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番外三十一 他逼她走

第411章 番外三十一 他逼她走

黃局匆匆跑上樓,攔了醫生,“通融一下吧!”

醫生婉拒,鎖病房門。

“他斃了你們緬甸的歹徒,故意虐待嗎?憑什麼鎖他!”林薔薇揪住醫生的衣領,“開門!”

“林小姐——”黃局拽她,“這是華人醫院,在保護柏文,避免賽寶團伙趁亂潛入病房。”

她獃滯,癱軟在走廊的椅子上。

良久,“求你,讓我留下。”

“緬北不太平,柏文身份已經曝光,四雄一定不罷休——”

林薔薇用力一撞他,崩潰大吼,“什麼狗娘養的雄不雄,只要賽寶來,我廢了他們!”她翻出口袋的槍,在緬北渡口十萬塊從蛇頭手裏買的,“他們報復,我林家人不是吃素的。”

她自幼是‘馬術、跆拳道、氣步槍’玩大的,在大院,除了周京臣,沈家、方家、孟家的公子哥兒們統統不是她對手,她脾氣溫和,但有軍屬後代的血性。

黃局震撼了,“我去和緬北警方交涉。”

傍晚。

林薔薇在一樓打包了飯菜,返回二樓,有兩個男人走走停停,挨個張望窗口、樓梯間。

“發現了嗎?”白褲男人問灰褲男人。

“沒發現。”

白褲男人不安心,“檢查醫護人員了?”

“我一小時一查!”

“找誰。”忽然,梆硬的槍孔戳在灰褲男人的後腦勺,林薔薇拉保險栓,英氣凜冽,“賽寶派你報復柏文嗎?”她扣動扳機,“你猜,你死,我死?你十米之外,我打你十環,你這麼近,我打爛了你。”

“嫂子...”灰褲男人舉手,“自己人,我小劉。”

林薔薇眯眼。

“黃局叮囑我倆值守,您瞧,我警官證。”灰褲男人亮證件,劉飛,二支隊。

白褲男人攥她手腕,小心翼翼移開槍口,“尊敬的嫂子,擦槍走火麻煩了...”

“抱歉。”她警惕環視一圈,冷靜推門,“過來坐。”

劉飛咂舌,“嫂子女中豪傑啊。”

“不然她能是嫂子嘛。”白褲男人叫張毅,“上陣父子兵,卧底夫妻檔,英雄男女。”

二十分鐘探視,林薔薇有條不紊給葉柏文清潔臉,手,腳,整個人柔情細緻,又從容不迫。

“嫂子,警校畢業的?功夫不賴啊。”

“我父親是林正雋。”

“老團長好!”劉飛敬禮。

林薔薇笑,“他不在,你敬什麼啊。”

“嫂子轉達嘛。”劉飛撩起被角,“葉隊裸着屁股躺了一天一宿了,辛苦嫂子了。”

她重新拿了一條濕毛巾,“他在隊裏,提過我嗎?”

“提!”葉隊奔四了,可憐兮兮的孤家寡人,總算有嫂子了,劉飛大獻殷勤,“夢話也是您,嫂子,嫁人嫁葉隊,純漢子!享福。”

“什麼夢話呀。”

劉飛一噎。

完蛋了。

不曉得嫂子芳名。

“親愛的...小林林。”張毅圓場。

林薔薇沒吭聲。

葉柏文從未稱呼她‘親愛的’、‘小林林’,他臉皮薄,稱呼‘薔薇同志’、偶爾是‘小薇’。

乍一聽,是生疏;一回味,是獨一無二的真誠。她年長,一聲‘小薇’,寵溺女人無關年齡,小姑娘和大女人都有資格感受愛。

翌日。

林薔薇跟着黃局抵達緬北警署,‘渡口火拚’一案正在錄口供。

隊長和黃局握手,一瞟她,“她是?”

“法治記者,追蹤報道。”黃局替她答覆了,“因為簽證特殊,過期了,需要警署蓋章。”

對方打量,“是記者,不是家屬?”

黃局沒搭理。

“巴黑是緬北富商的兒子。”對方坦白,“富商支援了緬北四雄之中三雄的武裝器械,以及辦廠的資金,巴黑和賽寶是兄弟,巴黑家族在緬北勢力很大,巴黑一死,家族大鬧警局。”

“隊長,鎮壓不了!”一名警員帽子歪了,鞋也丟了,狼狽逃竄,“巴黑家族的族長出面了。”

隊長下令,“增加人手,堵住巴黑家族!”

