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小心啊團長!
第564章小心啊團長!
溫柔的陽光照在田野中,營寨附近的農田中,農夫們心驚膽戰地拖家帶口,鑽入了自家茅舍和蘆葦盪中。
當孔岱親王的大軍走過時,地面轟隆隆的響聲甚至能把房樑上的灰震下來。
有膽大的,從門板的縫隙中眺望,卻能見到排成一條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隊行走在鄉間小路上。
農夫們看不清他們穿的衣服,但大多是黑藍灰色的罩袍與武裝衣,外面還有一件亮晶晶的鎖子甲。
再看那花花綠綠的旗幟,農夫們便知道是親王殿下的雇傭軍。
等這敕令連走過,幾名農夫先是卸下門板,左右看看,隨即從自家馬廄里牽出耕馬或驢子,甩開親人的拉扯,朝着示警的廢棄箭塔奔去。
很快,一道道或粗或細的黑煙就從騎士們行過的地方升起。
馬蹄踏着國王大道夯實的土地,孔岱親王雄壯的身軀壓在一匹五花馬背上,將那戰馬壓得連連喘息。
聞到了秸草燃燒的焦糊味,他左右張望,卻見山林蘆葦盪后儘是升起的煙柱。
親王譏笑了一聲:“怪不得一直被伏擊,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了。”
“這些本地鄉民真是不知好歹。”一名隨同的敕令騎士忍不住瞪眼。
拉庫尼奧則是一言道破了真相:“估計是那些老鼠組織的,那些鄉民總有些親戚朋友在聖孫義軍裏面。”
老鼠,就是拉庫尼奧對聖孫義軍的稱呼。
然而這次老鼠們撬動了霍塔姆郡的貴族,讓拉庫尼奧功虧一簣,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孔岱親王看着那些不斷向遠方綿延的黑煙,朝着身邊的侍從問道:“前軍交戰了嗎?”
“之前報告說,還有5里地交戰,格里芬此時應該已經交上手了。”
“我估計格里芬他們不是對手。”孔岱親王絲毫不留情面地對着拉庫尼奧說道,“得派騎士支援,敕令連先別上,讓徵召來的雇傭騎士去。”
拉庫尼奧點點頭:“叫蒙圖斯,帶十個槍騎隊以及二百名雇傭騎士壓上去。”
…………
“頂不住了,團長。”
“瑪德,這才頂多久就頂不住了,別廢話,後面的人馬上就到。”
口中一邊惱怒地喝罵著,格里芬一邊躲在大盾下,踩着腳蹬給重弩上弦。
剛剛將弦上好,格里芬便聽見一陣急促的嗖嗖聲,旁邊的門板大盾掀起塵土,一具同伴的屍體已經倒在了眼前。
從門板盾側邊的縫隙中露出半張臉窺視,眼前不遠處七八十米的地方,沿着道路兩側是遊走騎射的諾斯弓騎兵。
在灌木叢夾着的小溪和雜草間,1000名近衛軍排成了一前一後兩個戰陣。
這片區域有農田、籬笆還有民居,救世軍的橫陣難以展開,只能前後站列。
這從格里芬這邊的視角來看,已經足夠駭人。
如林的長槍帶着重影,槍尖在行進中如同波浪般晃動起伏,盔甲摩擦發出嚓嚓聲,六百名長槍手排成了50x12的方陣緩緩向前。
長槍林的兩側,輪射完的聖銃手們,按照《士兵聖典》將聖銃靠在肩膀上,居然在亂飛的箭矢中背對敵軍,從隊伍的通道中走向最後一排。
在他們身後,又是一群聖銃手整齊地向前一步,聖銃齊刷刷舉起,架在了槍架上。
見此情景,格里芬猛地縮回了腦袋,接着他就又聽到一陣嗖嗖的破空聲。
門板盾猛地震動了一下,幾片炙熱的木屑濺到了格里芬的臉上。
他立刻朝地上一趴,等齊射過去,看着那盾牌上漏光的孔洞,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怒罵起來:“找死啊,這麼近,不怕射中自己人嗎?”
