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咱們只聽丞相調令
魏寧看着她手裏的虎符,眉頭微微皺起。
“娘娘這是想要做什麼?”
“軍中都是丞相一手帶起的將士,他們就在城外四大營里,只要能將她們調動起來,足以震懾他們了。”
那枚虎符在燈下溢出暗金色流光,暗藏太久,觸手冰涼。
魏寧點頭,答應帶着她漏夜出宮,調兵圍城。
天一黑,她先去看了沛霖和九思,沛霖抱着靈均,和九思並肩站在一起。
“娘出去有點事,我讓外祖母進宮陪你們。”
山陰王特地在九思和沛霖的寢殿外安排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手,卻沒有限制她的行動。
心裏看來清楚得很,只要控制住了孩子,不怕她跑。
她本想讓幾個孩子去魏徵府上,或是讓魏徵進宮來,可是似乎山陰王也忌憚着他,一進洛陽,便派兵圍了魏徵等人,都是與魏承關係緊密的幾人。
沛霖長得快,如今已經快到銀霄的胸口了,抿着唇抱着懷裏的弟弟,很是有大人的樣子。
她比兩個弟弟都更像她父親,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澄澈的眼裏,波光瀲灧。
她看得微微有些心酸。
要是他真的回不來了怎麼辦呢?
回不來就回不來。
她總要把日子繼續過下去。
就算以後西郊行宮她也住不了了,還有王家。
可是完全依靠王家過活,也不太好。
好在這些年她也有些體幾,不知道能不能帶出宮,哪怕她重操舊業,開店做生意賺錢也要把三個孩子拉扯大。
只是不知道現在她繼續做綉品還能不能賣出那麼高的價錢。
只是過幾年沛霖就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她找到好親事。
其實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魏承樹敵那麼多,這些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又有多少人想要他和他兒女的命。
她鎮定地安慰着兩個孩子,又親了親靈均的額頭,等到謝氏進了宮,才回了自己的寢殿,帶上兜帽,跟着魏寧出宮。
宮中各處門洞被看管得水泄不通。
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好處給夠了,總有通融的地方,她穿着宮女衣服,和魏寧賄賂了一處角門處的守衛,謊稱是出宮避難的宮女和侍衛。
夜色黝黑,根本沒法看清楚臉色,她提心弔膽地出了宮,坐在馬車裏一路顛簸,去了最近的北營。
北營屯兵十萬,是四座大營里屯兵數量最多的。
這馬車是宮門口供宮女太監出宮用的馬車,席面又硬,車又顛,她原本這幾日就沒好好吃,下馬車時,胃裏已經很有些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
魏寧見狀,上前攙扶,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不如還是回去吧。”他低聲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不是她該來的,那她到底該去哪裏?
是長樂宮,還是西郊行宮,還是在王家的屋檐下苟延殘喘看人臉色?
她搖頭:“沒有該不該,以前都是他為了我做這些事情,他不在了,我也應該為了我們的孩子,還有,等他回來。”
她捂住胸口,臉色煞白。
“要是——”魏寧沉吟,“虎符沒用呢?”
“我是說如果,你調不了兵,根本無法和李家的人抗衡。”
他輕聲嘆息:“還是聽山陰王的話吧,不要做抵抗了,他們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婦孺下手。”
他聲音頓了頓:“就算是真的動手,我也會保護你們離開。”
“我只是——”
她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郊野的風吹得遠處的旌旗獵獵作響,一盤圓月懸挂在天際,朦朧慘淡的月光襯得抖動的旌旗好似鬼魅的影子。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要是他還活着,此時是否也和她一樣,抬頭看天上這輪明月?
如果是,他現在在想什麼呢?也在焦急她和孩子的處境么?
“我只是不想每次都被迫去等。”
等人來,等人去,等春來,等雪化。
等成一尊神龕上的泥塑,任由別人的擺佈。
等待的滋味真的太難熬了。
魏寧沒有再反駁,沉默地帶着她叫開了北大營的營門。
士兵挪開鐵柵欄,舉着火把湊近他們。
撲面而來的火光和熱浪讓她喘不過氣,眼睛也眯起來。
“宮裏來的?”
哨兵顯然有些意外,“女人?”
四五個兵痞相視而笑:“這裏不需要營妓。”
魏寧掏出令牌,呵斥:“放肆!”
幾人看到魏寧手裏象徵身份的令牌,臉色一變,當即收斂了笑,嚴肅行禮:“參見將軍!”
“侯將軍可在?”
魏寧寒聲問。
“在地,卑職這就去通傳!”
銀霄捂緊了斗篷,沉默跟着前來迎接的將官上了大營前的露台。
越到高處,風越發的猛,刀子一樣刮在她臉上,吹得生疼。
露台上矗立着哨亭和軍鼓,營中清一色的彪形大漢,她站在中間尤其的突兀。
“帳中不能有女人。”
姓侯的絡腮鬍大漢一身軍裝,眯着眼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太後娘娘見諒,恕臣不能在帳中接駕,這是丞相定下的規矩。”
她莫名鬆了口氣。
是魏承定下的規矩,看來他們依舊還是聽命於魏承的。
侯將軍帶着其他幾人紛紛給銀霄行了禮,她禮節性地讓他們平身,將虎符遞給了他。
“立刻集結四大營的兵馬,捉拿反賊!”
侯將軍接過虎符,放在手心仔細瞧了瞧。
見他沒有立刻答應,銀霄心裏浮起一絲不安:“怎麼?虎符有問題?”
侯將軍搖搖頭,笑了一聲:“虎符沒問題。”
“那為何不立刻整軍?”她厲聲質問。
“虎符確實沒問題,只是——”
他幽幽道:“咱們只聽丞相調令。”
“不看虎符。”
銀霄怒不可遏:“他如今不在洛陽,如何去拿他的調令?”
“我命令你,即刻整軍!即刻!”
侯將軍幾人面面相覷,皆是莫名其妙的聳聳肩,無一人聽她的話。
她牙關緊咬,恨聲道:“難道你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基業被他人奪走!你們不是最衷心於他么?這個時候,還要什麼調令?”
忽然有哨兵快步跑來。
“報——”
“山陰王世子率人前來要人,說是要太後娘娘跟他回去。”
山陰王發現她出來了。
侯將軍和魏寧等人都神色猶豫。
與其真的被他們綁住交到賊人手上——
她心一狠,捲起袖子旋身飛奔到那面巨大的軍鼓面前,抽出鼓槌,一下又一下地擂打起來。
“咚——咚——咚——”
轟然的鼓聲好像天際的陣陣滾雷,震得在場的十幾人心驚肉跳。
“你這女人做什麼——”侯將軍一聲粗吼,憤怒地去抓她的肩膀,想讓她停下來。
“你她娘的知不知道這鼓是做什麼的?”
“操——”
侯將軍面色通紅,剛要一掌拍過去,就被魏寧隔開。
他被往後推的一個踉蹌,倒在另一個副將身上。
“他娘的魏寧你被這狐狸精迷了眼是吧也跟着——”
密密麻麻的燈亮了起來。
原本漆黑一片的營場,忽然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