黃局遞出一份文件,“妙池隊長,你得罪不起巴黑家族,也得罪不起我局吧?友好協商和大動干戈,請選擇一種。”

隊長掃了一眼,隱隱有懼色,這時,一群女人闖進屋,為首的女人是華人,大部分是泰國女人,“我們幫那個卧底作證,是巴黑先掏槍威脅卧底,卧底自衛,才擊斃了巴黑。”

黃局一愣。

另三個卧底的彙報,巴黑沒掏槍,是毫無防備被葉柏文擊斃。

“現場蛇頭的證詞,巴黑沒槍。”隊長蹙眉。

女人擼袖子,其餘女人見狀,紛紛解衣扣,露出傷痕斑斑的身體,“蛇頭和巴黑是一夥的,效忠於賽寶,互相包庇。”女人指着屋內的所有女人,“二十二個人質幫卧底作證,你們不採納嗎?”

妙池隊長去裏間。

沒有門,只隔了一扇牆。

桌后的男人是‘桑邑局長’,一直在緬越邊境,今天剛回緬北。

“中方卧底?”

“是。”

“迅速放行!”桑邑局長簽署了文件。

妙池隊長召集了一撥警員,趕赴醫院,掩護葉柏文出境。

連夜在雲省進行脾摘除手術。

早晨,轉入監護室。

“他左眼保住了,不過,視力差。”醫生一頁頁介紹報告,“A型血,脾摘除之後,禁止大量運動。我建議黃局了,可以調崗交警、民警內勤,刑警、緝毒工作繁重,不適合他了。”

林薔薇一言不發。

緩緩坐下。

“你皮膚曬得太黑了,塗了巧克力似的。”她噗嗤笑,“你痊癒了,我帶你去美容院,否則嚇壞我爸媽了,以為我交往了非洲的男友。”

監測儀器嘀嘀響着,“周正儀半歲,你出國,她今年七歲了,活潑可愛。長輩們講,女兒像爸爸,結果周正儀像媽媽,小機靈鬼。倒是周正修像京哥兒,一家四口出門,一大一小穿西裝,一大一小穿裙子,我真羨慕。”

林薔薇哽咽,“柏文,我們生個女兒吧。我了解你,你不肯退二線,有了女兒,就不捨得離開了。李家只有周正修的時候,京哥兒去外省出差,惦念着禧兒,視頻十次有九次忘了兒子,後來,有周正儀了,京哥兒惦念着禧兒和女兒,更忘了周正修了。”

葉柏文一動不動,手掌是涼的。

......

日復一日,他漸漸有溫度了。

林家夫婦飛了一趟雲省,關懷葉柏文,也接女兒回家。

“你媽媽舊疾複發,不願打擾你,可你是林家唯一的女兒,不侍奉母親,街坊鄰居有閑話的。”林團長望着女兒越來越瘦,心疼不已,編了個借口。

“媽媽的診斷書。”林薔薇伸手。

林夫人心虛,“擱在家裏...”

“去緬甸之前,我委託媽媽的主治醫生了,媽媽犯病,醫生會通知我。”她揭穿。

“怨你!”林夫人怪罪林團長,“編什麼理由不行,編我病了,下次編你病,我紅光滿面騙得了薇薇嗎?你黑了吧唧騙得了。”

夫婦二人志在必得而來,灰溜溜而歸。

林薔薇一貫不易糊弄,學士時代隨着祖父母生活,機敏,內斂,獨立,極有邏輯,林家夫婦做不了她主。

雲省下雨這天,林薔薇趴在床邊打盹兒。

恍惚間,唇有些癢,她撓。

驀地,眼皮癢了,什麼東西拂過,她一抓,是手,粗糲暖熱的手,剎那,僵住。

盼了太多天,這一刻,卻不敢面對。

怕是夢,是幻覺。

她禁不住由天堂墜地獄的痛。

直到,手輕輕撫摸她,額頭,鼻樑,包裹着下巴...密密麻麻的紋路,濃郁的藥味,一寸寸侵佔了她。

林薔薇睜眼。

迎上一雙熾烈,清澈的眼睛。

是葉柏文。

她懵怔。

“薔薇同志。”他嘶啞喚她,“革命友誼了,是嗎。”

天旋地轉。

彷彿一切失色了,失聲了。

介於醒與不醒之間,撕扯着她。

“我記憶中,你三十歲是這副模樣。”葉柏文深深凝視她,不錯過每一厘,“四十歲,沒變。”

林薔薇顫抖。

“我變了。”男人一張臉蒼白,削瘦,“左眼看不清你了。”他抬手,摩挲她發梢,“也許,慢慢看不見你了,成了一個殘廢。”

她抖得愈發狠。

半晌,醒過神,撲在葉柏文胸膛,瘋狂大哭。

太久了。

分分秒秒如何煎熬的,她甚至沒勇氣回首。

“我怕,你拋棄我,走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擁抱,林薔薇像他撫摸自己,那麼撫摸着他,他的發旋兒,眉骨,墨青色的胡茬,厚厚的一層,是脆弱,又野性的葉柏文,“你拋棄了我一次,再拋棄第二次,是渣男了。”

