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你個殺千刀的!還我的嫣兒!
曼陀山莊
軒敞雅緻的廳堂之中,窗明几淨,燈火彤彤。
堂上,一位氣質典雅的美婦人正慵懶地坐在檀木桌旁。
一襲華美的鵝黃綢衫,配之蔥鬱秀髮梳成的雲髻,襯得肌膚白膩如雪,更顯清冷高貴。
其人正是曼陀山莊如今的女主人——王夫人,李青蘿。
堂外,大雨嘩嘩而落,聲勢不減,擾得李青蘿心緒紛亂。
她左手輕輕托着腦袋,纖細的手指微微彎曲着,似是隨意地搭在額角,一雙杏眸半眯,眼神當中透着迷離,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過了許久——
雨中傳來急匆匆的踏水聲,隨後快步走來一群披蓑戴笠、持刀拿劍的老嫗和婢女。
入了廳堂,眾人不及摘去濕淥淥的斗笠,便放下刀劍,朝堂上俯首跪拜,恭敬道:“夫人!”
李青蘿輕輕瞥去一眼,語氣頗為清冷,淡淡的說道:
“那小賤人呢?”
堂下一陣沉默。
李青蘿見狀,臉色霎時之間變得難看。
為首的老嫗摘去斗笠,露出滿頭白髮,抱拳道:“啟稟夫人,挨一刀掉進了湖裏,外面雨太大,加上夜黑,奴婢尋一圈也未尋到屍體。”
一旁滿臉橫肉的胖老嫗接話頭兒,抱拳獰笑:“夫人放心,那小賤人受傷頗重,落水的地方在湖中央,離岸遠得很。今晚外面這麼大的雨,小賤人這回死……”
“砰!”
未等說完,李青蘿突然操起桌上茶碗就砸,茶水、瓷片瞬間濺了一地。
她霍地站起身,杏眸怒瞪,指着堂下眾人破口大罵:
“一群廢物!老娘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連個毛丫頭也捉不住,老娘養你們有什麼用!”
大罵間,氣得胸前起伏,粉色襟兒包裹的豐腴顫顫欲出。
就在惱怒下要摔几案上的花瓶時,忽聽得腳步細碎,廊檐之處傳來一道輕柔聲:
“娘親,瑞婆婆和平婆婆又惹您生氣了嗎?”
聽得聲音,李青蘿迅速放下花瓶,臉上怒容消失,恢復了先前的雍容端莊模樣。
下一刻,一個身穿藕色紗衫的少女走了進來,面貌與李青蘿九分相似,端莊之中帶着稚氣。
身後還跟着個丫鬟,微垂着腦袋不敢去瞧李青蘿。
“小姐!”
為首的瑞婆婆、平婆婆與一眾女婢向少女行禮。
李青蘿挺起胸脯,款款行至少女身前,拉過少女的手,輕輕蹙眉道:“都這麼晚了,嫣兒為何還不睡?”
少女眼中現出一抹擔憂,低聲道:“女兒聽小茗說,莊裏進了刺客,想來看看娘親。”
李青蘿聞言,立馬瞪了少女身後的丫鬟一眼,板著臉道:
“什麼刺客?不過是貪財的小毛賊,你個小蹄子下次再敢往小姐面前嚼舌頭根子,本夫人直接割了你的舌頭!”
那丫鬟縮了縮腦袋,臉色嚇得煞白。
李青蘿“哼”了一聲,鬆開少女的手,語氣中帶着一些寵溺,說道:
“天也不早了,趕快回去休息吧,娘也要睡了。”
少女沒有說話,看了眼自家娘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青蘿眼中狐疑,目光在少女的臉上打量着,問道:“有事?”
聞言,少女微微低垂下了頭,白膩精緻的臉頰上,不覺間升起一絲紅暈,低聲道:“女兒想去參合庄看看姑媽,還請娘親准許。”
李青蘿一愣,差點跳了腳,大聲道:“不行!!”
“為什麼?”少女抬起了頭,一臉的委屈,急聲道:“姑媽身體不好,上次阿朱說已經下不了床,女兒是她外甥女,去探望一下怎麼了。”
“反正就是不許去!”許是想起什麼可恨之事,李青蘿咬着牙,氣憤憤的道:“那老賤人死了才好,都是亂嚼舌頭根子的報應!”
少女眼中淚水滾動,硬氣質問:“她是父親的親妹妹,你,你為何一直這般恨她?”
她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但一出口,心裏便砰砰亂跳。
“你是看你姑媽還是看你表哥?你這點心思藏給誰看呢?”