罵完后,他便吹了聲口哨,麻利地從盾牌後站起,眯起右眼,瞄準了一名前排的長槍手。
扣下扳機,弓弦顫抖,那名長槍手喉嚨血花一濺,直直地倒在了隊伍中。
與此同時,雄鷹之團地重弩手們紛紛射出弩箭。
近百支弩箭飛出,在土路上濺起灰塵,籬笆和民居牆壁上的箭矢尾羽甚至還在顫動。
前排的士兵登時倒下了十幾二十個,有的箭矢就落在士兵們腳邊,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對方的步伐,居然還有身上掛着箭繼續行進的。
師隊長們揮舞翎槍,喝令着後排的長槍手加快了幾步,填在了原先的空缺上。
那明晃晃的長槍距離雄鷹之團的軍陣只剩下最後不到50米的距離。
“該死!”格里芬朝着身後大叫道,“穿好甲的,拿着盾牌和鏈錘到前面去,大劍士和戰斧手在哪兒?準備突陣!”
扭過頭,通過漏光的孔洞,格里芬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這還真是不好辦了。
這一次出戰,格里芬從死亡之團的斯滕貝格手中,搶到了先鋒出戰的位置。
為了提前搶佔救世軍營地前的渡橋,他帶着三分之一個團以及三百多衛兵走在最前面。
但格里芬怎麼都沒有想到,這群救世軍的進軍速度居然比他們還要快。
沒等他們靠近橋樑,敵方已經渡橋,跑到了他們前面。
要知道,雄鷹之團雖然人人都會呼吸法,可體力並不是無窮無盡的。
他們的確能夠在行軍時穿戴甲胄,但士兵們還是犯了懶,多數人卸甲而行,準備等到戰前再穿上節省體力。
出於行軍速度的考慮,格里芬默許了這一行為。
結果就是甫一交戰,就被一波聖風和一波長槍衝鋒打潰了前排。
好在這雄鷹之團士氣和訓練不算差,沒有卸甲的士兵迅速持盾頂了回去。
賣掉了那三百名衛兵后,格里芬帶人回到後邊車隊,換上了部分武器盔甲,雙方拉開了架勢,繼續交戰。
不過格里芬不得不承認,那魔鬼養的雷電棒棒確實厲害,硬生生把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來。
再這麼下去,估計再撐個兩刻鐘,他們就真得潰敗了。
格里芬走南闖北,第一次遇見這麼噁心的打法和這麼噁心的士兵。
“把我們的重劍拿過來……丟了,丟哪兒了?岔路口那裏,我淦你馬!”一腳踢翻了僕從,拿起了一把普通精鐵焰形劍,格里芬縮着脖子,和那些重甲戰斧手集結起來。
就在穿着重甲拿着大盾的士兵們準備填到前排的時候,相當突兀地,那些推進的救世軍忽然停下了。
甚至他們不知為何,居然在緩緩後退?
眾人疑惑之際,格里芬看着衝上來的諾斯弓騎兵,馬上反應過來,欣喜地站直了身體,扭頭朝着身後大叫道:“騎士,是騎士,咱們的騎士到了,這些弓騎兵在掩護步兵撤退。”
“團長小心啊!”
“團長,你在幹什麼啊,團長!”
於一群躲在大車與盾牌后的步兵中間,站着的格里芬格外惹眼,立刻就被騎着黑色高級戰馬的弓騎兵們攢射。
當然,格里芬這麼多年戰場經驗,不可能被輕易射中,況且門板盾就在幾步外,難不成要站在原地後背接箭嗎?
