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185章 平望驛
出北城門,松陵去平望驛一路官道平坦,舉目皆是青翠秋意,青驢腳力快,比之來時步行走走停停,十餘里官道倒像是瞬息即至。
到了平望又問了個訊,被熱心老丈帶到驛站。
平望驛是官驛,跟急遞鋪並排,靠着運河沿岸佔地不小。
王恆掏出那塊令牌,跟驛中雜役說要找驛丞。
驛丞五短身材,着一身青褐色布袍,見了令牌便請王恆與小才去他辦事房落座。
驛丞雙目炯炯,顯得很精幹,見是兩名氣度不凡的少年書生,不覺略帶疑惑問道:“羅官爺怎麼沒來?”
王恆不欲跟他細說,便道:“他讓我們帶個信,天字乙號。”
那驛丞吃了一驚,道:“要動用天字乙號?”
王恆不說話,威嚴地望了望令牌,驛丞面色凜然,轉身出門吩咐驛夫:“五百里加急快馬,快去做準備。”
驛夫愣了愣,緊接着快步奔向馬廄,顯然是極少聽到這樣的命令。
驛丞迴轉辦事房時,帶着一個檀木盒子,並筆墨紙硯一起交給王恆。
王恆知是讓他寫下來放入木盒,驛丞按制不能看傳遞的信息內容。
“踏雪山莊的客人將從直沽寨上岸進京。”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個字,在驛丞面前不好露怯,直接寫了放進檀木盒子。
驛丞接過盒子,包上包袱皮,轉身交給駕着加急快馬的驛夫,王恆與小才親眼看着驛夫快馬加鞭出發。
由此,可算是功德圓滿了。
驛丞將令牌交還給王恆,小才見辦事房內堆放着大量簿籍,忽然靈機一動,問道:“昨日去姑蘇盤門接人的驛船,它的驛符還查得到嗎?”
那驛丞道:“上官問這個幹嗎?”
王恆頷首道:“它與羅爺要探訪的事體有點干係。”
驛丞顯然對那位羅爺的事情一知半解,卻知是極重要的公幹,當下便找出了一份抄錄的驛符,遞給王恆。
驛符是兵部車駕司簽發的,兵部職方司主事沈君征,去蘇州府公差,經過驛站,持此符驗,方許應付馬匹舟船。
沈君征,不知道是沈宅甚麼人。
王恆問道:“這位沈主事,他是親自來驛站要船的?”
驛丞道:“非也,是他手下長隨前來的。”
小才靈光咋現:“那是個二十來歲長得很魁梧的年輕人?”
驛丞連連點頭:“就是他,昨天咱們平望驛兩條船都被他調用了。”
“兩條船?”倆人不覺訝然。
“沈大人的長隨要求咱們驛站,一大清早派小船去盤門接人,大船停在安德橋下,接到人就換大船去瓜州驛。”驛丞道。
“他們有沒有說目的地是哪裏?是瓜州驛?”王恆問得仔細。
“這倒沒有說,咱們驛站只負責去下一個驛站的舟船,按常理來說京官下來江南,回程的目的地一般都是帝京。”驛丞道。
原來如此,王恆不由豁然開朗,圍繞着柴房中去世的那個羅爺,讓他們帶信的因由已經想通了。
倆人牽着青驢,信步朝平望驛附近運河的一側走去,幾步來到安德橋下,秋水潺湲,舟楫如雲,四周無人,王恆道:“咱們錯的厲害。”
小才道:“我也辨出點味道來了。”
“那個沈君征,肯定是松陵沈家的子弟,在帝京兵部當六主事,他大概是前一陣子回到了蘇州府,是公幹,他要乾的是機密,令牌的主人羅爺千里跟蹤他也來到蘇州府。”
“沈君征為得是要從蘇州知府衙門搶一個人,一個神秘身份的女子,他雖是官身,卻也無法從知府衙門公然搶人,於是想了個法子。”
“這個辦法是激起民變,他們操縱了輿情,放出陸府尊貪賄異常,一枝梅除暴安良的腳本,他們從帝京帶來的人手不太夠,被他們發現程秀才的身手很了得,於是先讓程秀才幾人在蘇州城內瘋狂作案,鬧得人盡皆知,然後宣佈前天夜裏一枝梅要在蘇州知府衙門夜盜黃金三千兩,把全城百姓引去看熱鬧,伺機製造摩擦,果然引出五義士衙前起義這樣的劇情。”小才爭先說著,唉呀了一聲:“那巡按大人呢,難道也是沈君征的同夥?”
“十有八九是一夥的,哪來這麼巧的事。”王恆略加思索道:
“那轎中女子應該不會是葉三姑娘,她是個很重要的人物,用羅爺的話來說,關乎朝廷的安危。昨日接這名女子的小船到了安德橋,就換乘了大船進京去了,我猜同船的就是沈君征。”“我們的船比官船晚到些許時辰,見船停在安德橋下,雙抬小轎抬上岸,只當轎中還是那名女子,其實大錯特錯,那名女子既已離開,轎子抬到松陵我們一路都尾隨着,看上去不像是空轎那麼輕鬆,轎中多半就是羅爺。”
“羅爺失手被他們毒翻,他們以為他死了,抬着羅爺可能是想在半路上尋個荒涼的地方拋屍,誰知我們跟了一路,必定被他們發現了,領頭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應該是沈君征的長隨,索性把羅爺抬回了沈宅再作處理,他有些吃不透我們是甚麼來路,是不是羅爺的同夥,當日夜裏設了圈套讓我們落網,誰知羅爺還沒死透,被他逃到柴房,又碰到我們帶話。”
小才感慨道:“我也覺得大約是這麼回事,雖說沈君征順利帶着那女子進京了,可我們也五百里加急送出了信息,算起來,半斤對八兩。”
看了會兒運河景緻,天色不早,倆人便欲騎驢往回趕路,只見安德橋上有輛馬車緩緩停下,車上下了一名葛袍中年男子,朝他們招手道:“七公子,小才,一向可好。”
王恆定睛一看,卻是從前在王衙前閣老府做過教習的趙瞻雲。
“瞻雲先生,幸會幸會。”
原來趙瞻雲辭了閣老府的戲班子,就到了吳江盛澤歸家院做教習,今日是應一位楊姑娘的邀請,去縣城松陵講幾天戲。
趙瞻雲笑道:“此番是真巧了,這位楊姑娘卻是七公子的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