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獨家銷售權
到了下午,趙伯辰拿着兩桶燈油,一盞油燈,來到了州衙。
門口連個衛兵都沒有,平時肅然的州衙顯得冷冷清清。趙伯辰嘆了口氣,李復這個知州,實在太憋屈了。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要兵又沒兵,在秦州只有名頭。
金兵打到了鳳翔府,威脅興元府,與宋軍正在那一帶激戰。秦州在隴山以外,與其他州相比,算是邊遠地區。現在只是偶爾有游騎會到秦州,正規軍不來。
宋朝的中央很少會管到秦州,兵都已經調走了,現在是自治狀態。李復老病,沒有精力管州政,下面的屬官也不服他。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州衙里看書,兩耳不聞門外事。
趙伯辰展了展衣角,走進州衙。
剛剛進去,一個老奴就迎了上來。道:“因何事擅闖州衙?”
趙伯辰拱手一禮道:“不是擅闖州衙,州衙外面沒人,想通報一聲都不能。”
老奴伸頭出去看了一看,嘆口氣道:“警戒州衙的兵士又回家了,這可如何使得?”
回過頭來,看着趙伯辰道:“你到州衙有何事做?”
趙伯辰道:“在下趙伯辰,在酒樓路賣燈油。因為前幾日得知州照顧,特來相謝。”
老奴這才看見趙伯辰帶的東西,道:“請裏面走。知州正在書房裏讀書。”
趙伯辰隨在老奴身後,到了書房。
門正開着,李復坐在一張躺椅上,手裏拿着一卷書,正展目苦讀。看的書,正是《畫墁集》一冊。
趙伯辰深施一禮,道:“晚輩趙伯辰,特意來參見知州。”
李復抬起頭來,見是趙伯辰。喜道:“難得有稀客來,快快請進。”
說完,站起身來,挪到旁邊的椅子上。請趙伯辰進屋,在旁邊坐了。
趙伯辰雙手把燈油的燈送上,道:“這些日子,晚輩做了一樁生意,在城裏賣燈油和燈。這裏店裏面賣的,今日特意帶來給知州。這燈特別明亮,晚上點着剛好。”
李復喜道:“我聽說了,說是城裏有一家賣燈油的,點燈特別明亮。難道就是你家?”
趙伯辰點頭:“應該是了。只有我一家賣燈油,沒有別家。”
李復看着趙伯辰,點了點頭。仔細觀察燈,見製作極其精巧,受不釋手。
燈是趙伯辰憑着印象,照着前世的煤油燈製作的。煤油燈是用過了多少年,經過了多少次改進,一二百年間人類的傑作。哪怕只是憑着印象製作,也足見其精巧。
過了好一會,李復才把燈放下。道:“今日前來,有什麼事情?”
趙伯辰道:“不瞞店主,上次見知州的時候,見知州在本州很是落魄。於心不忍,心裏面難過得很。今日我終於賺了些錢,有餘力了,特意來告知知州一聲。”
李復看着趙伯辰,緩緩點了點頭。道:“你能念着我這個老病之軀,我心裏面很感激了。今年年初,當今皇上看中了我,強讓我來知秦州。在我想來,是因為我當過熙河路轉運使,認為我熟悉這裏吧。可我已年邁,秦州又無兵,怎麼管理秦州呢?秦州地近蕃部,人又不服管,事事皆難。”
趙伯辰道:“秦鳳路的兵已經被范宣撫帶走了。不能重新招兵,確實沒有辦法。”
范致虛是陝西五路宣撫使,建炎元年,帶了陝西五路兵馬進京救援,把兵馬全部損失。秦鳳路遠在隴河之東,受員損失最為嚴重,一個兵都沒有回來。秦州沒有了兵,知州就失去了力量,不被人看重。再上秦州底下多蕃部,本來就不服知州的管,就更無從下手。
李復嘆了口氣:“是啊,手裏沒兵,上邊沒權,知州就只能備位了。想招兵,手裏又沒錢,我又沒有精力,只能徒喚奈何了。秦州的官員,大多都已經逃走,只剩一個錄事參軍,一個司法參軍了。也兩手一拍,不管事了。現在秦州的事,都是下面的孔目和押司管着,我們沒用了。”
趙伯辰道:“只要下面有人支持,知州再奪回權力有何難?”
