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鍊金術

“你還沒睡？”老嫗推開房間的木門，轉身輕輕關上。

女子正站在一張碩大的木桌旁，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件，桌子正中間擺放了一柄燈盞，燈盞里卻不是油脂，而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她此時正拿着一根銀筷子仔細扒拉着桌子上的一堆黑色粉末，綠衣丫鬟站在女子身後，看見老嫗進門便沖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即便隔了好遠，老嫗依舊能聞見從那黑色粉末中傳出來的難聞刺鼻的味道。

“蘇婆你來看一下這些東西。”夢千亦聽見老嫗的話抬頭招呼了她一聲，便又自顧鼓搗起那堆黑色的粉末來。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那被稱作蘇婆的老嫗走上前，面對着眼前這個在京城內依舊權勢滔天的女子，臉色卻並不好看。

她此前正在房內打坐，卻突然被前來的丫鬟打斷了修行，此刻臉色不悅倒也在情理之中。

夢千亦卻絲毫不在意這些細節，她伸出手將蘇婆拉到身前，將那柄盛放夜明珠的燈盞往前移了移，開口說道：“蘇婆，你可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蘇婆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點黑色粉末，用手輕輕地揉搓，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在鼻腔里炸開，她咳嗽了幾聲，使勁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方才穩下心神來。

“這裏面摻雜了大量硫磺，或許還有少許的硝石，至於還有其他東西暫時還看不出來。”蘇婆說道。

“還有少許木炭。”夢千亦用筷子挑出黑色粉末中稍大一點的碎屑，放在一張白色手帕上端給蘇婆看。

蘇婆瞅了一眼，便看出這塊黑色碎屑確是木炭，“你又發明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她問。

她對面前女子的行為絲毫不感到好奇，在外人眼裏夢千亦才色雙絕溫文爾雅，而在他們這些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人眼裏，面前的女子表面溫順骨子裏卻十分叛逆，她雖然才智奇高，卻對大家閨秀感興趣的詩詞歌賦興緻缺缺，反而喜好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別家女子閨房裏擺放的即便不是詩詞歌賦，也會是一些錦繡羅緞，再不濟也會擺一些待客用的桌椅，而夢千亦的閨房內除了那面看起來還比較舒適的木床外，就只剩下這張幾乎佔據了屋內大半地方的桌子了。

院子內幾乎擺滿了她從小到大發明的各式物件，雖然其中的大多數東西都沒什麼用，但她依舊熱衷於此，家中長輩反對緊了，她便獨自搬到了這座孤僻的院落內。

所幸這院子足夠大，她也甚是滿意。

“這不是我做的，是早上闖進轎子那人遺留下來的。”夢千亦轉頭看向身後的丫鬟，綠衣丫鬟只能悻悻地上前將中午發生的事又敘述了一遍。

“鍊金術士？”蘇婆又捏起黑色粉末仔細打量了一番，眉頭微微皺着，“鍊金術士做出來的東西都兇險無比，你以後還是少碰這些東西為妙，萬一東西有毒即便是我也很難救你。”

“放心吧，我已經用小白試過毒了，暫時並未發現有什麼毒性。”夢千亦回道。

蘇婆聞言低頭看向桌子下面，搜尋了好久，方才看見蜷縮在角落裏正一臉幽怨神色看着女子的白色狐狸。

小白是一隻成年雪山螢狐，因全身雪白且毛髮尖附有熒光而得名，一般生存在靠近極北之地的玉顏雪山，一身毛皮深受中原貴婦的喜愛

雪山螢狐喜食櫻桃，又被喚作櫻桃狐，逐利的中原商人結隊從扶露洲潛入北地，冒險經過北狼人居住的燕雲草原，最後到達玉顏雪山，他們將隨身攜帶的櫻桃灑在雪地上，螢狐從老遠便能看見鮮艷的櫻桃，當它們歡快的進食時，一張鋪天大網便從天而降將它們捕獲。捕捉螢狐只能用網，畢竟完整的毛皮價格要高了數倍不止，而且毛皮要在螢狐活着時剝下，一旦螢狐斷了氣再剝下來的毛皮熒光就會黯淡下去，價格與帶有熒光的毛皮又是差了數十倍不止。

許多人不知道的是，螢狐還有另一項本領，它們長年進食毒草身體早已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藥很難對它們造成威脅，而它們的血液有劇毒，在黑市上一小瓶螢狐血液更是被炒到了近百兩的價格。

不過螢狐常年居於雪山，很難在中原存活，眼前這隻似乎是個例外。

“咕嚕嚕……”輕微的響聲又突兀而起，那隻雪山螢狐咿呀了幾聲，身體一溜煙地跑出了屋子。

“只是拉肚子而已。”夢千亦聳了聳香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蘇婆見此心裏倒有些同情起這隻瑩狐來了，落在這麼個主人手裏，即便是沒有性命之憂，日子過得也應該相當艱難。

“你研究這個做什麼，你又不需要與人打鬥。”蘇婆轉過頭好奇地問，“況且鍊金術無論用料用量還是火候都極其難以掌握，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一着不慎便有性命之憂，你還是離遠點為妙。”

“你想啊，只是這麼大威力就相當不俗了，”夢千亦拇指和食指環起一個圈，放在眼睛上漏出清澈的眸子盯着蘇婆，“只是眼睛這麼大小的一塊便差點傷了玲兒，若是有這麼大……”說著她又拿起燈盞里盛放的那塊有兩個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在蘇婆眼前晃了晃，“要是有這麼大，那威力得有多嚇人，怕是這個院子也能夷為平地了吧。”

“我說你可不要亂來，”蘇婆嚇得趕緊退後了兩步，“你要是真把這院子炸了，我們可真就無處可去了，你也不想再回夢府聽夫人們無止休的嘮叨吧。”

“放心放心，我絕不會亂來。”夢千亦眉開眼笑，那雙清澈的眸子卻滴溜溜亂轉，一看便是心裏又打了什麼壞主意。

或許只有這時候她才會真正的展露內心吧，蘇婆看着難得露出笑臉的少女，心中不自覺的產生憐惜的感覺，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

你不會亂來才怪，蘇婆心裏暗道，自己還是早點搬遠一點吧，萬一哪天這位小姑奶奶真把院子給炸了，自己這把老身子骨可不想被埋在這裏。

她腦海里似乎已經出現了這片院子化作火海的樣子。

“蘇婆，你說我現在算不算是一個鍊金術士了。”夢千亦的聲音打斷了蘇婆的遐想。

“鍊金術士……嗯……”蘇婆想了許久，終於想出了個既不違心也不會傷到女子自尊的回答，“算是摸到門檻了吧。”

“哦，才摸到門檻啊，我還以為我已經成為鍊金術士了呢。”夢千亦食指捂在嘴巴上，一臉失望地自語。

就這已經折騰的整個夢府雞犬不寧，若是您真成了鍊金術士，府內的人早晚都得被你弄死，蘇婆心中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