穿着重甲,格里芬就地一滾,只中了寥寥數箭。
他甚至穿着絲綢內衣,所以只在後背上留下了幾個血點子。
弓騎兵們開始了經典的迴旋圍射戰術,繞着步兵們來迴轉,時不時就是一波箭雨落下。
但正如格里芬所料,沒過幾分鐘,救世軍還沒有消失在視野里,三百名騎士劈開雜草與農田沖了過來。
繆拉率領的弓騎兵馬上放棄了格里芬他們,轉而跟那些弓騎兵糾纏起來。
騎槍追逐着馬尾,繆拉的弓騎兵們時不時回身佯射,或者拖着雇傭騎士們朝另一邊前進。一旦雇傭騎士們轉身追逐救世軍,繆拉馬上就會帶兵轉過身,一波箭雨齊射砸在雇傭騎士們身上。
終於得到喘息之機的格里芬背上插着箭,開始指揮起來:“全員立刻穿甲,這群農夫可不簡單,比吸血鬼海盜都難打,你,馬上去把我的重劍撿回來!”
“那群救世軍還沒走呢。”
“你丟了,你給我撿回來。”格里芬用大劍架在了那僕從脖子上,“你去不去?”
僕從哭喪着臉,朝着悶着頭朝着重劍落下的地方跑去。
而格里芬此時卻不顧箭矢,爬上了一座民居木屋子的頂上,朝着撤退的救世軍看去。
他們此刻快要消失在視野中,現在要想追估計難度不低,最好是等全軍集合……嗯?
格里芬猛地伸長了脖子,抬頭看了眼太陽,才又看了眼那些救世軍的撤退方向。
過河的橋應該是走西側的那條路才對啊,他們怎麼朝着南邊的那條路跑了。
等等,不對,他們的嚮導被騎士們一嚇,走錯路了。
“騎士大人,騎士大人,他們走錯路了!”格里芬朝着帶隊的騎士蒙圖斯喊道,“南邊是瑙安河,死路,是死路!纏住他們,我們穿甲后就能擊潰他們。”
從格里芬身邊掠過,蒙圖斯沒回話,只是身旁的侍從朝他晃了晃旗幟。
格里芬知道,這是蒙圖斯聽到了。
就算沒有聽到,侍從騎士也會替他傳話的。
畢竟戴着厚重的全覆面鳥喙盔,正常是聽不清聲音的,就算是對話都需要大喊才行。
見蒙圖斯帶着雇傭騎士們一邊與弓騎兵纏鬥,一邊緊緊地追着救世軍而去。
而格里芬則心滿意足地拍着手上的灰,對着傳令兵喊道:“傳回去,我軍大勝,擊退敵方兩個中隊,準備追擊!”
這邊格里芬還在編戰報,而另一邊蒙圖斯卻分成了兩支,一支繼續和這支滑不留手的弓騎兵纏鬥,另一支則追着步兵們而去。
弓騎兵們同樣分成了兩支,但顯然另一支沒有繆拉的指揮能力,很快就被甩開,讓他們追向了救世軍兩個近衛軍團的方向。
稀稀拉拉的樹枝在頭頂上遮住陽光,光斑快速地從頭盔上掠過。
沖在第二排的阿里圖格·金·哈姆的心臟砰砰直跳,雖然他是流浪的雇傭騎士,可卻從來沒有放棄成為封地騎士。
能成功剿滅過救世軍兩個中隊的人,全都死了,無人領賞。
只要纏住他們,引大部隊過來,那麼分潤到的功勞絕對小不了。
說不定可以獲得一塊封地,甚至說不定可以替補進入敕令連,成為敕令騎士,成為敕令連連隊長,迎娶伯爵之女,走上人生巔峰!
不過阿里圖格明白,騎士的升遷冊封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得到主官蒙圖斯大人賞識才是第一步。
想到這,阿里圖格忍不住抬起頭,看向沖在最前排的蒙圖斯……
誒?蒙圖斯大人呢?
下一秒,阿里圖格感覺到戰馬顛簸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卻見蒙圖斯躺在地上,胸口淌血,臉上印着一個巨大的馬蹄印子。
“砰砰砰!”
