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遊戲”
尹天明從玄江汜口中再次聽到N.E這個名字,略感驚異,與此同時他也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N.E向顧師姐和玄江汜都發起了挑戰。
許是尹天明的表情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玄江汜頓了頓,忽然嗤笑一聲,隨即開口道:“胃口真大。”但很顯然,這話並非指向尹天明二人。
說罷,玄江汜邁開步子,似乎是朝着高年級區的方向去了。
這是尹天明第二次來誓業樓,上一次來時,還是玄江汜懷疑百事變成了守夜人,叫他們過來,又將他們趕走。
不知道現在的玄江汜調查到什麼程度了,他非常希望玄江汜能夠有更進一步的收穫,卻又擔心其被鬼腦所注意,從此消失在紅島之中。
從前他有兩條路有跡可循,一條是深夜鬼屋中的鬼,一條是輪迴社的其他成員,例如關興。
然而從守夜人試煉回歸后,這兩條路都因各種原因被徹底堵死,他現在只能發掘新的方式,更隱秘的尋找鬼腦留下的痕迹,幫助路言文他有私心,同時他也知道,還會有更多像路言文的人在聽說這件事後過來找他。
六天後的社團招募,他也需要好好準備。
二人抵達了誓業樓八層,一路無聲,白色刺眼的燈光籠罩八樓整個通道,可以清楚地看見有兩個人站在樓道的正中間。
是N.E和白熊。
這個時間,正常人不會來誓業樓八層,除非是挑戰者,和與挑戰者關係密切的人,之於白熊,之於尹天明。
幾人目光交接的一剎那,後來者便從先到的人眼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驚訝。
白熊從驚訝到皺眉,N.E則是從驚訝到若有所思,這次尹天明也能很輕易地讀懂N.E的表情,他似乎是在說“原來你在守夜人試煉中擔心的是她”。
此時此刻,眾人的耳中還未響起挑戰開始的提示音,直到雙方面對面走了數步,比燈光還耀眼的黃線才陡然亮起。
【請無關人員在三十秒內離開,到黃線以外,否則扣除一千淵值,並且挑戰者可無差別攻擊場地內的任何人。】
那黃線,只圈起了橫向不過五米的距離,狹窄程度令人詫異。
顧君音背在身後的一隻手已然握緊鐧,而尹天明也看到了N.E的專屬武器。
那是一把近兩米高通體黑色的鐮刀,彷彿死神所持之物。
尹天明深吸一口氣,情況……對顧師姐不利,也怪不得N.E會選擇狹窄。
他與白熊都退到了後方,至此依然沒人說半句話,空曠的走廊安靜的彷彿能聽見四個人微弱的呼吸聲。
“從你的臉上,我看不到任何情緒。”N.E忽然打破了沉寂,在挑戰開始前,或許只剩下不到十五秒的時間。
顧君音自然沒有任何回復。
“尹天明不會是你的追隨者,也不會是你的朋友,那麼……是你的愛人?”N.E似乎是很努力的思索着,他無法從顧君音的眼中看出任何信息,但可以從尹天明那裏知道一些事情。
他奇怪的是,這種冰冷至極的女人,也會有名為“愛”的情感嗎?
