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殺聲再起
林峰注射了血清后，癥狀並沒有立即緩解，越發是冷得發抖，皮膚起雞皮疙瘩，面色紫紺，體溫迅速升高，頭痛面紅，噁心嘔吐，全身酸痛，神志模糊。
烏蘭托雅一直守候在林峰身邊照顧，六月天蓋了兩床棉被，林峰還在發冷。烏蘭托雅心急如灼，不顧矜持，在眾目睽睽之下與林峰相擁而眠，用自己的體溫為林峰取暖。三個時辰后，林峰全身大汗，體溫下降了。
林峰醒了后，發現自己睡在烏蘭托雅懷裏。烏蘭托雅因酷熱難耐而香汗淋漓，面紅耳赤，頭髮蓬亂，慵懶中帶着些許嬌媚。
烏蘭托雅和其他蒙古人一樣，身上有濃郁的馬騷味，此刻騷味就更加濃烈。但是林峰自從聽說馬騷味可避鼠疫，就開始喜歡聞這股味。騰地一下火起，剛剛正常一些的體溫，熱血開始沸騰起來……
烏蘭托雅那奼紫嫣紅分外嬌嬈的面龐和那紅艷的櫻唇就在眼前，林峰幾乎要把持不住，想把烏蘭托雅摟在懷中狠狠地親昵一番。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只能強忍下去。
“他醒過來了，剛才發過一身汗，現在燒已經退了。”烏蘭托雅眸中秋水蕩漾，瀰漫著驚喜，興奮地呼叫着，那神情看了叫人心動。眾醫官聞訊圍了上來，林峰不敢怠慢，趕緊收斂心神從溫柔鄉里爬出來。
宋代始對醫者稱謂統稱為“大夫“和”郎中“。以習慣而論，一般坐堂行醫，設館治病的醫生，都稱為大夫，若是軍醫還有銜職。至於民間那些各自行事，醫無定所，散於街頭賣葯，屬於游醫者，則多稱為郎中。崔鴻雲是地方軍招募的郎中，雖是醫官，卻沒有正式職稱，無品不如流的布衣郎中。王堅軍中配的醫官大都是太醫院的學士，正經八百的科班出身，是有職稱的。和安大夫、成和大夫、成安大夫、成全大夫、保安大夫分為六等，最高正六品，最低從八品。
釣魚島的醫官成全大夫高榮軒，保安大夫陳斯年等人若是論官職比林峰還要高出兩三級。若是平常，崔鴻雲在這些正規大夫面前，個個都得尊稱老師，人家還不一定拿正眼瞧他。布衣郎中想考入太醫院，比考科舉還要難上十倍。好在醫生這個行當真是憑本事吃飯，崔鴻雲有林峰指點，神醫妙手，活人無算，有起死回生之能，雖是白身布衣，然身價倍增。眾人只嘆作後生可畏，無人敢小視。
烏蘭托雅、崔鴻雲率先進了隔離區施醫。成全大夫高榮軒亦是不甘人後，領着眾醫官隨後，放下身段給兩個後生打下手。除了烏蘭托雅，其餘眾人為防感染，都用數層毛巾捂了口鼻，繫於脖后充作口罩。林峰是臨床首例，捨身試藥，生死攸關，關係全局。烏蘭托雅搶先貼身護理，眾醫官為避嫌，皆在門外焦急候着，聽到烏蘭托雅驚喜呼喚，眾人皆湧進屋裏，搶到床前。
崔鴻云：“大人現在感覺怎麼樣？”
林峰：“好多了，初用要葯時，渾身驟冷，如同跌入冰谷，其後如扔入火爐，反覆數次，大汗一出，便全身通泰許多，頭也不似那麼疼了。”
高榮軒：“林大人氣色看似好多了，崔大夫可否讓下官給林大人把把脈。”
崔鴻云：“老師請！”
高榮軒中醫造詣深厚，探脈高手。崔鴻雲雖有新進絕技在身，原業亦不敢忘其項背。高榮軒開口相求，便是尊崔鴻云為主治大夫了。
“林大人面唇色澤亦轉紅潤，體溫如常，脈搏和緩較有神明，十分毒疾已去六七，症對其葯，大關已過。“