李青蘿冷笑,目光帶着嘲諷,在少女臉上掃了幾下。
少女又羞又氣,但聽母親語調寒冷,一時也不敢頂撞,咬着嘴唇就流下了淚來。
李青蘿緊繃的臉登時鬆了,語氣也和緩了些,說道:
“娘親都是為你好,他慕容家整日惦記着沒邊的復國夢,早晚都得賠進去。”
“世上壞人太多,人心險惡,你一個女兒家,還是不出去,不見…不見…”
說著說著,李青蘿忽然瞳孔猛縮,一雙杏眸愣愣的望着廳外,瞪得老大。
“啊!”
她一臉驚恐的尖叫,腳下一空,跌倒在了地上。
“夫人!”
“夫人!”
瑞婆婆、平婆婆與一眾婢女急忙起身圍了過去。
那少女不明所以,顧不上傷心,連忙蹲下攙扶:“娘親,你怎麼了?”
“鬼!外面有鬼!”李青蘿顫抖着手指向廳外,把頭埋進女兒懷裏,聲音發顫道:“他們來找我了!他們來找我了!”
“誰?出來!”
平婆婆厲聲喝道。
她肚子突出,甚是肥胖,好似有了七八個月身孕一般。
加之聲音粗獷,滿臉橫肉,連鬼見了也怕三分。
就在眾人緊張戒備之時,大雨之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黑色的衣服在雨夜裏微不可查,若不仔細瞧,彷彿僅有一張平靜白皙的臉龐飄在夜色里,正是剛剛抵達曼陀山莊的牛頂天。
“娘親,是人,不是鬼。”
少女緊繃的身子登時一松,向李青蘿小聲說道。
這是她除了表哥以外,第一次見着陌生男子,尚且盈着淚水的眼睛裏不由有些好奇。
走進廳堂。
牛頂天往裏打量了一番,四方几案上均擺放着各色山茶花,爭相鬥艷,散發著清幽香氣。
他朝那少女瞧了一眼,目光落在少女懷中豐腴的美婦人身上,歉意道:“深夜打擾,沒想到嚇着夫人了,請夫人見諒。”
李青蘿心裏恨得要死,這該死的野男人竟害她露出醜態!未有絲毫猶豫,李青蘿整張俏臉煞氣畢現,一雙杏眸死死盯着牛頂天,咬牙切齒道:“給我剁去雙腳,再挖了眼睛,割了舌頭,丟出去除種花肥!”
“娘親!”
那少女急忙拉了下李青蘿的衣袖,想要相勸。
“閉嘴!”
李青蘿瞪去一眼。
“果然是個蠻橫女人。”牛頂天不禁輕嘆一聲。
這話一出,李青蘿殺人的目光與平婆婆粘血的雙刀同時劈了過來。牛頂天腳步輕移,一邊躲閃一邊說道:“我來只為跟夫人借上一瓶金瘡葯,等我動手可就不止金瘡葯這麼簡單了。”
眼見平婆婆三刀竟連衣角都未碰着,李青蘿臉色一沉,朝周圍喝道:“都愣着幹什麼?”
“給我剁了這野男人!”
“動手!”瑞婆婆不敢猶豫,厲喝一聲,與十幾名持劍女婢同時攻了過去。
牛頂天眼眸微冷,一把抽出修羅刀,身影急進,逢人便劈。
“叮!”
“叮!”
“叮!”
藍光忽閃之間,三聲震耳聲響,血光飛濺,三截斷劍緊緊貼着李青蘿的臉頰激射而過。
一旁的少女驚道:“平婆婆小心!他使的是少林破戒刀法,狠准威猛,招招全是攻勢!”
話音剛落,人群中一聲慘叫,平婆婆手中雙刀哐當掉落在了地上。
瑞婆婆剛欲攻來,就見一抹藍光迎着面門直直劈下,正要揚刀去擋住,忽覺腹間劇痛,身子就瞬間倒飛了出去。
這一下,望着地上的四具屍體,與遠處虛弱呻吟的瑞婆婆,沒人再敢上前。
牛頂天寶刀緩緩歸鞘,瞥了一眼臉色煞白的李青蘿,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問道:“你叫王語嫣?”
少女愣愣地點了點頭,似還震驚在方才迅猛無匹的刀法之中。
“語笑嫣然,柔美若仙,妙極,妙極!”牛頂天不由笑着贊道。
隨後,目光從少女羞紅的臉龐挪開,看向一旁更有韻味的李青蘿,輕輕一笑,道:“夫人可還記得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
“啊?”
李青蘿就是一愣。
輕輕抬起左手,纖細的手指微微彎曲着,有氣無力地搭在額角,好似在努力回憶着什麼。
想了半天,恍然大悟,看向牛頂天,嫵媚笑道:
“公子要借金瘡葯?”
