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知青
“站台工作人員注意,站台工作人員注意,248次列車就要進站了,請作好接站準備,請作好接站準備,請……”
廣播喇叭里傳來廣播員柔美清脆的聲音。
似乎是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一個火車站,廣播員的聲音都永遠是那麼一種職業性的,那麼一種緩而慢之的,那麼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語調和節奏,而且還能夠在吵雜的環境中聽得清清楚楚,讓人無法忽略。
隨着廣播員的播報聲,站台工作人員立即從各處迅速來到站台上,肅立在安全線以內,如同哨位上的士兵一般。
周秉昆已經跟着知青們一起進了站台,此時站在欄杆裏面還在聽周母不厭其煩的提點注意事項,就好像她下過鄉似的……沒辦法,這是老母親的愛,耳朵就算聽出繭來了也得忍着。
在更遠一些的地方,街道的一些來送行的領導都在那裏警惕地注視着各個站口甚至是欄干位置,生怕有人從裏面跑出來。
“媽,姐,回去吧,火車馬上就要進站了。”周秉昆現在特感激那個廣播員,總算是可以脫離苦海了。
“媽,走吧,讓昆兒離車進一點兒,說不定還能搶個座位呢。”周蓉說道。
“那好……搶座的時候注意安全。”
周母也知道兒子要做幾個小時的火車之後,還要走很長的路……這是周秉義來信的時候說的。
“放心吧,我記着呢。”
周秉昆向母女二人揮揮手,轉身向站台跑去……在光字片的知青當中,周秉昆認識的只有塗志強和鄭娟,但前者他不太想招呼,後者跟一些女生呆在一起,他也不方便湊合過去,最後還是來到站台工作人員的身後向遠處張望……
嗚~
隨着悠長、雄渾的汽笛聲,248次列車終於載着站台上的青年們對於未來的期盼,興奮地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宛如一條巨大的鋼鐵長,興高采烈地駛入了站台,車頭吐出的陣陣蒸霧瀰漫了站點,製造了片刻寂然的夢境……但列車帶來的一股疾風轉眼又將夢境刮散。
“吉春市的知青同志們,請到列車尾部所對站台集合……”
就在列車堪堪停穩之際,廣播裏突然再次響起廣播員的聲音。
正在站台上卯足了勁兒準備擠上車搶個座位的青年們先是茫然,然後便是歡喜地向後面跑去……看來是給自己準備了專門的車廂。
周秉昆也在向後跑,不過目光卻靈活地打量着四周。
火車的前面拉的是旅客車廂……就是俗稱的‘綠皮’,後面卻是十幾節封閉的貨車車廂……俗稱的悶罐車廂。
他小聲嘟囔道:“該不會是坐悶罐車廂吧?”
不過,坐這種車廂也好,方便他行事。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那些封閉車廂的大門紛紛打開,從裏面跳下來一個個穿着軍服的男子……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的帽子上沒有帽徽,而且衣領上也沒有領章。
他們一下車就吹響了哨子,喝令知青們上車。
“就坐這種車廂啊?”
“上面有沒有座?不會是讓我們坐在車廂地板上吧?”
“搞沒搞錯?這是把我們當貨物了!”說牢騷怪話的也有,隨意而安的也不少,反正不管樂不樂意,所有人都自動或者被動地爬上了封閉車廂,那些穿着無銜軍裝的男人應該是兵團里派來帶隊的,倒也沒有刻意區分哪個地方的知青在哪個車廂,反正都上車了就行,反正去的目的地只有一個。
咣當!
車門猛然關,車廂里猛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但馬上就有一片昏黃的燈光亮了起來……就是《紅燈記》李玉和手裏拎着那種燈,好像燒的是煤油。
周秉昆沒有在門邊找個位置坐下,而是一直走到那節車廂的後面。
那裏有幾個女孩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聽口音似乎是上海人,周秉昆也沒在意,在角落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車廂里有些暗,周秉昆不動聲色地把旅行袋的拉鏈拉開了一些……驀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鑽了出來。
“啊!”
對面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狗……狗!”
從旅行袋裏鑽出來的確實是一顆狗頭……準確地說,是一條德牧。
這是八一建軍節的時候,系統給的節日禮盒開出來的。
系統給的評價是上山可搏虎豹,下海可……淹不死!
這兩條暫時沒有辦法驗證,周秉昆準備帶着它下鄉,怕火車不讓帶,所以給藏進了旅行袋裏……別說能不能放開,系統出品都可以自帶合理性,咱寫出來了,也算是自帶合理性吧,大家都別計較了。
對面女孩說的雖然是普通話,卻帶着明顯的上海口音,在被嚇了一跳之後,想湊過來,但又帶着幾分膽怯地小聲問道:“我可以近點兒看它嗎?”
“你是上海知青?”周秉昆問道。
他的眼中露出了濃濃的疑問……這個女孩有些面熟,該不會是?
“嗯。我是上海知青,我叫周萍。”女孩靦腆地說道。
果然……這算不算是亂入啊?
他笑了笑:“巧了,咱們五百年前還是本家,我叫周秉昆。是江遼省吉春的知青。”
周萍小聲說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