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小子,你不服?
襄陽城內。
城中青石大街熙攘喧囂,人聲鼎沸,宛如流動的宋時畫卷。
自二十年前華山論劍始,江湖之中再無武林盛事。
而明日,不止是日月神教開派大典之日,更是武林大會論武排名開啟之日。
當此時,城內江湖豪客雲集,各處茶坊酒肆人滿為患,武者遊俠們的猜拳聲,杯盞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包子——”
“賣西瓜嘍~”
“汴梁來的西瓜……”
……
在牛奎引導下,牛頂天擠着洶湧人潮,穿梭在嘈雜的青石道上。
兩人剛過一間酒樓,忽聽得前方人聲喧嘩,喝采之聲不絕於耳,遠遠望去,就見圍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些什麼。
“教主,穆易父女此刻就在裏面,至於住處,像是因為客棧空房緊缺,現在還未尋到。”牛奎停下腳步指了指前方,朝牛頂天低聲說道。
他所指之處,正是剛才被人圍觀喝彩的地方。
此刻,聽得那處有熱鬧可瞧,不但附近酒樓客棧里的賓客,齊刷刷地從窗戶里探出了腦袋。
連遠處不少正忙活的商販走卒,也都放下手中的活兒,踮起腳尖打量了起來。
“你先回去,記住這事不得跟旁人提及。”牛頂天盯着前方臉上若有所思,隨後淡淡說道。
“是!”牛奎見狀,朝牛頂天抱了一拳便轉身匆匆離去。
待其走後,牛頂天靜靜站在原處,目光卻不由地定在了前方人群中只露出半面的旗幟上。
難道是比武招親?
牛頂天默默想道。
他記得今天早間在路上見的那姑娘,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樣子。
不過……
也剛好是及笄的年齡。
如此,原本該發生在大興府的戲份,竟提前幾年轉移到自己的地盤上了?
“客官?”
正思索間,牛頂天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招呼聲,轉頭瞧去,發現是自己身旁的年輕小販。
突然迎上目光,小販的臉上有些局促,反應過來后,忙指了指面前的攤位,尷尬賠笑道:
“要不……”
“您…您瞧瞧面具?”
說話時,底氣很是不足。
原來是牛頂天擋在攤位面前有些影響他招攬顧客,但是見剛才連個隨從都手持兵刃,衣着氣質不凡,以為牛大教主是哪家的權貴老爺,不太敢得罪。
不得不說,只這份眼力勁在這大街上定不會被人砸了攤子。
牛頂天見狀,心下恍然,直接朝着攤案丟了半塊碎銀子。
隨後拿起一張兔子面具戴在臉上后,頭也不回往那喧嘩的人群走了去。
“客官!!!”
“小的還沒給您找零呢!”反應過來的小販急忙朝着背影揮起了手。
“賞你了!”
…………
“果然是他!”
擠入人群后,戴着兔子面具的牛頂天,迎面就見楊鐵心。比起早間在山道上的匆匆一瞥,此刻他卻瞧得格外清晰。
腰粗膀闊,身形魁梧,眉宇之間依稀還有着十幾年前的熟悉模樣。
只是背脊微駝,兩鬢花白,滿臉儘是皺紋,連衣褲上都打了不少補釘。
在其身旁的地上,還插了一面錦旗,白底紅花,綉着“比武招親”四個金字,正是剛才他在外面瞧見的半面旗幟。
相比之下,此刻正在場中和一漢子拳來腳去打得熱鬧的穆念慈,卻要穿得光鮮太多。
早間的素衣已經換成一身紅衣,只看光艷的顏色就知是新買的物件。
而對於牛頂天這位突然出現的兔面公子,圍觀眾人無疑是紛紛側目,指指點點。
就連場中正在交手的穆念慈,也忍不住匆匆瞥來一眼。
但是下一刻,大夥又被精彩的打鬥吸引了過去。
“好!好功夫!”
打到驚險之處,圍觀眾人連聲喝彩了起來。
不得不說,兩人過招雖在牛頂天眼中猶如孩童戲耍一般,但穆念慈舉手投足皆有法度,在普通武者之間,武功還算不弱。
最後的結果也毫無疑問,牛頂天進來只不到半刻鐘時間,蓬的一聲,那場中漢子便被摔了出去。
“咦~咦~沒想到竟是個銀槍蠟頭的軟腳漢子!中看不中用啊~”
“就是!力氣該不會全撒在自家婆娘身上了吧?還是讓群玉院的姑娘給榨乾了?啊?”