“彩！“眾醫官齊聲歡呼，各赴職位，立刻大量採集血清，展開全面搶救。眾患聞訓皆喜，互相傳訊，片刻之間隔離區人皆知絕症可救，聽到了希望，如重獲新生，瀕危重患亦勉力支持下去，求生慾望更加強烈。
等眾人走後，高榮軒道：“林大人久病陽神太虧，內傷不拔，邪毒攻心，尚未拔盡，然體質更虛，若不急治，恐不久亦。”
林峰：“生死有命，聽天命，盡人事吧。高大夫不必理會我了，去救眾人吧。”
高榮軒道：“下官有一術，即可拔大人內傷積淤，又可御眾人之寒蟬，發汗去邪。”
林峰：“那是何術。”
高榮軒道：“隔湯蒸煮，去淤拔汗，則無弊矣。”
林峰：“既然如此，立刻準備吧。”
高榮軒道：“下官這就去辦。”
烏蘭托雅：“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啊。”
林峰：“就是洗蒸汽浴，不可能人人都有個大美人抱着呀，對不對。大家都走了，再抱抱吧。”
烏蘭托雅：“你想的美啊，我是同情你快死了，你現在雖然活過來了，身子虛不許胡思亂想。“
林峰：“要不要一起洗蒸汽浴。“
“你去死吧。“烏蘭托雅滿面羞嬌，暈紅流霞，麗色生春。
林峰：“呵呵，我若是真是死了，你大概又捨不得。“
烏蘭托雅：“你現在已無大礙了，我便要走了。“
林峰：“蒙古人那邊你是回不去了，還能去哪呢，就留在這吧。”
烏蘭托雅：“那我留在這，又算是什麼呢。”
林峰：“趕明兒我去王大人告請，給你封個保安大夫的正名。免得別人背後道議你是蒙古大夫。今後就做我的隨營醫官，你看好不好。”
烏蘭托雅：“你也是個沒良心的小人，好了傷疤便忘了疼，忘了當初怎麼求我。“
林峰：“那好吧，你說吧，要我怎麼報答你。“
烏蘭托雅斜睨着林峰，撅着嘴到：“我什麼也不要，只要見你活着便好。“
林峰愣了一下，支起疲憊身軀，將烏蘭托雅拉到卧榻邊坐下，彼此依偎，感受這一刻的溫暖與愜意……
事態緊急，血清量產後僅經過林峰一例臨場試驗，便迅速投入了使用，配后蒸浴療法，重患死亡率大幅度降低，輕患逐漸康復，越來越多的軍民離開了隔離區。釣魚城裏軍民持續開展衛生防疫工作，滅鼠滅蚤，衣物滾水消毒，勤洗更衣，深埋屍體，鼠疫便逐漸受到控制了，少有新患感染，局面已經大大改觀。
一場突如其來鼠疫被撲滅了，累計死亡人數接近兩萬。釣魚城人口密度太大，十幾萬人擠在一個方圓僅僅數里的半島內，早期防治不到位，後期雖然補救了，仍然是付出慘重代價。黑死病不愧是頂尖的生化武器，若不是及時得到了血清，十幾萬人就只能挺着死個乾淨。
眾醫官慶幸之餘，便向林峰請教其理，眼下算是扛過去了，如何防範將來，萬一蒙古人再弄出點新瘟疫出來，又如何抵擋得住。
高榮軒：“醫道難為，物理難窮。林大人靈慧，可否指點迷津，令吾輩心開神悟，明了醫道，而為蒼生大醫。”
林峰：“高大夫太客氣了，指點談不上，有何疑惑，彼此交流一下吧。”
高榮軒：“此疫兇猛，為何藥力不克，而畜血清液可拔。”
林峰：“瘟疫流行是靠病毒傳播，無論多厲害，總會有倖存者。倖存者的體內就會有抗體，而抗體既是病毒之解藥，主要存於血清之中，人畜同理。”
陳斯年：“敢問大人，抗體究竟是何物？”
