼壞事？”
阮意歡理所當然地說：“哪個小孩子沒瞞着家長干點壞事？”
阮復只能替羅小胖默哀。
羅小胖確實很值得默哀。
他可不知道阮意歡是詐他的，悄悄摸摸地往客廳走去，小心翼翼地觀察羅亦晟的臉色。
羅亦晟的臉色向來很難看，羅小胖瞅了又瞅，越瞅越覺得忐忑不安。
他確實瞞着羅亦晟做了件不算壞事的壞事。
他借了五十萬塊給天王蓋地鋪家裏。
事情很簡單，天王蓋地鋪上次打炎爐地下城時碰上了好機會，有人想帶他入門。
可天王蓋地鋪卻放棄了。
不為別的，因為他需要出去賺錢養活自己。
天王蓋地鋪是大學生，剛上大一，照他以前在《自由》裏拚命撒歡的程度，家境肯定是不差的。問題出在他家的資金運轉上面，天王蓋地鋪家裏經營着個老牌小飯館，不算特別富裕，但足以供他揮霍。
這一點體現在天王蓋地鋪在《自由》裏搞出的好幾次大手筆上——這傢伙在遊戲裏扔錢也是不手軟的！
偏偏就在前段時間他家的店陷入了困境：有人把他們家的老配方偷了，還在他們對面直接開店搞價格戰。
同時剛好又碰上了一件非常倒霉的事：他們做的是老牌醬豬蹄，向來都是由固定農家豬場供應的，熟客們也習慣了本地豬的味道。可他們面臨的困境是豬場那邊停止了本地豬種的養殖，因為其他豬種長得快，收益高，大部分豬場都該換了豬種。
天王蓋地鋪的父親是個執拗的人，他不想將就，於是盤算着擠出一批資金自己把養殖這一塊也包了。
問題就出在這一環節上，天王蓋地鋪的父親做醬豬蹄是一把手，養豬卻完全是外行，結果就是他們家的錢砸進裏面收不回來了，店裏的生意又越來越差，連維持基本的運作都有點困難。
為了不增添家裏的負擔，天王蓋地鋪把以前入手的好幾件武器變賣了當成第一年的學費。
他告訴家裏這能在遊戲裏賺錢，不準備跟家裏要生活費了。事實上他在《自由》裏頭技術不算頂尖，賺錢什麼的根本就是虛話，他是準備出去打打零工賺點小錢。
本來這事是沒人知道的，天王蓋地鋪也依然天天嘻嘻哈哈地在群里玩耍，一句話都沒提。
羅小胖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節操恆久遠通風報信。
節操恆久遠跟天王蓋地鋪一直是好朋友，天王蓋地鋪的裝備少了他是第一個發現的，在他的逼問之下天王蓋地鋪說了實話。
節操恆久遠找上阮復，想問阮復能不能帶帶天王蓋地鋪。
剛好羅小胖就在一邊，也聽到是怎麼回事了！
羅小胖在問明白天王蓋地鋪家裏的資金缺口有多大時考慮了一會兒，就拍板說自己可以借錢給他家。
羅小胖的戶頭上是有錢的，不過羅亦晟的威懾力向來很大，他從來不敢動羅亦晟沒允許他動的部分。正是由於羅小胖一直表現良好，羅亦晟也從來不會給他設限，對他非常信任。
這次幫完天王蓋地鋪之後，他的戶頭就徹底搬空了！
羅小胖戰戰兢兢地把整件事告訴了羅亦晟。
羅亦晟由始至終都黑着臉。
等羅小胖說完以後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你覺得錢來得很容易嗎？”
羅小胖說：“哥……我只是想他們都能夠開開心心地跟我一起玩遊戲……”
羅亦晟語氣冷冽：“他們告訴你要五十萬，你就直接給了他們五十萬？你知道這個五十萬是怎麼算出來的嗎？你知道他們準備怎麼用嗎？這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哪怕只有一秒都好。”
羅小胖一滯。
他做事都是憑着一腔熱情，哪會想那麼多！
羅亦晟說：“你還是這脾性的話，俱樂部的事情也不要想了！我從來不做註定會虧本的生意。”
羅小胖急了起來，直接抓住羅亦晟的手說：“不是這樣的！我相信地鋪，我跟他認識很久了，從我開始玩《自由》開始他就是我朋友，以前地鋪不時也會說起他家店裏的事，提起來的時候語氣都很自豪，能讓一個人打心裏引以為榮的東西，我覺得是一定要保住的！”
羅亦晟看着羅小胖，語調並沒有緩和：“你給他們錢，他們就能保住嗎？”
羅小胖說：“他們一定可以的！”
羅亦晟冷道：“不切實際。”
羅小胖一跺腳：“我不跟你說了！”他轉身跑進阮復和阮意歡的書房裏。
