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發燒
“不要發燒。”
“千萬不要發燒。”
陸離站在出租屋單間窗戶旁邊，心中暗暗祈禱着。
他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望向外面下着的磅礴夜雨猛烈拍在玻璃窗上，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狗日的天氣預報，就沒有一次準的。”
今早天氣預報顯示無雨。
誰知他做完兼職乘公交車回來的路上下了一場傾盆大雨。
因為站台和租的房子有着好幾百米距離，他不得不冒雨沖回來，然後就淋成了落湯雞。
陸離低下頭，點亮一旁電腦桌上擺放着的手機屏幕，時間已經來到夜晚七點一十二。
“差不多了。”
他把插在胳肢窩下的水銀溫度計抽出，舉起對準燈光。
陸離眯了眯眼睛仔細觀察，只見上面顯示36.8°。
體溫正常。
他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發燒。”
感冒發燒對於尋常人來說是一件很司空見慣的事情。
然而對於他來說，感冒發燒卻是一件有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事情。
陸離這輩子發過兩次特別嚴重的高燒，至今回憶起來都心有餘悸。
第一次是五歲那年。
據說燒到了四十度左右，當時險些沒有救回來。
這件事距離有些久遠，陸離自己不太記得，只是聽父母偶然談起過。
至於第二次則是發生在前兩年，事態更嚴重。
他真感覺自己當時見到了去世多年的老祖母。
儘管陸離最終憑藉強大的求生意志撐到退燒，但依舊留下了後遺症……好吧，是退燒藥的功勞。
正因為如此，他尤為的害怕發燒。
陸離將溫度計放回塑料管，塞進抽屜里。
他覺得還是不太保險，“洗個熱水澡去去寒。”
想着，他從衣櫃裏拿出乾淨睡衣，準備去洗澡。
打開房門。
陸離看見對面衛浴間門緊鎖，裏面燈火通明，很顯然有人。
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定然是對門那個經常夜裏濃妝艷抹出門的女人。
陸離租的房子裏有三戶人家。
除了他之外，隔壁是一對工廠上班的小夫妻。
一般而言，這對小夫妻要晚上八點左右才到家。
所以衛浴間燈亮着不會是其他人。
只有可能是合租房裏第三家住戶。
也就是對門那有點像坐枱的女人。
他家庭條件很一般。
自身去年學校畢業下半年一直在玩。
今年上半年才出來找的工作。
目前，總共工作時間也就一個多月。
因此，陸離沒什麼錢。
沒辦法，租不起整租的房子。
只能選擇價格相對便宜的合租房。
一想到租房問題，陸離不由有些頭疼。
“明天還要交房租八百塊，我卡里只剩九百七，剩下一百七怎麼熬過這個禮拜撐到發工資啊？”
他都有點後悔昨天花二十五元續優酷會員。
衛浴間有人，陸離不能擅闖。
他退回到床沿邊上坐下。
漫無邊際地隨意刷着抖音。
這是他日常消遣娛樂方式之一。
一條。
三條。
很快，陸離漫不經心刷了十幾分鐘抖音。
對面那女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久都沒從衛浴間出來。
儘管此時是初夏，但夜晚比較陰寒。
再加上今天下雨的緣故，氣溫特別低。
這不，等待十幾二十分鐘，陸離都凍得有點發抖了。
這時，他刷到了一條感興趣的抖音。
視頻中，豎著中分的小青年博主上來就拋了一個很吸引人的話題：
“經常進化的朋友一定知道，人體基因組中存在一些區域，對人類遺傳特徵和進化歷史有重要意義。”
陸離聽到這個話題，不由渾身一震，整張臉露出了認真之色。
經常進化的朋友一定知道？
多麼不俗的開場白啊！
陸離出生至今從未進化過，當然對這種“民科科普”充滿興趣。
他眨眼着眼睛仔細看向屏幕。
此時，博主又拋了一個令人深思的疑問，“眾所周知，人體基因組中存在一些區域，被認為對人類遺傳特徵和進化歷史有重要意義。這些區域被稱為基因鎖，因為它們可以控制和調節人類基因的表達和功能。那麼，如果基因鎖全部解鎖會發生什麼？”