“趕緊回去撈只大鱉補補!”
“哈哈哈哈~”
……
聽得周圍貧嘴取笑,穆念慈臉頰微紅,朝四周行了個江湖禮后,掠了掠頭髮,便退到了旗杆之下。
如此明眸皓齒、玉立亭亭地站在那裏,錦旗在風下飄揚飛舞,加之那一身光艷紅衣,襯得少女煞是好看。
牛頂天也因此多瞧了幾眼。
這時,穆念慈身旁的楊鐵心走了出來,向眾人團團作了一個四方揖后,朗聲說道:
“在下姓穆名易,山東人氏。路經貴地,一不求名,二不為利,只為尋訪一位朋友……”
說著,楊鐵心伸掌向錦旗下的鐵槍和兩枝鑌鐵短戟示意一指,繼續說道:
“以及一位年少故人!”
“因為小女今年剛好及笄,尚未許得婆家,而且她曾許下一願,不望夫婿有多富貴,只願是個武藝超群的好漢,因此斗膽在比武招親。”
“在場凡是年在二十歲上下,尚未娶親者,且能勝得小女一拳一腳的,在下即將小女許配於他。當然,如果是山東、兩浙人氏,那就更加好了。”
說到這裏,楊鐵心頓了一頓,又道:“襄陽是卧虎藏龍之地,又逢武林盛會,高人好漢必多,在下行事荒唐之處,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說罷,又重重抱了一拳。
但是交代完后,許是大夥都見識了穆念慈拳腳的厲害,等了半天,除了一些人貧嘴取笑,對其評頭品足外,不見一人敢下場動手。
此時已近晌午,高懸的日頭愈發酷烈,眼見這邊再無熱鬧可瞧,漸漸地,不少人開始散去。
就在牛頂天準備等楊鐵心父女宣佈收工,再伺機湊上去時,竟有不長眼的出現了。
“我來!”
人群外有人大喊道。
聲音很是熟悉,人還未至,只這一聲,牛頂天就已辨出來者何人。
果然——
待一身白衣、手持摺扇的人影飛身翻躍而入,姿態甚是瀟洒從容地落在場中站定后,一眼瞧去,不是歐陽克那騷包貨色還能有誰。
不止如此,似乎有所發覺一般,牛頂天微微抬頭瞥向一處,就見歐陽鋒正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家酒樓二層位置,臨窗獨自飲酒。
看見歐陽克,這邊的牛頂天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弧度。
今天凌晨尚在竹林的時候,除了歐陽鋒外,誰都不曾想到這傢伙竟偷偷摸了進去。
只是還未露面,就被他隨手一顆石子擊暈了過去。
按照原本打算,是要帶回山上好好研究一下那勞什子六陽神功,沒想自個到出了竹林一不留神就讓歐陽鋒溜進去救走了。
場中——
見來人無忌憚地打量女兒,而且半天不見通報姓名,楊鐵心臉色微沉,遂上前一步,抱拳沉聲道:“在下姓穆,敢問公子爺有何見教?”
有何見教?
歐陽克聽后,朝穆念慈微微一笑,緩緩收回目光,笑吟吟地說道:“本公子家中尚缺一名女弟子,我瞧你這女兒就不錯。”
說著,他啪的一聲展開摺扇,一邊輕輕搖動,一邊向那旗杆下的穆念慈走了過去。
聽了這話,圍觀之人紛紛一愣,但下一刻,便是轟然大笑:
“哈哈哈~咱們場中這位公子爺可真會玩……”
“可不是嘛,到底是有錢人家,房裏的調調都讓俺直接愣了半天。”
這一解釋不要緊,直接讓不少跟風隨流不知其意的人全都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隱含的意思。
於是,周圍又熱鬧了起來。
此刻,雖然調笑起鬨者居多,但到底多是江湖草莽和一些粗糙漢子。
除了他們,也有不年輕少婦側掩着臉面指指點點,和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學究吹鬍子瞪眼,一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痛心模樣。
“你!——”
“無恥敗類!”
