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南下
現在的徐志軍就像一頭被強行摁在槽子裏喝水的驢,他除了罵罵咧咧,一點都反抗不了現狀。
沒辦法。
趙春紅利用周春艷給徐志軍生孩子這個套路,可太狠了。
如果只是單純的睡覺,做個徐志軍的姘頭,提上褲子以後就可以完全不認賬,一旦生了孩子,這就是徐志軍一輩子的污點
其實還是徐志軍膽小。
葉炳文記得,上輩子他岳父得知周春艷的事情后,也沒有讓徐志軍離婚,只不過迫於形勢,隱藏了幾年,事情平息后,還是依舊平步青雲。
但現實是徐志軍把自己禁錮在了一個危險區域,他害怕,所以他只能接受現狀。
“徐縣長,您真是高看我了。”
葉炳文苦笑道:“讓誰接班,不讓誰接班,都是有組織程序的。我昨晚找梁副縣長、陳副縣長吃飯,其實就是為了了解趙亞楠的下落。”
“您也知道,這趙春紅的案子跟我是千絲萬縷的關係,韓書記兒子在南方創業,有趙春紅的資金支持這一事,也是梁副縣長、陳副縣長提供的。”
“飯桌上呢,兩位副縣長就跟我們吐槽了下咱們縣黨政權力混亂的情況,說擔心以後的局面……”
“所以我這才話趕話,跟您聊到這兒了。”
“至於怎麼安排,當然還得看組織程序不是?”
徐志軍就想笑。
這屋裏攏共就他們兩個人,葉炳文一會兒嘴臉醜惡,一會兒一本正經的樣子,就讓徐志軍很噁心。
傻子都能聽出來了,這小子是想讓梁、陳裏面其中一人,來做常務副縣長,又表現得一副不干預縣委縣政府人事任命的德行,真他媽虛偽。
“行!”
徐志軍都被氣笑了,點頭道:“你的建議,我會考慮,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了。”
葉炳文知道徐志軍晚上還有酒局,正事談完,他便直接起身,臨走時,又忽地道:“哦對了,今天周春艷跟你打電話的時候,答應見面了嗎?”
“你不知道?”
徐志軍現在總懷疑葉炳文跟周春艷有一腿,但他又沒證據。
“您這什麼話?我只是過去說了一聲。”
“那你告訴我,周春艷在哪兒?我去找她。”
徐志軍明顯急眼了:“只要你把她的住處告訴我,葉炳文,你說的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沒問題,就算我離開了龍海,也一定會把縣政府班子安頓好的。”
說著,徐志軍還指了下腕錶道:“你要是不信,我今晚就可以給梁守剛、或者陳忠華打電話,帶他們去見這兩個投資商。”
“現在是全國上下求發展的時候,誰能穩住投資商,就能穩住一個地方的經濟建設,有了這個做保障,你還用擔心嗎?”
徐志軍對周春艷的感情,恐怕要玩真的了。
每次一提到這個女人,他就完全沒了防備。
葉炳文聽得就想笑:“徐縣長,我給你說,你真敢去?”
“當然。”
“那好。”
葉炳文一點頭:“去吧,現在開車就去,周春艷現在就住在於市長的房子裏。”
“……”
徐志軍瞬間臉就綠了:“你說什麼?”
“我說,周春艷現在就跟於市長在一起呢。”
葉炳文促狹地笑了:“你要是不信,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問問於市長。不過,問的時候你可要注意點,於市長一直以為這是我的孩子,所以才幫着安頓她們母女倆。”
“!!”
徐志軍徹底笑不出來了。
他就直勾勾看着葉炳文的臉,不管怎麼看這小子都不像是在說謊。
葉炳文跟於鳳琴的關係,不管是外面傳言,還是後來種種事件表現,都能驗證了一些。
再加上於鳳琴又是單身,沒有家人,如果說將周春艷和孩子安頓在她那裏,還真是解釋的過去,最關鍵安全。
“呵!”
徐志軍怔了半天後,一肚子的氣全沒了,只剩下哭笑不得:“葉炳文,你夠可以的啊。”
“徐縣長,形勢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也好,於市長也好,我們所做的這些有誰是在為自己謀私利嗎?沒有吧?”
見談話氣氛沒那麼敵對了,葉炳文才開始語重心長地道:“於市長從事始終,都是想以趙春紅的案子為基點,針對這些年的建設發展當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徹底的清除,把存在官商勾結黑惡勢力連根拔起,您說,這有什麼錯?”
“我就是這場鬥爭當中的一顆棋子,從始至終又為自己謀取什麼好處嗎?腦袋掛在腰上玩命,也不是為自己吧?”
“就算是剛才,我跟您說咱們縣黨政領導層的任免問題,也是希望您預防一下……”
“畢竟於市長如果倒了,您再一走,我真怕趙春紅背後的保護傘又來了,那您說……我們忙活的這些掃黑除惡又有什麼意義?”
這話聽得比剛才舒心多了。
徐志軍這頭順毛驢由衷地點了點頭,兩手叉腰道:“你要是早點這樣說,不就好了?”
