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第279章 殺死某骼仙(完)
第279章殺死某骼仙(完)
人們沉浸於悲傷想像之中,那感情怎麼也止不住,跟着湧出的還有淚水,不知何處升起的風帶走了它。
不待人們細究,台上的夏其妙一轉語調。
“不過——”
“我有幸遇見了尊者,要說這尊者,那真是無所不能。”
接下來,夏其妙以誇張的表現方式讚美了某骼仙,重點描述了它的起死回生、治病救人的能力。
“這個時候也許就有人要問了,要是它真的這麼厲害,為什麼我還是個瞎子。”
“考慮到這種情況,它賜了我一瓶聖葯,囑咐我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向大家展示神跡。”
夏其妙摘下墨鏡,往空框右眼倒進重新包裝過的精華液,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啃食着這塊地界,又癢又疼。
她的汗濕透後背,但面不改色,直到右邊視野朦朧地恢復后,才轉為喜悅表情。
“讚美尊者。”
“哈,說不定就是你的戲法啥的,按了個假眼珠騙人。”大肚男站起來,扯着嗓子道。
出現得真及時,要不是她不認識他,她都快以為這是她請來的託了。
“這位先生,請上台。”
夏其妙做了個請的手勢,對面也毫不含糊,麻溜地跑上來了。
“近距離看,你覺得我這眼珠子假嗎?”
大肚男的確看不出什麼破綻,但仍然嘴硬道:“現在以假亂真的義眼多了去了。”
夏其妙只睜着右眼:“很好,那你可以比個數字,或者寫字,或者隨便幹什麼,我都能說出來。”
接下來,她這個假瞎子當然精準無誤地念出了他比劃出的數字。
“可能也有人覺得他是我的托……”
“呸,老子今天第一次來這,第一天認識你,我敢以我的性命擔保,我絕不是你的托!”
“好的謝謝,”夏其妙把人請了下去,“其他人如果對我的視力有異議的,也可以提。”
台下竊竊私語,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看來大家都比較靦腆哈,那這樣,我再換一個方式。”夏其妙積極地推着流程,亮出一把銀慘慘的刀。
正是那把長馬尾掉落的剔骨刀。
她朝左邊胳膊割了一刀,一塊肉率先掉落下來,接着才是噴涌而出,隨後痛感追了上來,夏其妙的想法是,她要把某骼仙剁碎了燒成灰肥地。
台下齊齊響起驚呼,有膽子小的,已經用手捂上了眼睛,只透過指縫偷偷地看。
他們看到令人震撼的一幕,那被削了的地方被她用淡綠色的液體澆過,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起來。
他們不可置信,喧嚷起來。
“這,便是尊者的能力。”
夏其妙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掃過整個禮堂,即使是前排那兩個人,也瞪大了眼珠子。
“這便是神跡。”
“想想你患病的親人,想想那不該消逝的生命,現在不需要你繳納任何費用,不需要你犧牲任何東西,更不需要你等待多長時間。”
“只要現在,你願意跟着我做,神跡便可降臨到你的身上。”
“現在請大家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想你想要實現的願望,想要救的人。”
這套組合拳下來,加上金毛那被她訓練過的能力,這都不能信某骼仙跟着她做,那說明就不是她的目標受眾。
夏其妙看見眼睛都閉得差不多了,足尖敲了三下地板,示意在下頭埋伏的詭物可以把陣法拼完了:“接下來請跟我念……”
“我自願信仰某骼仙。”
台下整齊一片:“我自願信仰某骼仙——”
就在這時,台上轟隆聲響,一座雕塑冒了出來,打斷了現場的進程。
那雕塑的正面被豎切,露出的截面是已經被拼合完畢的成年男性的骨架。
林絳丹拼完后比對過,這和人皮骨陣上面的陣法應該是一體的,相呼應的。
原先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是現在,上下兩邊陣法都已搭完,骨架上的花紋亮起,在它們的作用下,正在緩慢地生成血肉。
奇怪的是,她竟然能看到有上百條細線牽連在上面,而線的另一頭連着禮堂的人們。
可人們似乎並沒有發現這些,她思考一下,閉上右眼睜開左眼,現在只看得見骨架,沒有血肉也沒有細線。
再睜開,就又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右眼的能力,或者說,瞎子的能力?
