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相，本我
“此番傷亡共計十七人，令八人失蹤，想來是當時混亂，跌入了第八層天牢，我等無法救援。”
昏暗過道之中，滿頭白須的趙長河正恭敬向身前一人彙報事務。
“可還有人存活？”問話的是一名男子，聲音平淡溫潤。
男子外貌看去不過四十餘歲，身着一襲白色長衫，只是那袍子早已經被灰塵沾染，成了灰袍。
羽扇綸巾，面容並未有任何出奇之處，但卻有股飄雅的氣質流轉。
待在這天牢，這一襲裝扮有些格格不入，不像個獄卒，倒像是個小鎮教書先生。
趙長河罕見的遲疑了一下，但面對眼前男子，還是如實答道。
“回典獄長，失蹤八人里有乙級獄卒陸採薇，先前有過查探，命燈已然熄滅……”
男子神色未變，只是默默向前走去。
已然是甲級的趙長河此刻神色有些許緊張。
身為天牢的甲級人物，趙長河知道很多事。
就比如那位當年典獄長大人親自招來的天才少女陸採薇，隱隱聽說曾是他國某個大家族的人。
若是這樣，倒也罷了。
關鍵是咱們這位典獄長，也姓陸……
親戚？侄女？還是私生女？
這就很讓人遐想了。
“大人，您現在是要去第八層么？”
陸青山微微點頭，隨後腳步在門前停下，目光看向趙長河。
“這一次進京，路上發生了很多事，就連回來時，都被耽擱了不少。”
他嘆了口氣，道。
“若非如此，應當能提前數日回來，這些事便不會發生。”
“不過，倒也未必。”
趙長河低頭安靜聽着，不發表一言一句。
“第一層天牢，張家林家那幾位，推出去斬了。”
“第二層，劍宗的幾位，妙音山的幾位，也不要留下。”
“第三層……”
陸青山聲音平淡且溫潤，像是一位教書先生，這副嗓音可以讓學生們昏昏欲睡。
可趙長河卻是愈發心驚。
一個又一個勢力在他口中被報出，也就代表了那些人的生死。
而做出這一切決定的陸青山，則是輕描淡寫，如同一位生死判官。
趙長河應聲，但心中卻是浮現一個又一個疑問。
這一次大人進京，究竟發生了什麼？
以及這些勢力，為何非要招惹陸大人。
“我先下去看看，老趙，一會記得幫我去城東的鋪子買點白糖糕來，再去旁邊帶兩個程家鋪子的燒餅，突然想吃了。”
“是，典獄長大人。”
待到趙長河徹底離開過道后，陸青山才舉起了手，慢慢的貼在石壁上。
光華流動，那道即便在天牢塌陷，也毫髮無損的“門”終於被緩緩打開。
“無論生死，終究是要把屍骸帶回家的……”陸青山自顧自的開口，隨之，踏入其中。
但隨後，他皺了皺眉。
…………
監牢內，詭異們突然變了副摸樣。
很努力在往外鑽的白色果凍皮，此刻身形停頓了一會，然後整個又繼續往回鑽，極為滑稽。
跪在地上的無足男，半天不起，此刻怔了怔，默默的站起了身子，然後自己走回了牢籠。
他甚至貼心的自己關好了門。
本還抱着葉無憂大腿的啞女，此刻也有些搖擺不定。
最終，她還是顫抖着默默起身，貪婪的在葉無憂腿上蹭了幾下。
葉無憂將其一腳踢開后，才默默的走回了牢籠。
監牢的門一間又一間的關上，詭異們都很安份的待在牢籠里。
仿若最開始群魔亂舞的樣子不是它們一般。
葉無憂目光平淡，望向過道遠方。
天牢第八層的“門”，終於是被打開了。
只不過……
“我以邁入無相，找尋本我。”葉無憂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昏暗的燭火在這一刻猛然照亮，似乎隨着來人，火苗跳躍的更為茂盛了。
最終，在過道的另一端，踏着光影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灰色長衫的男子走到牢籠一側，緩緩站定，並沒有着急做什麼，而是先努力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灰塵沸沸揚揚灑落，那一襲灰色長衫才恢復了幾分原有的白色樣貌。
陸青山看了看監牢內，目光在那群詭異身上掃視而過。
被其目光注視到的詭異均是神色安靜。
就仿若他也能看見一般。
事實也確實如此，陸青山的目光在那唯一一座門戶大開的監牢內掃了一眼，看到其內昏迷的陸採薇。
最後，待目光將此地整個巡視后，他才望向前方，落在了葉無憂身上。
他在葉無憂身上，感受到了相似的氣息。
“這是你乾的么？”陸青山目光所指，是那座空蕩牢籠。
其內的詭異已經沒有了。
那麼站在他前方的葉無憂，是人，還是詭異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葉無憂輕輕向前一步，淡然作答。
陸青山神色緘默，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躺在牢內昏迷不醒的陸採薇，道。
“她還活着，那麼我可以讓你再說幾句。”
葉無憂輕輕一笑，眼神平靜，目光落在對方身上，打量開口。
“典獄長？不過五境凡夫，也配我浪費口舌？”
陸青山先是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葉無憂似乎很不滿意對方的笑聲，他微微皺眉，但隨即舒展開來，怡然自得道。
“自我無相初成，尋得本我，區區五境，縱然你身上有再多玄妙，於本我而言，也不過是指尖沙礫。”
陸青山默默聽着，然後靜靜開口。
“還有一句。”
葉無憂輕輕吸了口氣，然後眯起雙眼，看向前方。
他的視線所看向的不是陸青山。
而是對方身後。
看穿一切的葉無憂此刻輕笑道。
“不過一介行之將死的軀殼，除去你身上的大道殘骸，又有何等本事與我為敵？”
這一句話終於說完。
陸青山的身影如同白虹貫日，化為幻影。
已然找尋“本我”的葉無憂，身形猛然受到重擊，如同流星炮彈一般飛落出去。
轟隆隆！
轟鳴聲驚乍而起，葉無憂整個身軀被打的直接凹陷入地牢牆壁。
轟鳴聲過去，牢籠內的詭異均是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陸採薇被其拖在半空中，而地面上，則是拖着已然滿是血污的葉無憂。
燭火照應，此地餘下陸青山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