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妹情深

崔家。

崔郎中正給崔淑筠號脈。

時不時，還眉頭緊皺的伸手將崔淑筠的眼皮扒開，左看看，右看看。

“族叔，我妹妹怎麼樣了？”

崔榮和問道。

至於崔母，為免影響郎中看病，崔榮和早就讓妻子將哭哭啼啼的母親攙扶到一旁。

現在正在一邊偷偷的抹眼淚呢。

“奇怪！奇怪！”

崔郎中搖了搖頭，似有百般不解。

“脈象平穩，卻臉色發白、眼珠無光，還昏迷不醒！老夫看病治人幾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奇怪的癥狀。”

“這不像意外落水后的癥狀！應該還發生了其他事情吧！”

崔郎中說罷，看了崔家人一眼。又將手搭了上去，繼續號脈。

良久，崔郎中嘆了一口氣，將手收了回來。

“先用人蔘吊著，看看情況吧！”

“族叔，你也沒有辦法嗎？我妹妹，會出事嗎？”

崔榮和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生命危險暫時沒有。但多久能醒來就要看病人的意志了！”

崔郎中的前半句話讓崔榮和鬆了一口氣。

“意志？”後半句話卻又讓崔榮和放心的心提了起來。

“你家小妹雖然落水，但救上來得及時，沒有大礙。按現在這個脈象來看，似乎是你家小妹不願醒來，這才昏迷不醒。”崔郎中解釋道。

“不願醒來？”崔榮和喃喃自語，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麼，族叔，以你的經驗來看，我妹妹會昏迷多久呢？”

“這個就說不準了。可能一天、兩天，可能一月、兩月，也可能一年、兩年，甚至一輩子都有可能。”

“一輩子？”聽到這話，一旁的崔母都要暈過去了。

“族兄，族兄，你可一定要救救筠兒啊！她還那麼年輕。不能就這樣長睡不醒啊！”崔母忍不住了，衝上來，拉着崔郎中的袖子哀求道。

“大嫂子，都是崔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如果有辦法，我自會儘力！但……”崔郎中也是為難。

“現在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先用人蔘等珍貴藥材吊著，看小姑娘自己了。”

“你們也可以多和她說說話，看能不能增強她求生的意志，讓她早點蘇醒。”

“當然，大嫂子，您們人面廣，也可以找其他郎中試試！”

崔郎中能說出這句砸自己飯碗的話，證明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若是其他人，崔郎中也就盡人事聽天命了，絕不會說出讓病人家屬找其他郎中的話。

同行是冤家。

郎中救人，治好了是郎中的本事，治不好是病人福薄。

但這崔淑筠不同。

不僅同是崔氏族人，而且其父親還是二房主事的，父兄又都在朝堂為官。

崔郎中是真不願得罪，也得罪不起。

“對，對。江南這麼多名醫，一定有人能治好筠兒的。實在不行，我們去求大王，讓御醫給筠兒看看，畢竟筠兒快和福安……”崔母緊張的念叨着。

“娘！”崔榮和一聲高呼，打斷了崔母的碎碎念。

郎中講究傳承。

崔氏是大族，有着諸多醫書。

崔郎中就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幾個郎中之一。

“族叔，請見諒！我母親心繫妹妹，口不擇言了！這次真的辛苦您了！關於我妹妹落水的事還請您不要外傳。”崔榮和轉身向崔郎中拱手道謝，順手塞了五兩銀子給崔郎中。

就算同是崔氏人，但診金還是要給的。

畢竟崔郎中是靠這個吃飯的。

而且崔母剛剛的話，說得好像崔郎中不是江南名醫一樣。

診金不給足，容易得罪人。

“和哥兒，你請放心，老朽不是多嘴之人。就是這診金，太多了，使不得。老朽沒用，也沒幫上什麼忙！”

不要小看這五兩銀子。

在這個時代，一家子侍弄田地，在豐收年間，除了一家子的吃食外，一年到頭也就能存下1、2兩銀子。

若是老天不給面，一年到頭都存不下錢不說，甚至還要鬧災荒。

五兩銀子，足夠沒有任何其他進項的一家三口半年的吃食。

就算是崔郎中這樣的老郎中，高收入人群，普通的一次出診也就幾十文。

加上藥材，一次才有可能有上百文的收入。

大戶人家，才有可能超過1兩。

崔郎中，在江南大地上已經超過了90%以上的人。

“族叔，這是您應得的。就是今天的事還請您保密，之後可能還要麻煩您再來看看小妹的情況。二弟，送送族叔。”崔榮和再次說到了保密。

“這…”

眼前這個情況，讓崔郎中頓覺手中的五兩銀子燙手了。

就算崔宗彥家，父子兩人均在朝為官，不缺銀子。但白花花的銀子誰也不會嫌多。

而且看多了世事，崔郎中深知，越富有的人越扣。

今天這崔家大郎這麼大方……

還接連讓保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到底是同族人，崔郎中也就不再多問，只是暗中決定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當了這個久的大夫，崔郎中不是沒有遇到過病人家屬要求保密的。