不重要,回頭再說。
現在的情況是,某骼仙降臨了,並打算借吸收這些信仰。
“大家不要緊張,這便是某骼仙尊者的真身。”她特意強調這點的意思是,看準了,等會就朝這砸。
然後,她打了個手勢,示意演員就位。
“別信他,他就是個騙子!”細眉女在台下尖叫起來,她的音調高,像是要穿破人們的耳膜。
她衝上了舞台,抓住王叔的手:“這就是個騙子,他們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說什麼,什麼騙子。”夏其妙的臉上適時地露出慌亂的神色。
細眉女伸出手,一把扯下對方藏在耳朵里的無線耳機:“你要不是騙子,這是什麼,你根本就是和其他人串通好了,讓他們在耳機里給你指示。”
“什麼看得見,都是假的,你根本就還是個瞎子,根本沒有重獲光明!”
細眉女的角色原來是由林絳丹承擔的,但是詭物到底不如真人來得情感充沛。
現在對方紅着臉,聲嘶力竭的模樣,誰也不會覺得這是個演員,而是一個勇於揭露黑暗現實的姑娘。
“你的眼睛,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不,不要。”
兩人“扭打”在一起,細眉女“奪”到了一顆眼珠,是夏其妙剛從左眼摳給她的。
為什麼不是右眼?因為那現在是真的,摳着疼。
而在這兵荒馬亂之際,瞎子身上好巧不巧地掉下一塊紅色的肉。
“大家快看啊!”細眉女站起身,一手一個東西向整個禮堂展示,“這眼珠根本就是個假珠子,這肉也是提前準備的道具,根本不是什麼現割現療的奇迹!”
然後,她假模假樣地踢了王叔兩腳:“就因為你們這種騙子,我父親卧底到這裏,現在失去意識生死不明!他辦了那麼多案子,救了那麼多的人,現在自己都醒不過來!”
細眉女說著說著,越來越入戲,竟然真哭起來,話里摻了泣音,但依舊堅定。
“我媽因為擔心他才難產,早產生下妹妹,我妹妹又因為先天不足,根本撐不下去!”
“是你們害得我家破人亡,全是這某骼仙這東西害得!!”
台下的人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一邊是倒在地上滿地摸尋導盲杖的瞎子,一邊是聲淚俱下的受騙人,心的天平立刻偏向了後者。
他們被當猴一樣耍了!
“原來是個騙子!”不知是誰最先喊起來,有激憤者就要衝上台,但他在離近的時候頓住了,因為他看到從幕布后,走出了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而這並非個例。
當他們聽着別人的話時,或許可以冷眼旁邊;可當事情牽扯到自己的時候,那就大不相同了。
“怎麼有跟我們一模一樣的人出現?”
“快看!”細眉女尖着嗓子,“起死回生、治療疾病根本就是假的,他們只是做了複製體出來,而且還想用複製體取代你們!”
滿堂嘩然,怒火高漲衝天,情緒達到峰值。
“打倒某骼仙!”
“打倒邪教!”
細眉女砍了下雕塑上的骨架,被情緒沖昏頭腦的人們一擁而上,手邊有東西就砸,沒東西也要創造條件去砸。
夏其妙睜着右眼看得明白,有些線斷了,而有些線不僅沒斷,還變得血紅,並且如血管一樣鼓動着。
而雕塑里骨架上的血肉,別說繼續生長了,就連維持原貌都難,甚至長出一個個膿包。
那骨架竟動了起來,朝着夏其妙跑來。
諾厄非爾斯的材料中寫過,邪仙主要靠的是負面情緒,所以更容易污染和墮落。
本來詭物成神成仙就有很大的風險,而邪仙面臨的更甚,因為它不挑剔。
人類信仰邪仙的門檻很低,邪仙也是來者不拒。當人類信仰它的時候,建立聯繫的通道就開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信仰它的人集體倒戈推翻它,那麼它會受到反噬,甚至會被洶湧的情緒裹挾,徹底喪失屬於自己的理智、情感。
也就是說,某骼仙此刻核心不穩,核心不穩源力潰散,實力大降。趁它病,要它命。
夏其妙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它朝自己而來,但這是好事,一路狂奔,將它引到備用計劃點。
她邊跑邊聽見極為尖細的嬰兒啼哭,邊哭邊叫着什麼?