林峰：“這麼說吧，抗體就是人或動畜自身的免疫系統在病毒刺激下，產生的能夠抵抗並消滅病毒的元素。藥物是外力輔助，可消滅病毒，但不能阻止病毒再生，治標不治本。當病毒在人體內繁衍到足夠強大時，藥力便會失效。最終戰勝病毒要依靠人體自身的免疫力，不斷去複製抗體消滅病毒，抗體可再生，可終身免疫，標本兼治。”
高榮軒：“林大人醫論精妙，甚合固本培元之理，受教了。”
陳斯年：“既然抗體可自生，為何我等體內卻沒有呢。”
林峰：“不是沒有，而是數量不夠多，種類不夠全。族群不同，所擁有的抗體便不盡相同，病毒有千萬種，抗體便有千萬種，採集血清便是補其短缺。能夠抵抗病毒的宿主血清中必含相對抗體。”
陳斯年：“一物降一物，大人一語，吾輩茅塞頓開。“
高榮軒：“敢問林大人，人畜皆可為宿主，不會交叉感染嗎，人染畜疫。那不是前面驅虎，後面趕狼嗎。“
林峰：“呵呵，確是有染畜疫或混染雜疫之風險，所以要盡量選健康的人或畜來做宿主。兩害相爭取其輕，即便是為了滅大疫而染上小疾也是值得。“
眾人聞其理，細思悟會，通達者被林峰驚世劾俗深深折服，可謂受益良多。
崔鴻雲見眾人問完了，便插言道：“那個長青黴的饅頭又是什麼物理，為何如此神效，人可以用嗎。”
“對啊，青黴莫非是神葯。“眾人皆求其解。
林峰：“青黴確實是特效藥，可殺滅多種病毒，非常高效，比大青葉，板藍根之抗毒藥力高出何止十倍。若能提煉青黴入葯，天下雜難奇症，一半可除，一場鼠疫又何至於如此慘烈，不敢說全愈，至少可多活九成人口。只可惜人用不了，人和馬的腸胃吸收功能不一樣，馬吃草，人就不行。”
崔鴻云：“那可以煎藥取其湯劑嘛。”
林峰：“沒用的，青黴是活的才有用，煮過就死了。不但不能煮，高過常溫青黴即會死。”
崔鴻云：“既然如此，不妨用冷水萃，再給人用。“
林峰：“呵呵，你有空慢慢搗鼓去吧。我只能建議一下，用冷水萃濃度過低，根本起不到什麼藥效。你可以想法讓青黴直接生長在水裏，這樣濃度比用水萃要高出許多，再想法在低溫條件下把水盡量去掉。“
崔鴻云：“大人說笑了，高溫煎煮可使水份蒸發，藥物濃縮，低溫下如何能去水呢。”
林峰：“冬天將結冰的衣物掛着外面亦可晾乾，由冰汽化謂之升華。若是要提煉青黴藥液，只有擇冬日嚴寒之季，將青黴生長液凍結為冰，置於陽光下暴晒，升華濃縮後方可入葯。”
“嗚嗚嗚……咚咚咚……“突然間城外號角長鳴、戰鼓驚天，伴隨着三輪雄渾悠長的號角和九段振奮人心的戰鼓后，蒙古大軍前來收城了。總帥汪德臣領軍迅即突破無人值守的東門，輕取了外城。烈日驕陽下，蒙古軍旗插遍城牆之上，迎風飄揚。
汪德臣志得意滿，單騎冒進，親到內城堡下對王堅勸降，大吼道：“王堅，我來活你，全城的軍民快快投降吧！“
王堅此刻站在城頭，鋼牙咬碎，雙眼怒張，殺汪德臣容易，可是城中近半兵力尚在康復治療中，尚未歸營。若是此刻開戰，便是殺退敵人，也無力鞏固外城，不若拖得一時。
王堅：“你回去叫晉國寶見我，不見此人，一切免談。“
汪德臣：“王堅，你莫要不識抬舉，**的還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
王堅冷笑道：“某城中尚有萬餘能戰死士，你若不依我言，只管率兵來攻。“
汪德臣略思后大聲喝道：“好！王堅，你等着，容我回去稟明大汗，再做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