阮意歡已經從阮復那聽說天王蓋地鋪的事。
沒想到自己那麼一忽悠，還真讓羅小胖跟羅亦晟坦白了這麼一件事，她覺得自己罪過大了。
雖說五十萬對羅氏來說就是毛毛雨，根本不算什麼，可羅亦晟的脾氣她最清楚：羅亦晟不介意羅小胖花錢，只要花對了地方，羅亦晟多少錢都肯出。比如說建俱樂部，要把它建起來絕對不是五十萬可以解決的，前期肯定需要源源不斷的投入！可羅亦晟就是準備滿足羅小胖，因為他認真觀察、認真考慮之後覺得這錢值得去花——但要是不明所以就往外掏錢，羅亦晟的脾氣絕對會被引爆。
不值得花的錢，就算羅小胖只扔出去一毛羅亦晟的臉色都會很難看，何況是五十萬。
看到羅小胖也氣呼呼地跑回來，阮意歡跟阮復對視一眼，說：“我出去看看。”她瞧了瞧羅小胖，意思是這個小的就交給你了！
阮復點點頭。
阮意歡捧着茶走出去端給羅亦晟。
羅亦晟的臉色比往常更加難看，果然是在生氣。
阮意歡說：“boss喝茶！”
羅亦晟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額角。
阮意歡對羅亦晟很了解：“我找人跟進這件事吧？”
羅亦晟說：“去吧。”
阮意歡放心了。
羅亦晟氣歸氣，卻也不至於到暴怒的地步。羅氏以前也不是沒幫過別人，阮意歡對處理這種事早就有了經驗，羅亦晟從來不會直接給人打錢，他得先看到對方拿出來的具體方案，確定自己扔進去的錢每一筆都能落到實處才會出手相幫。要是對方實在是沒法靠自己熬過難關，羅亦晟還會把公司的人派出去幫忙，直到對方的生意重新步上正軌才撒手。
不清楚羅亦晟為人的人會覺得他苛刻、不近人情，阮意歡卻知道羅亦晟這人口硬心軟。
而且羅亦晟這種做法才是最好的做法，太容易得到的幫助只會讓對方滋長惰性，只有讓對方真正緊迫起來、真正意識到自己應該做好正確的規劃，對方才能真正走出困境。
而通過這樣的“外派”工作，公司里很多人也得到了不小的鍛煉。這些接受幫助的小生意再小，那也是五臟俱全的，只要能把裏頭的運作模式弄通弄透，能力也就上來了。
可謂是雙贏。
阮意歡馬上就打電話回公司，讓助理把這件事傳達下去。
另一邊，阮復也在開導羅小胖。
阮復是聽阮意歡說起過羅亦晟一貫的做法，耐心地跟羅小胖解釋羅亦晟的用意。
羅小胖聽后悶着頭不說話。
阮復說：“你該去跟你哥道個歉。”
羅小胖不情不願：“他一直是這樣的，罵人冷着一張臉，教訓人冷着一張臉，做好事也冷着一張臉，誰看得出他是好心！”
阮復說：“你想一想，如果你工作十幾年了，突然來個十幾歲的人說他以後就是你老闆，你服不服氣？”
羅小胖一愣。
阮復繼續說：“你哥必須這樣，因為他不擅長跟你一樣把滿腔熱忱拋出來。他只能裝得老成又冷酷，這樣才能鎮住底下的人。要管好那麼大的羅氏，你哥花費的心血比你想像中要多得多，如果連你都不能理解他，那他未免太難熬了。”
阮復的語氣很平緩，卻鮮明地把羅亦晟的無奈勾畫在羅小胖眼前。羅小胖一向很怨念羅亦晟的苛刻，這會兒卻被阮復說得滿心不安寧。
連他這個弟弟都不理解哥哥，他哥哥的處境真的很難熬！
羅小胖說：“我這就出去跟哥哥道歉！”
阮復揉揉他的腦袋，微微地笑了。
他推着輪椅跟在羅小胖身後往外走，看着羅小胖乖乖地走到羅亦晟眼前說“對不起”。
接下來他看到羅亦晟臉色總算緩和下來，繃著臉又教訓了羅小胖幾句，羅小胖拚命點頭認錯，兄弟倆又重歸於好。
阮復總覺得這世上永遠是好事比壞事多。
他挪到羅亦晟不遠處，跟羅亦晟問好：“羅老闆你好，我是意歡的哥哥。”
羅亦晟這才注意到有外人在，等他看到阮復身下的輪椅時，微微地一訝。
阮復知道他在驚訝什麼，平靜地笑了：“我以前出過車禍，打那以後腿腳就不太方便。”
阮意歡這時候也把事情處理完了，見阮復也已經出來，立刻介紹道：“哥，這就是我們boss。”
阮復指指桌上的茶：“茶有點涼了，你再去煮一次吧。”
這顯然是在支開阮意歡。
阮意歡瞧了瞧羅亦晟，又瞧了瞧阮復，確定自己哥哥肯定不會落於下風才說：“好，我這就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