之前夏其妙找到一本書《萬間無量尊者言大人言》,裏面記載某骼仙發出的聲音是“某”。
現在聽來並不准確,其實是“某啊”“某啊”,“某”的發音很短,“啊”卻又重又長。
連起來,是在喊“媽——”
某骼仙降臨到此處,就感受到無數的信仰之力匯聚到它身上,它知道牽頭的是眼前這個人,喂它吃飯的當然就是它的媽媽。
它見媽媽突然停下,驚喜不已,邊喊邊撲到腳邊,結果被一根柏木杖貫穿釘在地上。
夏其妙冷聲:“燃。”
李恣得那個大活人喊她乾媽,她看在她親媽給她交租金的份上也就忍了,現在怎麼什麼詭東西都敢來認媽?
詭物發出凄厲的叫聲,它越縮越小,變成胎兒大小的模樣,這個胎兒跟正常的差別很大,因為左右各長了三顆肉瘤,像是沒長成的人頭。
它的四肢亂撲,努力地伸出手,但是火燒得又猛又烈。它叫聲凄厲,整間療養院都虛了虛影。
就在這聲音逐漸微弱時,破風聲傳來,夏其妙側身堪堪躲過,臉上被擦過一絲血線。
“王鯰,怎麼是你?”橢圓臉看清這人後非常驚訝,但收起了武器。
這說明他是同一陣營的。
“你忘記上面的要求是什麼嗎,這東西可是要回收利用的,你快要把它搞死了。”
夏其妙沒有收手的意向:“這東西要是不被弄到只剩一滴血,它肯定會逃走的。”
“沒事,我們不是用你的……咳,交易了個監容器嗎,用它收着,跑不了。”
橢圓臉從懷裏掏出個橢圓形物品,走了過來。
夏其妙臉上看不出波瀾:“那你按着它,我來裝。”
“好。”
橢圓臉毫無防備地照着做,他忽然腦後一疼,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夏其妙重新握住柏木杖,留它一命,怎麼可能?
“殺。”
她另一隻手轉了轉這膠囊樣式的東西,上面刻有她極為熟悉的幾個字符——“AWA”。
她將某骼仙死後化成的灰和零星碎骨裝進膠囊里,交給突然出現的租客。
“樓主,突然出現了一波人,”林絳丹恭敬地收下,“他們正在引導人群,並在搜查整個療養院。”
“你跟X偵探和噬詭玫瑰注意,別被他們發現了。”
“是,樓主。”
夏其妙正準備離開,卻正巧遇見細眉女,她身後還跟着個女人。
“王道長,王道長,”憔悴女人抓住她的手,“救救我家小么,救救她。”
“小么?”
“王叔,在這呢。”細眉女無奈中帶着嫌棄,屏着呼吸拉開嬰兒包的拉鏈。
一股惡臭撲鼻。
裏面是個僵青的死嬰,已經出現巨人觀的情況了。
這就算是大羅神仙在世也不一定能救回來。
她輕嘶一聲,表示不是很會應付這種場景,但手腕上傳來的力量不容拒絕,她只得閉上眼睛。
“生辰八字。”
夏其妙聽見年月日,抬手掐着指節,趁這個空檔構思草稿:“要是按這個時間來看,她的命格不凡啊。”
“她原是菩薩座下的童女,負責看守神火,由於玩忽職守看護不力,致使神火燒山,所以被罰下凡間受苦。如今她劫數已盡,回天上去了。”
“你若是想她,便去種一棵樹,它要是能活,便是她收到了。”
“現在,把這可憐孩子的肉身葬了吧,剛好,我認識一個可以為她祈福的地方。”
這地方自然是小木公村,哦不,現在改名為葯山村了。
不知道大丫還在不在,現在過得怎麼樣,她想要做的事情成功了嗎?
