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金狼旗
陳夕顏看着手上被風吹起的紫色戰旗愣住了,她已經放棄了反抗打算接受所有的不公,卻似乎又在最低谷峰迴路轉。
她抬起頭,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直到老人沖她微笑着點了點頭,她才如夢初醒,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噩夢,現在夢醒了,睜開眼才發現世界也沒那樣糟糕。
雖然紫色的旗幟並沒有完全展開,但她依舊從曲折的錦繡中掃見了隱隱的金光,那是一個金色的巨大狼頭,背後紋着青色相交的刀劍。
是北安王府獨有的戰旗,如果說緋袍官員胸口處的狼頭是一隻正在假寐中的狼,那戰旗上的狼頭則更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
“陳夕顏,自春雨書院成立以來,你是第三位同時獲得三科榜首的學員,北安王特授予你金狼旗一面。”
竹韻院長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台,甚至靠近演武台邊緣的普通民眾也聽見了。
一時間,台上台下一片嘩然。
消息傳的很快,幾個呼吸間整個演武場都沸騰了,觀眾們不可思議地看着演武台中央的少女,更多的目光則看向了她手中並未完全展開的紫色狼旗。
那不單單是一桿旗幟,最重要的是它身後所代表的盛名。
三百年前,雄才武略的薔薇皇帝建立的第一個大統一皇朝一夜間分崩離析,中原五大家族借勢起兵,共同趕走了北狼部落。此後數年中原各方勢力內亂不止,打了數十年後各方終於妥協,經過共同商議,依舊由原中原王朝陸子桓皇帝的孫子陸閆照為帝,五大家族共同輔政。
陸閆照登基后封賞五大家族為王,賜予大片土地,且承諾五王屬地完全自治,除此之外,五王在屬地內可擁有最高三萬數量的親衛兵,而且每個王爺另有三支可以駐紮在外的軍隊,這些軍隊雖然名義上屬於五王,實際上還是由朝廷統一調遣,且每支部隊的主將都由朝廷任命。
迫於當時形勢,陸閆照並不敢直接剝奪五王兵權,只能寄希望於後代皇室壯大,並逐漸削弱五王勢力。
然而陸閆照想不到的是,此後數百年的發展逐漸脫離了他的預想,畢竟不是每一代皇帝都能像他一樣能夠平衡各方勢力,況且隨着後來數次內亂,五王權勢越來越大,逐步脫離了朝廷的掌控,而那三支軍隊也逐漸演變成了五王的私兵。
北安王手裏的三支軍隊分別名為赤狼、墨狼以及金狼,此時演舞台上那面旗便是金狼旗。
金狼旗並不只是一面旗幟那樣簡單,它是皇帝授予北安王建立軍隊的信物,持有此旗者可以隨意從全國軍隊或平民中挑選不超過三千人的士兵,且主將只接受皇帝和北安王的調遣。
當然,金狼變成北安王私兵后,持旗者的權利範圍由全國變成了北安王屬地。
雖說如此,金狼旗持旗者依舊是眾多將領嚮往的對象,畢竟北安王作為五王中實力最強勁的王爺,其屬地夷華州內民風彪悍戰士驍勇善戰,與北狼蠻子相比也毫不遜色,素有狼民的稱謂,軍隊戰鬥力之強威名天下,而作為精銳中的精銳,金狼旗的赫赫凶名更是威震天下。
三年前,金狼旗深入北狼腹地,轉戰北地大小數部落,金狼主將陳夕夜黑衣黑馬猶如戰神,帶領三千騎兵斬敵無數,最終在亞木谷與當時號稱北狼三大旗之一的勒馬軍相遇。
誰都不知道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後來傳出此一役金狼全軍覆沒,勒馬軍五千騎兵也只逃回去了不足百人,兩支軍隊主將雙雙斃命。
此後數年,金狼旗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
此時,看台上的諸位家族的代表們交頭接耳,嘀咕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已經不再是密語,而是明目張胆地爭論了。
台上的諸多學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許多人張着嘴驚訝地來不及合上,眼睛裏映出的是痛恨嫉妒更多的則是不解。
陳夕顏攥着金狼旗深吸了一口氣,心裏五味雜陳。
自己此時明明應該高興才是,卻又為何有一股莫名的悲哀由心頭流進腦袋裏,把自己本就渾渾噩噩的腦子攪得七零八落。
她覺得自己幾近要摔倒了。
“陳夕顏,”院長的聲音再次打亂了少女的思緒,“北安王吩咐了,這面旗你現在還無法帶走,學院要為你保留三年,等你三年後有資格了再來取走。”
院長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或許今天已經經歷了太多,陳夕顏聽到院長的話卻沒感到絲毫的意外,她早在看到這面旗的時候已經預料到後面的事情一定不簡單,況且以她此刻的身份,也確實沒有資格擁有這面享有特權的旗幟。
院長伸手,想要將旗幟取回來,卻感覺到面前的少女依舊攥着旗幟的一角不肯鬆手。
“你拿着沒用,”院長看着她平靜地說,“得不到北安王的認可,這面旗也只不過是一匹價值不菲的錦緞。”
“我知道,”陳夕顏低着頭,聲音微弱,“我只想再好好看看它。”
竹韻看着眼前的少女,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但她眼睛裏閃動着的卻是莫名的悲傷。
“好吧。”竹韻妥協了,放開了手。
“需要我幫你拿着它么?”這時一直站在竹韻身後的文元將軍走上前,一隻手扶住了少女右手握着的旗杆,笑吟吟地看着她。
陳夕顏看了文元一眼,又看了看半空中隨風展動的皇家旗幟。
許久,她終於放開了緊握旗杆的手。
陳夕顏用手撫摸着用上等錦繡織成的旗幟,碩大的金色狼頭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
“這……不是原來那面旗?”她抬起頭來問。
“對,”竹韻點了點頭,“原本那面金狼旗被北狼人帶走了。”
“您知道哪裏能取回它么?”她盯着竹韻,清澈的眸子裏流動着莫名的光。
竹韻第一次真正的直視眼前的少女,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有個人為什麼傾盡所有也要保護她。
他們太像了,忍不住讓人尊敬且悲哀。
“在勒馬軍營吧,”略微的恍惚后,竹韻開口說,“北狼人有喜歡收集敵人旗幟的癖好。”
“嗯。”少女輕輕的點頭,她感覺手上的旗幟像是血在流動。
三年前有個人摸着她腦袋說:小顏子,哥哥回來時給你帶最喜歡的桂花糕。
可是她等了很久,那人再也沒有回來。
風中依稀回蕩着他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