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半夜的,你去哪兒?
“道歉。”
我極力剋制怒火,保持冷靜。
“你說啥?”王斌年睜大眼睛,側耳對着我,小拇指還進去掏了兩下。
“我說,讓你道歉,再把這裏全部復原,用你的臉去擦乾淨棺材!”
“喪期不見人血!我放你一條命!”
我快忍不住了,聲音格外沙啞。
“哈哈哈哈!羅顯神,家裏死了人,你腦袋也瘋求了吧?讓老子道歉?”
王斌年捧腹大笑。
其餘人都譏笑連連。
我不再開口,陡然探手,去抓王斌年手腕。
王斌年一腳抬起,重重踹向我腹部!
“還喪不見血,人都死求了,一堆臭毛病!”他咒罵出聲。
我手瞬間回縮,抓住王斌年的腿,順勢一滑,緊掐着他膝蓋骨!
猛然發力,清脆的喀嚓聲入耳。
他一聲刺耳的慘叫!
我再揮掌,擊中王斌年右肩,他身體呼哧一轉就正對着老秦頭棺材。
又是一腳,我狠狠踹中他另一條腿的膝窩。
“砰!”的一聲,他重重跪倒在地,繼而響起的慘叫,像是殺豬一般!
“你不是喜歡埋人么,再叫一聲,我把你埋了。”我聲音很冷,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死屍。
王斌年恐懼無比,緊閉着嘴,額頭上汗珠直冒!
先前還譏笑我的人都被嚇傻了,有人朝着門口溜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誰敢走,我埋他全家!”
我冷眼掃過院內。
那幾人全都僵站在原地,腿若篩糠。
“過去,用你的臉,擦乾淨棺材。”我瞥了王斌年一眼。
王斌年趕緊拖着兩條腿,爬到棺材前頭,臉緊貼在棺材上,用力地擦拭着。
他站不起來的原因簡單,我捏碎他一個膝蓋骨,又跪碎了另一個。
喪不見血,不代表我不給老秦頭泄憤!
其餘人反應過來,趕緊去撿地上的東西。
十幾分鐘后,靈堂恢復了原樣。
我讓那幾人把王斌年抬去後山丟了,這件事兒就算了。
王斌年低着頭,極力蘊藏着眼中的恨。
那幾人如獲大赦,架起來王斌年,一溜煙兒就跑了。
……
院裏安靜不少,只剩下我和守村人余秀了。
先前,余秀就爬了起來,默不作聲地幫忙,一起歸置靈堂。
此刻,她獃獃地跪在冥紙盆旁,一張一張地燒紙。
我只曉得,余秀是忽然一天出現在我們村的,然後就成了守村人。
老秦頭不讓我多和余秀接觸,說她是寡女,邪門兒得很!
冥紙燒得很旺,明晃晃的火光,映射着余秀纖纖玉指,細長而又好看。
可她怎麼就四根手指頭?
我額頭冒了薄汗,心裏略不安。
回房間,找了一套前幾年的衣服,主要是乾淨,小,余秀應該能穿。
再到院裏,我把衣服給她,說:“你回吧,換換衣服,這沒事了。”
余秀怔怔抬頭。
她生得很標緻,圓臉,兩側有一絲絲方,皮膚白皙,杏眸,很耐看,就是眼神很空。
傻子的眼神,應該是獃滯。
余秀的這空洞,像是瞳仁渙散的死人……
我打了個寒噤。
老秦頭說得沒錯,余秀是真邪門兒,對視一眼,我手腳都發冷。
“謝謝。”余秀聲音也很空。
她接過衣服,往外走去。
湊近冥紙盆,火光的熏烤,讓我手沒那麼冷了。
餘光一瞥,余秀已經走出院門,我又摸摸胸口,老秦頭給的東西都貼身放着。
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個念頭。
那根手指,不會是余秀的吧?
隨即,我晃晃腦袋,心想怎麼可能呢?
余秀就算是邪門兒的寡女,充其量是命數邪門兒,比我的瘟神命差遠了。
四指是巧合,她絕不可能是老秦頭的手段!