李復哈哈笑道:“這是你們年輕人說的話,朝氣蓬勃。我們老年人,就不這樣想了。”
趙伯辰點了點頭,看着李復。
今天來拜訪李復,一是謝他那天相助之恩,再一個是得他相助。
李復是外來戶,而且孤身一人前來,連家眷都沒有帶。在秦州孤零零的,李復肯定需要別人相幫。只是一來年紀大了,二來實在太難,乾脆放手不管。
自己也是外來戶,可以靠着錢,聚攏一批人。但是一個平民,處處受到牽制,事事都不順利。如果能夠與李複合作,兩強聯手,大有可為。
楊公子背後的楊孔目可是勢力大得很,而且秦州的流氓地痞、遊走閑漢大多被他攬到手下。對付這樣的人,可要動點腦筋。一味用蠻力,並不可取。
趙伯辰並沒有把來意說出來,與李復說些閑話。過了一會,告辭離去。
趙伯辰前來,讓李復非常高興。趙伯辰走了之後,李復吩咐老奴,去買一葫蘆酒,晚上要喝。
趙伯辰離了州衙,心中不由感慨萬千。誰能想到一州知州,竟落個這個地步?
回到家裏,來到母親房間。還未進門,就見到一個人坐在那裏,有些眼熟。
進到房間裏,向母親行禮道:“母親萬安。我回來了。”
坐在房間裏的站起身來,指着趙伯辰道:“店主,可還記得我?”
趙伯辰看了一會,突然想起來。道:“張員外,你怎麼到我家裏來了?”
張員外道:“今日到店裏,可惜店主不在。托主管的福,問到了店主的家在哪裏,便登門拜訪。”
請張員外坐下,趙伯辰問道:“員外,有什麼事找我?”
張員外道:“先自我介紹一下。鄙姓張,名晨亮,是個遊走商人。這一次來秦州,本是為販些草藥,好回到成都售賣。不想碰到店主賣燈油,便買了一些。回去之後,沒想到店主的燈油那麼耐點,火焰那麼明亮。這樣好的燈油,當然要回來謝一謝。”
趙伯辰道:“原來張員外是成都人,失敬,失敬!”
張員外道:“實不相瞞,這次來拜房店主,是想買些燈油。聽說店裏也賣燈,也想買一些。店主的燈油,到了成都府必然好賣。我若能夠買了去。也能在成都小賺一筆。”
趙伯辰吃了一驚,沒想到能做成都的生意。道:“員外請到書房裏詳談!”
現在趙伯辰的家裏,書房等一併收拾出來,專門招待客人。
進了書房落座,趙伯辰點了茶。道:“請用茶。”
說了幾句,趙伯辰直入主題:“張員外想買燈油向成都販賣,不知想什麼價錢?”
張晨亮道:“店主,多少價錢買還在其次。”
趙伯辰問道:“那什麼最重要呢?”
張晨亮笑了笑,說道:“最重要的,我要有獨家銷售權。在成都府一路,只能由我獨家售賣,其他家不可以。”
趙伯辰猶豫了一下,道:“再多添一家兩家,你看如何?”
張晨亮搖頭:“只能有我一家,不能多了。店主,這種生意,若不是獨家售賣,就亂了。到時成都府到處都是售賣燈油的店家,一家一個價錢,管不過來。”
趙伯辰道:“且容我想一想。”
張晨亮端起茶來,道:“店主盡可以想,想清楚點最好。”
趙伯辰低下頭亮思。
張晨亮想拿到獨家銷售權,趙伯辰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成都府只有他一家賣,想賣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把錢賺到口袋裏,各種辦法他都可以使用。但是,趙伯辰對成都府路的控制就降低了。從內心裏,趙伯辰不希望這樣。
但是,時代的限制,也沒法控制全國。交通條件達不到,通信條件就更加不行了。
內心爭鬥良久,趙伯辰道:“好,就給你成都府的獨家銷售權!但是,要有最低銷量,少了受罰!”
張晨亮把茶放下,道:“最低銷量我們兩個人定,要兩者都同意才可以。”
“好,一言為定!”趙伯辰伸出手去。
張晨亮並不習慣這種方式,趙伯辰再三提醒,他才伸出手來與趙伯晨握了一下。
張晨亮笑着道:“其實不管我怎麼賣,對店主都是天大的好處。燈油剛制出來,就賣到了成都府,誰不做夢都想?”
趙伯辰笑道:“我想的太久遠。不過太久遠,就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