聽了議論,穆念慈哪還不知正被眼前這人羞辱,臉色通紅地怒罵一聲后,她柳眉雙豎,直接脫下剛穿的披風,就要上前動手。
身旁的楊鐵心見狀,連忙拉了女兒一把,極力壓下怒火后,看向歐陽克沉聲說道:
“小女是在比武招親,並不打算拜師!公子爺還是另擇高徒吧!”
說著,又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後。
這番舉動倒不是懦弱可欺,只是十幾年前意氣一怒的教訓猶在眼前,十幾年的顛沛流離也讓他學會了隱忍。
這時,四周的圍觀群眾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玩笑歸玩笑,雖是在笑場中的公子,但對這對落魄父女來說,確實不太友好。
於是大多開始仗義執言:
“就是嘛,這是比武招親的地方,公子爺要是想收女徒弟,群玉院裏的粉頭多的是。”
“沒錯!大夥是來看比武招親的,可不是看你搞收徒儀式的!”
“公子爺!俺有個女兒倒是壯實的很,大夥都說是塊練武的好苗子,您要是不嫌棄不妨收了唄?”
“哈哈哈哈~”
……
就這樣,
插嘴的人越來越多。
原本大夥見歐陽克衣着不凡,還有些不敢得罪,但聽了口音才知對方定不是本地人。
加之這地方又是襄陽,城內立着不可擅動刀兵不可見血傷命的規矩,於是對這外地人想怎麼擠兌就怎麼擠兌。
如此,歐陽克的翩翩姿態似乎不再,還未走到穆念慈面前,臉上就已經顯出怒色。
且不說一起出言擠兌了,只剛才說那漢子找姑娘卻說老子找粉頭又是幾個意思?
想到這,歐陽克面色微冷,如今叔叔就在身邊,而姓牛的遠在城外的九宮山上,在這襄陽城裏他倒不至於怕誰。
旋即冷冷一哼,又咔的一聲收起摺扇后,他一邊放出氣勢,一邊斜睨着眼神緩緩看向四周人群,囂張地哼道:
“哪條律令規定收了徒弟不能當娘子?當了娘子不能當徒弟?既然是擺開場子在這比武招親,本公子只要贏了,一邊收房一邊收徒,還不是一個樣!”
“在場的哪個要是不服,不妨先上來跟本公子比劃比劃!”
說著,歐陽克單腳運力一壓,一股強橫氣勁瞬間自他腳下四散開來,而被其壓過的方圓一尺地面上,直接崩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見狀,眾人紛紛驚駭,下一刻,原本擁擠的人群一溜煙瞬間跑了大半。
奇快的是並非四散而逃。
而是一邊朝着同一方向拚命狂奔,一邊爭相大喊道:“快去報官!襄陽城裏有人動手!一兩銀子先到先得!”
聞言,
歐陽克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而壯着膽量留下的人,雖是連連向後退去,但只在三四丈的距離處便面色驚異地站定住。
反正還沒見血,不瞧的熱鬧白不瞧啊!
不光要瞧場中的歐陽克,連頭戴面具的牛頂天,大夥也指指點點的紛紛瞧個不停。
原來剛才眾人的不斷後退,直接就把牛頂天這位兔臉公子明晃晃地暴露了出來。
只看位置的話,無疑,他就是那不服氣的人。
因此,黑着臉色、眼神睥睨的歐陽克,自然而然地就把目光挪到了牛頂天身上,並且冷聲道:
“小子,你不服?”
說著,他眼中閃過狠厲,緩緩逼向牛頂天。
牛頂天不禁眼眸微眯。
他倒沒想到歐陽克的武功能進步如此迅速,剛才只那一腳的功力,已然不弱於初入宗師者。
六陽神功果然與他有緣。
就在眾人期待着牛頂天會如何反應時,下一刻,只見眼前數道虛影忽閃而過。
“啪~”
一聲脆響,
很是突兀的響了起來。
隨後,就見原本姿態甚是囂張的歐陽克,直接砸在了那“比武招親”的旗杆上。
還未等他落地——
“找死!!”
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只聽遠處一道極其狠厲的怒喝聲,恍若驚雷一般,直直轟了過來。
眾人只覺腦中嗡嗡作響。
隨後,又是呼嘯的破空之聲急傳而至,一枝蛇形鐵杖恍有萬斤之力一般,從一酒樓窗口處急速射向場中的牛頂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