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童子身
左小涵視線從抬棺的人群后收回來，對着管家點了點頭，隨後朝屋內低呼了幾聲。
不一會，黑衣道人的身影出現在茅草屋前。
“仙師，我家少爺抬過來了，還有一應工具，您看接下來……”
黑衣道人看了看擱在棺材旁邊的挖坑工具以及幾份食盒，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接下來一段時間很關鍵，沒有我准許，任何人不得靠近，你們先回去吧。”
“對了，還要給我留下一人，最好是年輕力壯的童子身。”
圍在棺材附近的一群周府下人互相望了望，也不知是誰先憋不住，發出一聲偷笑聲，剩下的幾人也跟着莫名其妙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仙師有吩咐，你們中誰是童子身？上前兩步讓我看看？”
管家咳嗽了一聲，裝模作樣的訓了一句。
人群很快安靜下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仙長身懷奇術，是得道高人，若能被他看中收為弟子，從此以後吃香的喝辣的，機會難得，你們就不要猶豫了。”
留下來的這群下人推推嚷嚷半天，從裏面推出來一個16歲左右的靦腆小伙。
“管家，我們作證，這高才是貨真價實的童子身……高才，你就別不好意思了，若不是我家兩個娃兒滿地跑，這等機會哪能輪到你？”
一個20來歲面相老成的下人吱了一聲，又惹得剩下的眾人發出一陣善意的鬨笑。
民國初期，鄉下小鎮的人結婚普遍較早。
20來歲孩子打醬油的比比皆是。
在這群年輕小伙中找出一個童子身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高才支支吾吾半天，眼神悄摸摸的向旁邊的小紅和少奶奶瞥了一眼，雙手捏在一起，扭扭咧咧的向前走了兩步，垂着頭一聲不吭的站在管家身前。
管家拍了拍高才肩膀，無聲的勉力了一句——16歲的童子身不丟人。
又拿眼神向後面的黑衣道人請示了一眼，後者點了點頭，管家隨之如釋重負……總算能下班了。
“好了好了，高才和左小涵留下聽用，剩下的人趕緊滾蛋，別在這兒耽誤仙師的大事。”
其他人不疑有他，收拾工具后拍拍屁股走人。
由於保密工作做的到位，所有人都以為這道長是被請來替周府驅邪用的，順便給自家少爺尋個風水寶地下葬，沒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一群人隨着管家離開后，落在後面的小紅和少奶奶身形露了出來。
黑衣道人又將高才招了過去，有意交代幾句，藉著他們搭話的功夫，左小涵快步湊到小紅身前。
“少奶奶，小紅，你們趕緊離開，這兒可不是多呆的地方。”
左小涵連連對小紅使眼色。
後者為難的望了望白衣女子，低聲回道：“小姐想送少爺最後一程。”
“送個鎚子……抱歉，少奶奶，我並不是對你不敬，也不是針對少爺，聽我說，這兒真的不安全，你們速速離去。”
“我得空后自會去尋你。”
臨走前，左小涵一面使眼色，一面重重在小紅的胳膊的捏了一下，似乎意有所指。
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領會他的另一層含義。
走了兩步，小紅紅着臉突然小跑回左小涵身前，垂着頭一臉的難為情，支支吾吾的回道：“等這段時間忙完再說吧，我們再約時間，我們的事兒你別急……”
左小涵：“……”
送走小紅和少奶奶后，竹林邊又恢復了安靜。
左小涵圍着棺材轉了一圈，將擱在地上的鐵鍬和兩個竹籃拾起來，來到事先被黑衣道人圈好的一塊黑土地前。
黑衣道人已回茅草屋，臨走前也不知對高才說了什麼，惹得對方一臉的喜氣洋洋。
“小涵，仙師誇我天資聰慧，讓我好好表現，有意要收我為徒。”
高才略顯幼稚的臉上蕩漾着一抹興奮之色，搶先從左小涵手中將鐵鍬搶過來，哼哧哼哧的挖起了坑。
左小涵愣一愣，只覺得這句話十分耳熟。
先前黑衣道人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這般一想，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涼意。
“難道這老貨對每一個人都這麼說？”
“還是他另有所圖？”
左小涵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警覺之意。
此刻黑衣道人不在現場，留下打了雞血一般的高才和沉默不語的左小涵，兩人各自拿着一把鐵鍬，悶不做聲的在腳下的黑土地上挖坑。
左小涵有一下沒一下的磨洋工，腦中似乎又捕捉到了一絲關鍵的線索，下午他守在大廳外面時，似乎從裏面偷聽到了一句話。
“若是還不成，便只能用童子血來代替烏鴉血了。”
那童子血莫非指的就是他和高才？
“嘶……”
左小涵渾身一冷，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
他偷偷瞥了瞥身邊的高才，一會不見，對方的臉上已掛滿了一層汗珠，惹得臉頰紅彤彤一片。
在火把的照射下，泛起了一絲嫣紅之色。
高才顯得極其興奮，有意要在黑衣道人面前好好表現，這才片刻功夫，腳下已經挖出一個馬桶大小的深坑。
“不行，必須自救！”
那老王八用收徒的誘餌將我和高才誆騙在這裏，替他賣力挖坑，最後埋在裏面的說不定是我們自己。
左小涵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在周家一手遮天的靠山鎮，死兩個下人不要太容易。
說不定周東來早已和這道人達成了秘密協議，將他和高才當成了可以隨時犧牲掉的藥引，只要能復活他的獨生子。
“這老東西，也不得好死！”
左小涵年幼時被父母賣給了周府，簽的是15年的賣身契。
高才的情況和他類似。
到時候只需向衙門的仵作使些錢糧就可以將此事掩蓋過去。
少了他們兩人，在靠山鎮恐怕連一朵水花都不會濺起來。
“高才，你當真還是童子身？”
左小涵瞥了瞥茅草屋，故意提高了聲量。
“呵呵……”
高才露出一股憨笑，伸手撓了撓後背，“我家裏窮，每年的工錢都按時帶回去了，今年我姐要出嫁，找男方收了一點彩禮，明年再將家裏的房子翻新一下，我爹媽在請媒人幫我說一門親事。”
“你咧？莫非也是童子身？”
高才杵在原地，雙手扶在鐵鍬上，臉上寫滿了對未來生活的憧憬之意。
哪知畫風一轉，扯到了左小涵身上。
左小涵悻悻然的笑了笑，“這個秘密，我只偷偷告訴你……我早就破出了。”
（出=通假字，防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