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她成了他的皇后
馬車裏點了熏香,濃烈的香氣掩蓋住滿城的血腥氣味,可是稍微打開一絲車窗,刺目的血水流得滿地都是。
血腥氣撲面而來。
“別看了。”
一隻手關上窗戶,他神色鎮定地低頭給她受了傷的那隻手上藥。
太醫院在宮城之內,不能立即趕過來,魏承索性命人將宮外排得上號的名醫都抓了過來。
華麗巍峨的馬車外,幾個戰戰兢兢的老名醫垂手低頭,等着裏頭的人發話。
剛才進來一個,說是給人包紮斷指,只是不知怎麼的,說是不知道輕重,又被罵了出來。
男人的手微微顫抖,銀霄輕聲“嘶”了一聲,吸了口涼氣,他立刻停下來,啞聲道:“很快了。”
“我知道。”
她有些無奈,“你包紮就是,不用停下來管我。”
一小節斷指還沾了血跡,保養得極好的指甲里,夾雜了泥土和灰塵,他臉色鐵青,忽然一拳重重地錘到馬車壁上。
“砰”的一聲,玄鐵外廓的馬車猛地震動一瞬。
她抬手握住他泛紅的拳,有血絲隱隱滲了出來,她有些心疼地拉過來,將方才給自己上的葯,用小玉簽挑起一點,均勻地上在他受傷的手背上。
“我以為你死了。”
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女人鼻子微微酸澀,低着頭。
“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抬手親了親她的臉,白皙的臉上沾了血和泥,粗略地擦了擦,還是沒擦多乾淨,“真的不會了。”
“我讓大夫進來,給你看看身體好不好?”
他牽着她的手,聲音極盡溫和:“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搖頭,除了一晚上沒有休息好有些頭暈,加上手上的傷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像是被蒙在鼓裏的人。
如今在回想起昨夜甚至有過赴死的心,她就覺得有些可笑。
他們都知道,可是都沒有跟她說過任何一句他們的計劃。
就是因為怕她讓他們的計劃露了餡。
“不用怕。”他繼續道,挽起她的袖子,一寸一寸地撫摸。
“要是不想讓他們來看你的身子,就找女醫來,好不好?”
他伸手往下。
原本她的衣服便已經被撕碎,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他身量大,衣服披在她身上能繞三圈,衣角都能蓋住她的腳背,如今坐下來,更是嚴嚴實實。
她搖頭:“他們沒有——”
“沒有真的做什麼。”
她聲音低低的,又回憶起方才恥辱又驚險的情形。
要是他再晚來一刻呢。
是不是他們就真的得逞了。
得逞了怎麼辦?
他還能如以前一樣,絲毫沒有芥蒂么?
“有也沒關係。”
魏承解開袍子上繫着的腰帶,方才在外頭,沒能好好查看,如今在車裏,他一寸不漏地檢查着她身上會被弄傷的地方。
銀霄神色怪異地看着他低頭認真檢查的模樣。
溫熱的手在她身上遊走,手臂到胸口,繼續往下。
她下意識一縮,肌肉緊繃起來。
“別怕。”
他掐住她大腿根。
“真的沒有。”
她眼睛有些酸澀,“你來得及時。”
身上沒有被掐過的紅腫和淤青。
腿間也沒有撕裂和擦傷。
依舊如從前一樣。
他鬆了口氣,放開她的腿,幫她系好衣服。
“不是讓你待在宮裏哪裏也別去么?”他神色先是緩和下來,很快又板起臉來。
“魏寧沒跟你說?”
他聲音音調微微揚起,臉色很是不好的看着她,似乎想訓斥,可是又有些捨不得。
“亂跑什麼?”
見她眼睛又紅了起來,他的氣勢也低了下來,最後一句質問有氣無力。
又看到那根斷指。
他默不作聲地將那根斷指收了起來。
“這個怎麼辦?”銀霄皺眉:“扔掉吧,看起來怪嚇人的。”
“知道嚇人你還這樣?”
他看着她。
“以後能不能不要瞞着我?”
銀霄忽然道:“以後你們有事情,可不可以跟我說。”
他頓住。
“不要再騙我了。”
“不會騙你。”
他說話時,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點躲閃也沒有。
真誠又認真。
可是她怎麼也不敢全然地相信。
她知道不是他的原因,他肯定也會後悔自己沒有告訴她實情,他心裏肯定也決定以後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身陷險境。
可是她心裏還是不敢將全部的信任都託付給他。
這種不相信,來自於兩人懸殊的差距。
哪怕她已經貴為太后。
不。
從今天開始,她就不是太后了。
她是他的皇后。
今日宮城徹底被血洗。
耳邊傳來拖拽屍體的生意。
一具又一具了無生機的屍體被人拎着頭髮,在漢白玉的地面上拖拽至廣場上。
鮮血在屍體身下拖出一道道血紅的長線,綿延無盡。
腥紅的血順着雕欄玉砌的長街,和一級一級直通殿宇的台階留下來,血滲進了磚縫,太監和宮女們提着桶,裝滿水,跪在地上賣力地用馬毛刷刷洗地面上的血跡。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終於結束了。
朝陽初升,第一縷陽光照射在歇山頂的宮殿屋檐上,琉璃瓦反射出粼粼光澤。
忽略那些刺眼的血跡和斷肢殘壁,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朝晨都沒有不同。
可是有什麼徹底變了。
就像她從太后變成了他的皇后。
但是說到底又沒有什麼區別。
“所有的一切,從今以後徹底屬於我們了。”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他抱着她下馬車,丹陛上的山河浮雕上浸染了鮮血,他抱着他,踏着滿地鮮血,一步一步地踏上丹陛,站到了整座皇城的最高處。
朝陽灑在兩人的身上,男人英武的眉眼好像鑲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她抬手撫摸着他高挺的鼻樑,入鬢的劍眉。
微笑點頭。
“嗯。”
他的懷抱溫暖且踏實,一夜沒有好好睡覺,任憑腳下跪滿了人,她再也熬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她已經躺在了陌生的寢殿裏。
不是她原來住的長樂宮。
“娘娘,這裏是長秋宮。”青翡見她醒了,扶她起來。
“陛下在前殿和朝臣議事。”
“我這就去請陛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