……
燒了會兒紙,我心緒總算平復下來。
終於,天黑了。
劉寡婦帶來了一群二三十歲的少婦,身段婀娜,穿得花花綠綠。
她還自帶了個小音箱,放着喪曲兒。
在很多地方,送死人,鬧秧歌也是一種習俗。
院子裏鶯鶯燕燕。
院外不少村民張望着,一時間好不熱鬧。
一場秧歌鬧完,我又給劉寡婦封了個大紅包。
她喜笑顏開地帶着人走了。
村民全部散完后,我把放在屋檐下的紙人,全都抬到棺材旁邊兒。
紙人顯得很呆板,空洞。
微風吹拂,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我咬破食指,給每一個紙人點了睛。
紙人平時是不點睛的。
點睛之後,紙人就像是沒有魂魄的空屍,會被小鬼惦記!
因此,懂行的師父給送紙紮,人都會跟着一起,關鍵時刻才會給紙人點睛。
嘩嘩聲消失了,八個紙人眼睛血紅,透着森然寒意,像是八個挺立的死屍!
“孝子有禮,八仙請起!”
我嗓音都尖銳不少!
八個紙人瞬間緊貼着棺材。
一聲悶響,沉重的棺材被夾着抬起。
紙人上下起伏,幽幽地飄出院子。
我跟到門前,手本能地抓緊了門框。
早幾年我做合壽木,扎紙人時,老秦頭就說了,他死了,埋哪兒,他心裏有數。
紙人點睛,他會回魂。
至於以後,我怎麼找他的墳,我自然心裏清楚。
現在我真清楚了。
出陽神,真的繼承他衣缽,能算命了,才能找到他的墳。
不然的話,我們的緣分,就算是到頭了。
隨着紙人和棺材遠去,我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
再等我起身,村路空空蕩蕩,紙人和棺材早已消失不見。
夜路上白霧縈繞濃郁,陰氣漫天。
關上院門,我回屋收拾,將自己的傢伙事兒全裝進了一個行李箱裏頭,最後弄不下,還多加了一個背包。
去檢查了一遍老秦頭的房間,有關於算命的東西,我也全部收納走了。
最後,我強忍着心頭的酸意,鎖好院門,往村口走。
這些年,老秦頭對我的教導很嚴苛。
第一條,就是聽話!
前夜他剛死,我太難受,哭了一晚,拖到今天才辦喪事。
今夜我不能再待在村裡了。
否則,他的屍體不在院子裏,我肯定會出事兒!
村路的霧氣比剛才更濃。
溫度低,濕度高,沒走幾步,睫毛都濕了。
隱隱約約,好像聽見有人喊我似的。
認真聽辨,像是老秦頭。
我後腦勺登時一涼。
八鬼抬棺,把老秦頭都抬走了,怎麼可能是他?
驅散雜念,我悶頭往前走!
“吧嗒、吧嗒……”,身後居然跟着細碎的腳步聲……
聲音太近,近乎貼着我的背。
我腳步更快!
老秦頭才出門,這“事”兒就來了,來得好快!
十幾分鐘后,我疾走到了村口,一腳邁出村頭的石碑!
天空中圓月高懸,將鄉村公路照得泛白。
霧氣,居然一瞬間沒了……好像只是村子裏有霧!
身後變得極度安靜,緊隨我一路的腳步聲同樣消失不見。
那東西沒跟出來?
我屏息,驟然轉身。
村口石碑后,一個赤足的女人站在霧氣中。
她的腳非常小,讓人忍不住去注視!
玉足精巧,長腿吸睛。
她穿得太清涼了,鮮紅的肚兜兒剛好遮住關鍵點,白嫩的藕臂交錯在胸前。
這身材,能讓任何男人血脈噴張,女人自慚形穢。
可再往上看,我衣服都濕了……
是冷汗給浸濕的!
因為,她沒有頭!
霧氣飛速將她籠罩,比先前更濃郁,只能瞧見一個模糊人影子。
老秦頭聲音隨之傳出。
“顯神,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