他笑出聲,胸腔悶鈍,“小薇。”

林薔薇也笑,淚珠淌入他領口,他喉結一滾,字字無情,“我確實是渣男了。”

哭和笑,一霎停了。

剩下兩幅死水一般的面孔。

“你什麼意思。”

葉柏文目光空洞,沒了情意。

“鑽戒是你送我的嗎?”她較真。

“葉家畢竟是一市首富,即使衰敗了,幾十萬補償你青春,我補得起。”他平靜。

林薔薇不平靜了,“你犧牲,作我嫁妝;你死裏逃生,作我婚戒——”

“王荷告訴你的?”葉柏文仍舊無動於衷,“女人安慰女人罷了,情況危急,我哪有工夫肉麻。生死關頭,情情愛愛,你信嗎。”

她從他身上抽離。

一個俯視,恨着;一個仰視,冷着,醫護人員魚貫湧入,林薔薇一步步後退。

那幾日,葉柏文淡漠得很。

驅逐她,煩她,呵斥她。

林薔薇偏偏執着,任他折騰。

警隊下級陸陸續續飛來探望,她斟茶待客,大家自然而然喊嫂子,葉柏文非要掃興,“你們想嫂子了?我出院,給你們娶一個,亂喊嫂子,她嫁不出去,你們負責,我負責?”

大家一頭霧水,只好告辭。

葉柏文親自送下樓。

回病房,林薔薇走出衛生間,鎖了門。

“你鎖門幹什麼?”

“睡覺啊,我困了。”她換了睡衣,鑽被窩。

“你睡酒店。”葉柏文面紅耳赤,“或是回林家。”

“又不是沒睡過,什麼年紀了,葉隊裝蒜啊?”林薔薇舒舒服服一躺,“一個大老爺們兒,不如女人大方。”

“分手了,懂不懂。”葉柏文搞不贏她,“你先穿衣服,咱們談談。”

“不懂。”她在頸后墊了枕頭,倚着床頭讀《山海經》,照顧他無聊,買了打發時間的,“你提分手,我沒同意。”

“薔薇同志,你怎麼撒謊呢?”他無奈,“李家、林家都知道——”

“知道什麼啊。”她扔了書,“知道我等你七年,來醫院陪你一個月,你康復了,不認賬了?李家,沈家,方家,包括我林家,笑話我?”

葉柏文沉默。

黃局明天回北方,特意拎了水果,敲門,“柏文,你鎖門了?”

他打開。

一進門,病號站着,林薔薇在床上,兩兩相視,氣氛瘮人。

“吵架了?”

“他擔憂影響我。”林薔薇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爆發了,“影響結婚嗎,同房,生育,影響嗎?”

小姑娘...不,大姑娘不愧是林正雋的千金,光明磊落,襯得葉柏文扭捏了。

“脾不是腎,柏文。”黃局勸慰,“不影響夫妻感情,你加強鍛煉,補一補,三十七歲的男人正值盛年。”黃局實在尷尬,堂堂老上級,摻和下屬的私密話題...柏文男女之事開竅晚,性子執拗,在他身邊的日子比在葉家多,他又當老師,又當父親。

初次去一線,他叫住熱血沸騰的葉柏文,“是童子雞嗎?”

葉柏文臊得慌,“嗯。”

“高中、大學沒戀愛?”

“沒。”

黃局詫異,小夥子五官端正,身板順溜,有品行,應該不缺異性緣,“不喜歡女的?”

葉柏文瞥他。

他樂了,“執行重案任務,有規矩:已婚已育的,非獨生的,在前,未婚的,在後,童子雞,最後。”

“為什麼?”愣頭青一個,不服氣。

黃局半玩笑,“犧牲了,冤啊!”

“有老婆孩子的,有老婆沒孩子的,不冤?”不僅僅愣頭青,更是杠精。

沖一線了,葉柏文不聽,躥得猛。

口頭禪是;我家有大哥盡孝,別和我搶!

“師父,您回去。”葉柏文佇立在窗下,一晃,十六年了,還是不聽訓誡。

黃局嘆息,關上門。

“林薔薇。”他背朝病床,坦蕩,莊嚴,“我終究不是一個健全人,倘若我自私,以愛情的名義捆綁你,萬一我早亡...耽誤你七年了,何必再耽誤十七年、二十七年。”

林薔薇盯着他。

緬北歲月,他染了風霜,威武身軀透着悲涼的故事感,她愛他滄桑,陰鬱,剋制。

一如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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