耳側傳來尖銳的呼嘯和爆豆子般的響聲,阿里圖格愕然發現,沖在最前排的騎士們身前忽然爆出了一團團的血霧。
戰馬發出哀鳴,軀體互相碰撞擠壓着。
面前甚至看不見敵人,馬背上的騎士們就捂着胸口或者肩膀,在哀嚎聲中從馬背上滾倒。
“怎麼回事?敵人到底在……”阿里圖格扭頭朝旁邊的人大聲喊道。
“小心!”
話沒說完,他便感覺到一股巨力從肩膀傳來,將他帶地整個人向後一仰。
要不是下意識拽住了馬鞍,他險些從馬背上帶下去。
抓着韁繩一用力,阿里圖格翻身坐穩,才能心驚膽戰地朝着身後瞧了一眼。
從水桶盔的眼縫中,阿里圖格收回視線時,卻看到他的左肩肩甲上出現了一條清晰可見的長條凹痕。
那是什麼打的,箭嗎?可自己明明沒看到箭頭啊。
前排騎士的倒下引發了連鎖反應,騎士們連帶着倒下了一群。
由於前後左右都是戰馬,阿里圖格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前進。
控制着座下的戰馬,阿里圖格跳過了側躺在地面嚎叫的同伴,衝出了灌木叢。
離開了陰涼樹蔭的庇護,進入了河灘的範圍,光線直直地照在了阿里圖格的臉上。
他眼前的一切彷彿全部籠罩了聖光,怎麼都看不清。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可當他雙眼漸漸適應,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時,瞳孔卻是止不住的放大,立刻他勒住了韁繩,大聲地對着座下的戰馬下令:“餅乾,停,餅乾,停下!”
馬蹄鐵磕在石子上,濺出了一連串的火星,餅乾在地上踩出了一條淺溝才終於停下。
戰馬餅乾不滿地打了個響鼻,這是他討要餅乾的標誌,然而今日的阿里圖格卻沒有理它,只是獃獃地坐在馬背上。
其餘的騎士們同樣都在此處拉住了戰馬,獃獃地站在河岸邊的高地上。
不遠處,他能看到那些短毛的步兵正從下坡路朝着河灘進發。
可阿里圖格一點追擊的想法都沒有。
河面上,不知何時起修築了一個簡易碼頭,一艘艘大型駁船排着隊等待停靠。
登岸的木板震蕩着,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救世軍,踩着鵝卵石與沙子從甲板跳到岸上。
他們在口令、旗號與口哨聲中迅速歸位和集結,在河灘上整頓隊列。
在步兵們的不遠處,勤務兵們用肩膀抵着聖孫戰車將它們推到指定的位置。
密集列陣的長槍兵前,聖孫戰車隱隱約約圍成了一個半圓的弧形。
將木板橫着架在車鬥上,七八十名身穿藍衣的螺線銃散兵或是半跪,或是站在木板上,隔着近300米的距離朝着他們射擊。
這哪裏是追擊殘敵啊,這分明就是在誘敵!
狹窄的沙灘上,起碼聚集了3000名救世軍!
一名反應過來的騎士轉過頭就朝着灌木叢狂奔:“快,快回去給親王殿下報信!趁他們還沒有把所有軍隊運上岸!”
“什麼?”阿里圖格一時愣神,下意識地問道。
“去給親王殿下報信!阻止他們上岸!”
從阿里圖格身邊衝過,那同伴的騎士抬起頭喊道,可他剛喊完,腦後就升起了一片血霧。
半截粘着紫色血絲的脊骨露在外面,那騎士的腦袋藕斷絲連地掛在胸前。
他的瞳孔瞬間暗淡了下去,直直地趴在馬背上,任由着戰馬載着屍體驚恐地朝着灌木叢鑽去。
狼狽地趴在了馬背上,阿里圖格像個膽小鬼一樣撅起了屁股,在身邊嗖嗖的流彈里,險之又險地逃入了灌木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