“怎麼說,其實都是一回事。只是你徐縣長非要撿好聽的話聽。”
葉炳文搖搖頭,扭身拿起杯子裏的水喝完,揮揮手,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徐志軍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第一次看葉炳文的背影看得那麼順眼,甚至還有幾分喜歡這小子,真是人就全活個心情啊。
聽到葉炳文說周春艷在於鳳琴那裏,他對這話確實有幾分懷疑,可也不知為什麼,這種懷疑越來越淡,以至於到最後全相信了這句話。
於鳳琴這個雷厲風行的女市長,他是見識過的。
畢竟從政府層面而言,於鳳琴是徐志軍的直屬領導,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非常厲害的一個女領導。
要是周春艷能在她的保護下,或者能認一門乾親,那對周春艷和孩子可太好了。
一想到這裏,徐志軍就覺得對於鳳琴面臨的困難,他或許真得幫。
岳父王文棟雖然已經調離了江北,但他也只是去了南方大省,並且也在任上,所以和江北省委省政府的人際關係還是存在,干預一下江寧市的情況,應該不難。
難的是,徐志軍還沒想好,用什麼理由讓岳父來幫助自己?
思前想後,唯一能用的恐怕就是葉炳文剛才的建議,徹查杏林鄉煤礦一案,深挖資金去向,讓自己乾乾淨淨地離任,這一解釋是最能說得過去的。
……&……
七點左右,葉炳文開着黑普桑就從縣政府出來了。
這時外面已經天色漆黑,隨着天氣轉暖,讓1992年的這個小縣城逐漸有了些生機,哪怕夜色降臨,還能看到縣中心開始有些擺攤的了。
最大商場門口音響開到震天響,各種促銷叫賣活動,熙熙攘攘的人群,是縣城僅有的局部繁華。
葉炳文找了個地方,要了一碗豆腐腦,填飽肚子,這才開車回到了縣公安局。
然而。
這時局裏已經下班了,魏長民和馬向遠都不在,連沒日沒夜的刑警隊都走了,葉炳文本來想和馬向遠商量明天去南方的事情,現在也沒了機會。
索性,他乾脆就先開車回一趟老家,提前收拾收拾行李。
1992年出門雖然沒有前些年那麼難,又是這證明,又是那批文,但相比後世說走就走的高鐵,還是麻煩多了。
從江寧到羊城足足一千六百公里,1997年國家才給火車第一次提速,從每小時48公里提速到55公里。
而現在是1992年啊,現階段綠皮火車連k字頭都沒有呢,至少需要兩天三夜才能抵達,所以,這一路上很痛苦,需要做的準備都得做足了。
如果放棄火車,改用汽車很不現實,葉炳文現在是被停職階段,而且這次調查也沒有任何審批手續,所以不符合動用公車的程序。
葉炳文將車子停在家門口的時候,院門已經關閉了,隔着牆壁,隱約能聽到黑白電視機的聲音。
葉炳文在外面喊了好幾聲,母親和姐姐都沒聽到,估計看電視看上癮了,只好自己找了個靠牆的大楊樹三兩下攀爬上去,縱身一躍,跳進院子。
隔着堂屋門,就見母親和姐姐正在裏面邊看電視,邊剝花生。
因為天暖了,再過段日子就是要種花生的時候,所以需要提前將花生種子剝好,然後挑選顆粒大的種子,裹上多菌靈進行播種。
滿是雪花的黑白電視機,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影,聽聲音播放的應該是1991年版的《雪山飛狐》,就是不知道哪個電視台,叮叮噹噹打得很熱鬧。
以至於丁翠香和葉倩娘倆都沒注意到葉炳文從外面進來,隨着葉炳文一開口,給兩人都嚇了一跳。
“啊……”
葉倩迅速回頭,臉都白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咱聲音能小點嗎?”
葉炳文走到電視機前,將調試音量的旋轉鈕給轉了幾下,回身道:“我在外面嗓子都快喊啞了,你們是一點都沒聽到啊。”
“你昨天不是去送小傑了嗎?”
丁翠香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裝滿花生的筲箕放在大腿上,和其他農村婦女一樣,頭上裹着一塊毛巾,一開口就是關於兒媳婦的事情。
“人家去上班了。”
葉炳文也拉了張板凳坐在母親旁邊道:“媽,姐,明天我要去一趟南方,要出公差,可能得需要一段日子。”
“是有案子嗎?”
葉倩這麼一問,讓丁翠香不由得擔心地看過來。
她知道兒子這是什麼工作,刑警啊,出門辦事那肯定案子小不了,當娘的自然不放心。
“算是吧。”
葉炳文不敢說關於趙亞楠的事,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道:“其實是關於一筆資金流向的事,屬於經濟犯罪,跟以前那種刑事案件不一樣。”
“現在我們警察也開始細分了,我慢慢往經濟警察方面轉,盡量不去碰危險的案子。”
經偵警察這個概念,現階段國內還沒有,葉炳文這麼一說,娘倆都迷惑了。
但丁翠香聽到沒危險,就放心了不少,點頭道:“不碰大案子就好,你的性格不適合辦這種案子,容易衝動,太危險了。”
“我知道,媽。”
葉炳文在母親身邊,盡量做個孩子,嘿嘿一笑道:“姐,去幫我收拾一下衣服吧,我明天就要帶走。”
“你是自己去嗎?”
“不是。”葉炳文搖頭:“跟馬局長一起。”
“哦,有馬向遠在,那我就放心了。”
丁翠香對馬向遠的印象似乎不錯,目光就一直盯著兒子道:“這次出差回來,你買點東西,找個機會,也去小傑家裏看看,不能總讓人家姑娘來我們家,這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