她就這麼坐在地上,一襲鵝黃綢衫平鋪開來,好似綻開的花瓣,中間包裹着粉色的花蕊,雪白的花心。
牛頂天眼角不禁跳了下,輕輕挪開目光,淡聲道:
“最好的金瘡葯,立刻。”
李青蘿笑了笑,看向遠處緩過勁的瑞婆婆,悄悄使個眼色,輕咳一聲,吩咐道:“還不去拿?把爹爹今年送來的金瘡葯給這位公子取來。”
瑞婆婆不敢耽擱,踉踉蹌蹌地離開后,不大會兒,取來了一隻藍色瓷瓶遞給了牛頂天。
“爹爹?”
牛頂天盯着手中瓷瓶自語。
打開瓶塞,緩緩湊近,輕嗅了下,隨後,面無表情的朝李青蘿走去。
李青蘿大驚,連忙道:“拿錯了!拿錯了!”
又朝瑞婆婆厲聲喝道:“哪個要你把這東西拿出來的?”
說著,慌忙起身,邁起碎步一溜煙不見了身影。
片刻后,拿着一隻白色瓷瓶送到了牛頂天面前,美艷的玉臉上還甚有得意之色,說道:“這可是曼陀山莊最好的金瘡葯,天下金瘡葯雖多,但跟我的相比,只怕猶有不如。”
牛頂天面無表情的接入手中,淡淡道:
“夫人可是第一個要剁我雙腳,挖我眼睛,割我舌頭,把我種花肥的,也是第一個罵我野男人的”
李青蘿臉上得色瞬間一滯,但只能尷尬賠笑不啃聲,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段郎說過的話
“等老娘聯繫上爹爹和那便宜外甥再跟你算賬!”她心裏這樣想道。
“混江湖的都講究一個臉面。”牛頂天突然輕輕一笑,說道:
“我若就這麼作罷,等哪天名震江湖,讓人知曉了今天這事,豈不淪為笑柄?”
“所以……”
“所以什麼?”
李青蘿一臉警惕。
“所以勞煩王姑娘去我那小住兩天,順便替我照顧一下傷員。”
牛頂天看着李青蘿,意味深長道:“夫人若是不想明年抱上外孫,就準備好《小無相功》。三日後,我會來取,到時候,今天這事一筆勾銷。”
“不行!!”李青蘿想也未想就厲聲拒絕。
正要擋在一臉呆愣的女兒身前,只覺面前刮過一陣風,牛頂天便抓起一人飄了出去。
“他會凌波微步?”
瞧見熟悉的身法,李青蘿不由就是愣了下。
這門凌波微步,她幼時不止一次見娘親施展過。
“壞人,放開我!”
外面傳來王語嫣的嬌斥聲,聲音越來越遠。
李青蘿回過神后大驚,慌忙追了出去,追至廊檐之處,望着黑夜中的瓢潑大雨,不禁放聲大哭:“你個殺千刀的!還我的嫣兒!”
……
隔壁院
一間雅緻軒敞的廂房中,房內陳設儘是女子閨中之物。
牛頂天站在窗欞旁,一臉平靜的望着窗外。
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頭也不回的道:“王姑娘現在換了,一會一樣得濕,拿幾套衣裳用綢布包裹好就行。”
帷幔內——
燭光輕輕搖曳,映襯着一襲光潔曼妙的身影。
王語嫣臉頰微紅,想了想,還是換上一身新衣。
換好后,找出幾套衣裳,用綢布包裹好,又翻出一件蓑衣披在了身上。
走出暖內廂,看着靜立在窗欞旁的黑色身影,王語嫣咬了咬嘴唇,低聲道:
“你真會放我回來?”
她雖單純,卻也不傻,知道即使叫喊也逃不了,反而會讓莊裏人落不得好。
“自然,剛才不過是嚇唬你娘,即便沒有《小無相功》,三日後我也給王姑娘安全送回,你只需替我照顧兩日傷員。”
說話間,牛頂天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披着一身蓑衣的王語嫣,不禁眼前一亮,當真是稻草堆中掩着一朵芙蓉花。
“那我相信你。”
王語嫣微微笑道。
“你表哥是大名鼎鼎的南慕容,我可不敢得罪。”牛頂天輕笑。
聽了這話,王語嫣幽幽的嘆了口氣,悶聲道:“表哥不是你的對手,同樣是破戒刀法,他就使不出你的威力。”
牛頂天笑了笑,沒再言語,身影一閃,便即攬起王語嫣從窗欞掠了出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