認識瞎子的人似乎很多,即使她剛剛還在台上大肆宣揚封建迷信,但是那些身穿特殊制服的人沒有一個攔下她的。
就這樣,她不僅沒受到任何阻礙,甚至還有人幫她指路。
夏其妙走近葯山村,最先遇見的是坐在樹下的婆婆。
這是熟人,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張家婆婆的身形佝僂,皺紋看着比葬禮副本里的更多更深,眼珠如同一灘渾水。
她到底是心善的靈婆,聽到她們的來意,只是嘆了一口氣,便答應了。
憔悴女人沒有跟過來,她怕自己忍不住把嬰屍搶回來而不是讓孩子安息,所以來的只有細眉女。
“你多大了?”準備材料的時候,張家婆婆沒由頭地問了這麼一句。
細眉女答道:“我十四了。”
才十四?夏其妙看着她接近一米六五的身高,有些驚訝。
張家婆婆也很詫異,很快又笑了:“十四好呀,十四好。“
趁着這會時間,夏其妙去逛了這村子。這裏的變化翻天覆地,只是冷冷清清,沒什麼人氣,很多房屋都空置出來,剩下三兩戶人家。
她去了記憶里的大丫家裏,也去了牙子家,都人去樓空,荒廢多時,這是搬走了嗎?
挺好的。
夏其妙折返,回到樹下,張家婆婆正給死嬰灑着柏水,即使她面對的是具屍體,臉上也不見半點嫌棄。
“等吧,等太陽翻過山頭,再舉行儀式效果會更好一點。”
她眯着眼,臉上似乎出現懷念的神情,不知是不是想起她那去世的孫女,那會兒的張縈估計也是這麼小小一隻。
夏其妙沒找到想見的人,索性就跟張家婆婆搭話敘舊。
“你孫女過得挺好的,兒子兒媳也都還不錯。”聽說好像都能醒過來一會了,不用擔心散不散的事情。
張家婆婆依舊和藹:“謝謝,但她們已經去世很久了。”
她露出和善的微笑,不置可否。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有沒有想好去哪,總不能在這裏待着,這村裡沒幾個人了,要是有個萬一,你的身後事……”
夏其妙又想給她詭樓拉業務了,張家婆婆到時候過來,總不可能跟小夫妻倆住一屋,必須要單住一間。
“我還能活很久,因為我要看着這個村子死。”
張家婆婆抬起頭,平靜地看着這個村子,或者說,她的一生。
“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不需要考慮什麼了。”
怎麼樣一個村子才是死了?當然是一個活人都沒有,一切歸於塵埃,歸於自然。
包括她自己。
“你還是考慮一下吧,畢竟幸福家園環境優美,鄰里和睦,33號是你的不二之選。”
看着對方微微顫動的眼珠,夏其妙的微笑愈發溫柔。
“選二樓可以跟你兒子、兒媳和孫女做鄰居,選四樓或者六樓可以跟你的神住上下樓。”
忽然,風摩擦過樹葉的聲音落進夏其妙的耳朵,這應該是一種預兆。
她邊推銷邊猛灌精華液,她可沒有忘記要給瞎子長對新眼球的想法:“咕嚕,總之,33號歡迎你的到來。”
“如果回心轉意的話,可以通過神柏仙找我,現在……”
猝不及防地,她的眼前出現了個似曾相識的魚鉤,於是伸手抓住。
“現在你孫女來接我了,希望能和你再次相遇。”
在上升的過程中,夏其妙看見不遠處的院子裏供着兩張牌位,一張神柏仙,一張葯仙。
她忽然想起來,大丫說過,她會為葯仙燒三炷香,以感謝葯仙對她們的救命之恩。
葯仙牌位前,正好燒着三根。
不會吧?
王鯰再睜開眼,看到的是細眉女,當初被他驅過邪的小女孩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他是不是也得給自己驅個邪,不過對方瞧着也不像是個邪啊。
“王鯰!”橢圓臉追了過來,揉着自己後腦勺,“你什麼意思啊,怎麼還偷襲我?”
“如果我說,那不是我乾的,你能信嗎?”
“信你個頭,”橢圓臉翻了個白眼,“你眼珠子裏不是藏了AWA-R-3507嗎,回頭讀取一下數據就知道了。”
“恐怕不行。”王鯰按了按自己的眼皮,這種東西果然還是原裝的好啊。
他雖然從小討厭這雙陰陽眼,但人這種東西,就是得失去了才會念起原來的好。
“我知道你摘下就看不見了,會有點抵觸心理,但那不是沒辦法呢,都是上面……”
橢圓臉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清他的眼睛,右邊是重瞳。
“你的眼睛怎麼回來了,不是早就被,”他捂住自己的嘴,“這可是個大事,我要趕緊上報。”
“大概是,仙的饋贈。”
倏地,王鯰皺起眉:“這是哪兒,我在這裏做什麼?”
夏姐沒猶豫,我猶豫了,刪刪刪刪刪刪刪改改改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