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192章 他的心愿1
第192章他的心愿1
夙宴很早以前就知道雲枝的存在。
畢竟對方爹娘的愛情那樣轟轟烈烈,天地間第一對神與魔的結合,她作為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也理所應當地備受關注。
她身為神魔之女,自幼天賦絕倫,氣運非凡,爹娘寵愛,兄長愛護,背靠神魔兩大靠山,是當之無愧的天道寵兒。
上天似乎毫不吝嗇地把所有好都賜給她,好到幾乎要溢出來了。
同她相比,彷彿一個天,一個地。
他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很狼狽。
渾身是傷,躺在棲木下獨自舔舐傷口。
卻偏偏遇見了耀眼到令人刺目的她。
他被飛得歪歪扭扭的、從天而降的她砸了個滿懷,一襲紅裙,像一團火。
她很快起身,一隻手把大白鵝的脖子被她抱得死緊的,拉着鵝給他道歉。
他以為她會就此離開。
好在她只要了幾條不大不小的,還往靈湖裏撒了珍稀靈藥,“交給你啦,好吃下次還找你。”
他們來到靈湖邊,她負責釣魚,他來架火烤。
甚至那大白鵝還從靈湖裏叼了兩條上岸讓他幫忙烤,不過被她截胡了一條,氣得鵝與她又鬧了一場。
他無端有些膽寒,卻不知緣何而起。
他沒與她計較,仍舊懨懨地躺在地上,臉色蒼白,一動不動。
只有在愛的蜜糖里長大,才會有如此性格,有些小任性,但也不會令人討厭。
刁鵝不聽話,拽着她就想離開,她惱怒地站起身沖鵝張牙舞爪地威脅,“不聽話我就烤了你!你偷吃我的靈藥,已經賣身給我了!”
那年他們同齡,不過十一二歲。
她飛快地把錯推到鵝身上,稱刁鵝野性難馴,罰了它就不能罰她了。
誰料她直接給他嘴裏餵了葯,還對他說,“吃了我的丹藥,就得幫我烤魚。”
凡事都有對比。
他睜開眼,就望見她托腮蹲在他面前,一雙清透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很鬧騰,有些咋呼,好似做什麼都很有幹勁,連他也被感染了一二,臉上帶了笑。
而他則收斂了所有情緒,默默回到了神山,如犯人般等待審訊。
莫名就要讓人愉快些,傷勢也好了大半,所以他答應了。
夙宴有幸見到那靈湖裏的魚不要命地上鉤,哪怕沒有魚餌,它們也前仆後繼,像飛蛾撲火般英勇赴死,好像被她釣上來是什麼榮幸。
同樣是吃了她的東西,那大白鵝含恨當坐騎,而他只是替她烤魚。
他望着她騎鵝離開,如初遇時歪歪扭扭地來,現在也跌跌撞撞地離開,在半空中掐架。
他頓了頓,曾想要不要故意烤焦些,但到底還是沒有這樣,於是得到了她不帶重樣的讚美。
另一隻手還牽着繩子,繩子那頭是死命拍着翅膀的大白鵝,想拽着她離開。
父親面無表情,母親冷若冰霜,只問他今日幻境訓練如何,若幻境裏的魔獸擊殺數量不達標,還有責罰。
他們不曾過問他血染衣裳,不曾在意他身上的傷,連陌生人都不如。
畢竟,幻境不致死,不致死就等於無傷。
他們只在意他的修為有沒有長進,功課有沒有認真,仙法有沒有融會貫通。
沒有半點溫情可言。
不過夙宴也習慣了。
只是有時候離開幻境會忍不住在棲木下休息。
儘管他不想承認,但心中明白,他是在等她。
就像他那天一動不動滿身是傷地躺在棲木下,說他無事,示意她離開,卻分明渴望有人注意到他,有人關心他。
無事其實是有事。
不計較其實是很計較。
明明想着要不要故意烤焦,實際上卻發揮了十二分的廚藝,他希望她會再來找他。
他太孤獨了。
所幸他等到了。
她興沖沖地和他招手,還抓了兩隻靈禽,“聽說這個很好吃,交給你啦。”
大白鵝不甘示弱地叫了兩聲,似乎在說見者有份。
她很敷衍,“勉強給你分一隻腿。”
由於分配不公,他們又吵起來了。
鬧騰,但他覺得很好。
至少他不是一個人。
只是她仙緣很好,有許多其他朋友,他只是其中一個,勉強稱得上朋友。
後來崩壞降臨,六界將傾,不少族群無聲無息地死於湮滅當中。
所有的仙神都趕去補救,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們二人的父母。
她似乎還和以往一樣。
只是有一天她少有地憂愁起來,坐在靈湖邊托腮,老氣橫秋地嘆氣。
明明才十五歲而已。
他想,畢竟這是天底下的大事,前幾日還有仙神隕落,她自然擔心她的爹娘兄長。
怎料她開口第一句卻是,“不想長大,那樣我就可以再任性一點了。”
彼時的夙宴還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天他們躺在靈湖邊,看夕陽落幕,月上柳梢頭,星辰璀璨。
離開前,她沖他笑了笑,“再見啦。”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不要再滿身是傷地躺在樹下了,明明你也有丹藥啊。”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見到她。
直至某一天,六界撥亂反正,所有的動蕩都被平復,不再有崩塌的危險。
他望見天地間架起功德之力修築而成的金色橋樑,聽見天地哀鳴,聽見他們說……神魔之女獻祭了自己,再也沒有了往後。
她魂飛魄散了。
他不明白。
她只是一名小仙,怎麼就輪到她去獻祭了呢。
怎麼六界將傾這樣的大事,要她這樣的未成年小仙付出呢。
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她犧牲了自己,挽救了眾生,阻止了六界傾倒,三千小位面的生靈為此存活。
因此,那懸挂在天地間的功德之橋也無法承載她的功德。
那天和以往沒什麼兩樣,依舊如常進幻境廝殺,哪怕這次難度被調高了許多,他也十分期待。
他已經知道,只有在意他的人才會關心他的傷,而正因為在意,所以才更不能讓唯一的朋友擔心他,他想好好治傷,穿戴整齊等她。
但他再也沒等到。
他孤零零地躺在棲木下,再也等不到那像一團火一樣闖進他冰冷孤獨人生的女孩,再也見不到她與大白鵝的拌嘴。
天地間傳來一道女聲的怒斥,“白澤老兒,欺我女兒年幼,你拿什麼償!我與你一族不死不休!”
她的爹娘與白澤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