之所以產生了這種疑問,是因為親情、愛情、友情,都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東西。
N.E作為準守夜人被賦予的能力,讓他能夠在挑戰開始前一秒還能想其他的事,並且在開始的那一瞬間轉動鐮刀將顧君音所有進攻的路堵死。
局面並未產生任何僵持,因為下一秒顧君音迅捷向前,右臂猛地揮出,“叮——”冷兵器交接聲響徹通道,鐧很輕易的讓鐮刀停止了它的揮動。
而後便是激烈的交鋒,從二人的腳步中,尹天明大體猜到了狹窄空間的勝負條件是“先離開挑戰區域為負”。
這個規則反而平衡了雙方專屬武器在狹窄區域發揮的差距。
顧師姐素日喜歡穿黑,只有在特殊的時候才會着其他顏色的衣服,今天當然不特殊,與其說如同女皇一般,倒不如說是黑夜女神,將光明排擠在外,獨留黑暗狂舞。
黃線忽然滅了。
尹天明很確信,顧師姐沒有輸,但他同樣沒看到N.E有哪個行為觸發了判定條件。
白熊看到了。
N.E踩在黃線外的那一瞬,持續時間或許都沒有0.5秒,且僅有鞋跟的最後端出線約一厘米。
一直注意着戰局,但更多目光在顧君音身上的尹天明自然沒有發現。
N.E平靜的退到黃線外,白熊第一時間迎了上來,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又覺得不妥,只是用不善的目光看着前面的兩個人。
“你打不過玄江汜。”顧君音的話是單純的陳述,不含一絲一毫的嘲諷之意。
“為什麼不向我發起挑戰?”尹天明終是忍不住問道。
他還以為,N.E會希望與他交手,之前在守夜人試煉中,兩個人一定程度上有合作的關係,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有個疑問,那時N.E為何會突然停手,轉而針對那個美國人。
“我不會向你發起挑戰。”N.E說,他的話不算是回答,只是一種確信。
原因是有的,但不需要告訴任何人。
而剛才的失誤,也是這個原因促使。
他動搖了,因為他心有旁騖,這種動搖與顧君音無關,而是因為她身後的尹天明。
不過失敗就是失敗,他不會再為失敗找失誤的借口。
或許是羨慕吧。
羨慕尹天明能夠擁有許多充沛的感情。
……
“麗莎,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呀?”
“我要吃炸雞!”
“炸雞不健康,不過……聽老師說麗莎第一個星期在學校表現的很好,就獎勵你一隻雞腿。”
穿着洋氣的媽媽抱起孩子,笑得開心。
“來,爸爸帶你去遊樂場。”
年輕的父親讓孩子坐在肩膀上,揪他的一撮鬍子。
這是在校園門口經常上演的故事。
小男孩背着本不應如此沉重的書包回到家中,抹了一把汗,來到父母的房間。
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對着正在電腦前忙碌的女人糯糯的開口道:“媽媽可以抱抱我嗎……”
女人陡然停下敲擊鍵盤的雙手,猛地回頭,露出那張極其美艷卻眼神兇惡的臉。
她用尖銳的聲音告訴小男孩,“去寫作業,然後練六個小時鋼琴。”
小男生隨即離開房間,來到另一處,有個男人正在刮鬍子,從穿着上看,似乎是要出席什麼重要的宴會。
“爸爸……可以抱抱我嗎?”
男人花了一分鐘刮完鬍子,才轉頭理他,“可以啊,想讓我怎麼抱?”
小男孩眼睛亮了起來,手口並用,比劃了一下在校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男人來到他的面前,不太吻合的把他提了起來,就在小男孩即將坐在父親的肩膀上時,男人用他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摔到了床上,床不硬,那一瞬的失重感卻令人恐懼。
“如果你生來只奢望別人的生活,就不要存在,滾去練習。”自始至終,男人都不曾溫和,只是小男孩幻想的太多。
所以,別人的假期是遊樂場和各種活動,而他——
他是禮儀練習、樂器練習、搏擊練習、槍械練習,前者是男人讓他學習的,而後者是女人讓他學習的。
男人和女人每天都在吵架,一方稱練習搏擊和槍械會變成粗魯的屠夫,一方稱學習禮儀和樂器會變成軟弱的懦夫,誰也不讓着誰,誰都想讓小男孩成為自己期望他成為的樣子。
別的小孩從父母手中接過的是糖果,而他接過的是板子。
別的小孩圍坐一團遊戲,他在泥漿中練習,弄得渾身污漬,精疲力盡還要被厲令馬上洗凈去學禮儀。
他的的確確變得很強,所以在前往大學的前一晚,將男人和女人摔了出去,從十八樓。
但其實他們跌下去的時候,身體早就變得冰冷了。
小男孩變成了青年,他家的牆壁被紅色液體浸潤,散發著腥臭的氣息,他已經做好了在監獄度過一輩子的準備。
然而事與願違,N.E走進了紅島。
在紅島,他看見了很多絕望的人,方才幡然醒悟,生命就是普通生物走向滅亡的絕望,於是他成立了熵增研學所。
直到他遇見了尹天明,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相信光明”,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也很可笑。
但精神力的增強告訴他,尹天明不是裝裝樣子。
所以,他又有些羨慕。
這個人的家庭一定非常幸福。
幸福的家庭就讓他們被銷毀前再燦爛一刻,而不幸福的家庭就直接毀掉,畢竟所有人都要走向死亡。
百善孝為先,唯不殺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