崔郎中也不是一個不能保密的人。

不然，他也不能成為附近有名的郎中。

而且都是崔家人。崔郎中相信，就算崔宗彥這個女兒落水的背後有什麼秘密，看在同族的份上，只要他不亂說話，也是不會有什麼事的。

在這個時代，動輒誅三族、九族…

宗族是最堅固的利益共同體。

崔宗彥一家和崔郎中，他們天生就是站在一邊的。

就像今天這個明顯不平常的情況，崔榮和不也是只找了他這個同族的郎中來嗎？

“二郎，留步。”

“族叔，慢走！”

看見崔郎中從崔家大門口離開，暗處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悄悄的跟了上去。

……

“大哥，現在怎麼辦？”崔家二郎送走崔郎中回來后，走到崔家大郎崔榮和身邊低聲問道。

崔榮田以前並不喜歡自己這位大哥。

因為從小到大大哥什麼都有，將來崔家也是大哥的，崔榮田並不服氣。

但在父親為大哥娶了一個賢惠的大嫂，卻為他說了一門那樣的親事後。

在大哥高中二榜進士后。

崔榮田就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取代大哥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了。

他未來想要過得好，分家時想多分點財產，還需要討好自己這位大哥。

最起碼，不能再得罪了。

終究是被現實磨平了稜角。所以，他開始擺正自己的位置。

“沒想到小妹對福安侯府這麼不待見，居然寧願跳水也不……唉！”崔榮和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難！

太難了！

福安侯與小妹的婚事，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也不僅僅是崔榮和一家的事，它關繫着整個崔氏一族。

如果早知道小妹這麼剛強，反抗這麼激烈，崔榮和一定會勸說父親別把小妹推出去。

然而最開始，崔榮和和父親母親一樣，都認為福安侯府是一門好親事。

不僅對崔家好，對小妹來說也好。

小妹剛開始反抗的時候，崔榮和也和父親母親一樣，相信小妹早晚會想通的。

但現在……

為了這門親事，父親付出了很多，崔氏內部的利益交換已經完成。

崔氏也已經給福安侯府回話了。

現在只要福安侯點頭，上奏大王王后得到恩准。

這門親事就算是成了。

現在悔婚，不是不行，但代價太大了。

不僅之前付出的收不回來。

還要送出去更多。

得罪的人也多。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控制消息。

小妹為了不嫁福安侯跳水這個消息，不能傳出去。

一旦傳出崔家女寧願自殺也不願嫁給福安侯。

不僅會得罪死福安侯。

大王和王后那裏恐怕也會有想法。

那父親的前途……

如果只是私下悔婚，操作得好的話，比傳出這樣的流言要好得多。

無非就是換個崔家女的事。

雖然同樣要得罪福安侯。

但是不悔婚，妹妹怎麼辦？

崔榮和心中千思百轉。

嗯～

對了！

或許這也不是無解。崔榮和換個思路，頓覺眼前豁然開朗。

崔家女寧死不嫁福安侯，固然會得罪福安侯，甚至讓大王、王后不喜。但可以向現在的那位王太子靠攏…

只要崔家能堅持到現在那位王太子順利登基！

或許悔婚、流言對崔家來說，是福非禍。

而且還能滿足小妹的願望。

“二弟，你去請…算了，我親自去一趟。”想到這裏，崔榮和就要對崔榮田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娘，你先用人蔘那些穩住妹妹的病情，不要讓病情惡化。我去找宗極族叔商量一下，看能否幫妹妹達成心愿。”

“好，好！”現在滿心都在女兒身上的崔母根本沒有細聽兒子說的什麼。

“大哥，你想退婚？族長和父親他們會同意嗎？”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崔榮田一看崔榮和的神色和語氣，就猜到了崔榮和的心思。

在感嘆崔榮和的魄力和羨慕崔榮和崔淑筠兄妹情深之時，崔榮田也不由擔心，這會不會影響到他。

崔榮田也喜歡這個沒有利益糾葛的小妹。

但到底同父異母。

崔榮田更在乎的還是他自己。

人貴自私。

“什麼？退婚！”崔母這才反應過來。

“兒子，要不然還是先和你父親商量一下吧！”崔母在乎女兒，但她同樣在乎丈夫兒子的前途。

剛剛女兒生死未卜，崔母也就只能先顧眼前。

但從剛才知道女兒雖然昏迷但沒有生命危險，崔母的理智就已經開始回歸。

隨着時間流逝，冷靜下來的崔母，甚至開始有點責怪女兒不識好歹了。

人心易變！

人性複雜！

只是女兒到底昏迷不醒……

到底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女兒反抗得這麼激烈，崔母也想退婚，避免再發生一些不可言的憾事。

然而這門親事到底是崔宗彥親自定下的。

這麼多年來，崔母早已習慣了以崔宗彥的意見為主。

這不僅是宗教禮法的規矩。

也是崔宗彥這麼多年來，已經無數次的證明了他的意見是正確的、有益的。

“我先去和宗極族叔商量商量，再去信給父親。”崔榮和也覺得退婚這麼大的事應該得到父親的同意。

畢竟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同時，崔宗極是崔氏族長，大家長，福安侯迎娶的是崔氏女，退婚也需要他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