對啊。
如果基因鎖全部解鎖，會發生什麼呢？
陸離饒有興緻地看着，想聽聽博主怎麼胡扯。
忽然，衛浴間方向傳來“咔嚓”一聲輕響聲。
他急忙透過門縫看去。
只見兩條修長的小腿踩在塑料拖鞋裏“踢踏踢踏”進了對面卧室里。
陸離趕緊在視頻上雙擊點贊，然後抱起床上放着的乾淨睡衣，一溜煙衝進了衛浴間裏。
嗯，他還想着洗完澡繼續聽博主怎麼胡扯進化呢。
……
衛浴間裏熱氣騰騰。
一股力士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瀰漫縈繞。
說實話，味道還挺香。
陸離摘下眼鏡直接進去洗了個熱水澡。
暖流從頭流淌到腳。
他那寒氣入體的身子，此刻覺得好受了不少。
大概洗了十來分鐘。
陸離覺得渾身暖和了不少，這才關閉花灑的閥門，然後用浴巾擦乾身體。
來到外面。
他把眼鏡戴了上去，想要找牙刷杯。
衛浴間熱氣太多了。
蒸的眼鏡上全是白氣。
無奈之下，他只好取下眼鏡，嘟囔了一句，“早知道現在近視六百多度，小時候就不打遊戲了。”
陸離眯了眯眼睛分辨自己的牙刷杯是哪一個。
高度近視就這點不好，看近處東西都很模糊。
陸離甚至在琢磨，等以後自己經濟穩定下來，是否去做個激光治療。
“找到了。”
他拿起中間那個牙刷杯。
放水。
擠牙膏。
開始刷牙。
陸離一邊刷牙一邊盯着洗漱鏡中自己臃腫身材。
他有些自嘲道：“近視眼連找個牙刷杯都要眯着眼睛，看鏡子裏的胖子卻能夠一清二楚。”
沒錢。
還長得有點胖。
也難怪找不到女朋友。
陸離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他以前不是很胖。
只是前兩年大病了一場，體重一下子上來了。
不止是體重問題，陸離總覺得自己很“虛”。
明明每天吃很多東西，但是拉出來的卻很少。
如果不是去醫院檢查過，確定身體沒問題，他真的擔心自己怎麼了。
“那次也是感冒發燒，險些要了我的狗命。”
正因為如此，陸離特別害怕淋濕了感冒發燒。
他不確定再發燒的話，自己會不會像前兩年那樣，別再把小命丟了。
……
洗漱完畢，回屋。
翻出吹風機，把頭髮吹乾。
陸離本來還想躺床上刷會抖音。
誰曾想微信工作群突然跳出主管“@全體”的信息。
陸離很重視自己的工作，連忙切到微信，想看看主管到底說啥。
微信群里，主管：“五一假期要過去了，明天新老總過來接任，大家沒什麼事別請假，還有，早點來打掃衛生，收到請回復。”
“收到。”
“老大，放心。”
一群同事們在刷着屏。
陸離跟着回復了一句：“收到”。
關於新老總上任這件事，早在他一個月前面試入職之時，便已經聽同事們聊過。
據說因為公司效益很好，被市值萬億美元、世界五百強之一的柳氏集團看中。
在談判數輪后，雙方達成併購協議。
柳氏集團出資三十三億軟妹紙幣收購百分五十三股份，並且獲得經營權。
因此柳氏集團要重新派遣管理團隊過來。
聽說這位新來的老總，還是柳氏家族嫡系。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老總上任極有可能大刀闊斧對公司進行整改。
諸如裁剪一些不必要的部門。
勸退一些工作表現不佳的員工等等。
陸離好不容易找了份工資待遇不錯的工作，可不想在公司換帥的期間，撞到新老總槍口上。
他之所以這麼重視工作是有原因的。
第一，熱愛工作。
第二，做人要有使命感，對得起職責。
第三，自己太窮了。
第四……第一第二條根本不重要！
好吧，陸離重視工作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一個窮字。
銀行卡只剩下九百七十塊錢了。
明天還要交八百房租。
接下來還要吃用開銷一個禮拜才發工資。
他不由唏噓，“我要是有錢，哪還會甘心當一個社畜？”
“算了，明天早起，還是別刷抖音了，以免睡得太晚起不來。”
旋即，他把手機放下充電。
連那個感興趣的民科科普視頻都沒有看。
關燈。
陸離蓋好被子正準備入睡。
“阿嚏！”
又一個噴嚏打出。
他心中有一個不妙的預感，“我該不會又要感冒發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