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茶發女孩
是誰給他發送了這封神秘郵件？
他有什麼目的？
宮野志保又是什麼人？
這位留着茶色短髮的美少女又是何許人也？
菅野沒辦法獨立解決這四個問題，於是在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七號，他動身前往搜查支援分析中心（SSBC）尋求協助。
SSBC是警視廳刑事部於零九年設立的應對犯罪的廣域化和電子化的機構，他們的工作一般分為兩大部分，一是通過分析現場監控錄像的圖像或是從其他電子設備中獲取線索，支援刑事警察的調查取證工作；一種是通過犯罪側寫將未知的嫌疑人的形象具體化。當然，他們也會接觸一些網絡搜查，在這一方面和網絡安全對策本部的職責多有重疊。
當值的警察名叫“黑岩左京”，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幹了十多年了，非職業組的他鮮有升職，直到現在還是個警部補，恐怕等他退休，也頂多混到警部的位置，不可能再往上升了吧——除非因公殉職，那樣的話還有連升兩級的機會。
可是人都死了，再升職也只能說是安慰獎。
“麻煩你幫我查個人。”
菅野將茶色少女的照片交給已經頭髮斑白的黑岩左京，後者推了推黑框眼鏡，看了一眼照片，“嘿！真漂亮啊，還挺年輕的......”隨後又抬頭瞥了一眼菅野，“真是奇了怪了，現在你們組對課還要對付年輕人？哎，不得不說真好看啊，誤入歧途還真是可惜。”黑岩一邊說一邊咂咂嘴，一副哀其不幸的樣子。
菅野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對黑岩的誤解做出任何解釋，畢竟調查這個女人只是出於他私人的理由，和案子沒有聯繫，所以他也不方便多說。
黑岩左京將茶發少女的照片導入犯罪系統，經過漫長的排查之後，得出的結果是“查無此人”。這個女孩兒沒有什麼案底，很乾凈。
“怎麼樣？用容量更大的數據庫的話就要費很大的事兒了，一時半會兒出不來結果。”黑岩抬起頭，看了看菅野。
菅野雖然年輕，但是警銜要比他大，所以黑岩在搭話的時候會使用敬語。
很奇怪不是嗎？不過說到底，警察系統和黑社會的秩序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說好聽點就是等級森嚴，說難聽點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上位者就是有特權，沒有人可以制約，也沒有人可以改變。
“再查查‘宮野志保’這個名字。”菅野指示道。
黑岩點點頭，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敲擊着。
過了十多分鐘，他才有些失望地答了一句，“還是查無此人。”
菅野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地抿起唇線。
要說這個該死的電子數據庫，關鍵的時候總是派不上用場——從零九年到現在，搜查支援分析中心和它的電子數據庫已經燒掉多少警方的經費了？當初說的有多麼神乎其神，到關鍵時刻卻怎麼也派不上用場。
數據庫里記錄的信息，除了記錄一些破損丟失的老舊檔案以外毫無意義。還不如把那些錢划給各個部門，哪怕當做是線人費都比現在的雞肋強上不少。
“要換更大的數據庫嗎？再說我看她長得像是外國人，要不要同時調查一下移民名單？如果擴大到入境名單的話肯定要花更多的時間。”黑岩擺擺手，徵求菅野的意見道，“全在你了。”
“需要多長時間。”
“急用嗎？急用的話晚上再來，那個時候應該能出結果。不着急的話就明天上午......”
菅野失望地點點頭，“好吧，我晚上再來。”
XXX
有“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之稱的名偵探工藤新一的屍檢報告新鮮出爐，第一時間就被送到了菅野的辦公桌上。
也不知道原口隼太是怎麼從搜一那裏要來複印件的，只見他頂着紅腫的眼眶，將薄薄的一張法醫報告拍在了菅野的桌子上。
“系長！太過分了！”
他抗議時渾身都在顫抖，音色也變得粗糙難聽，一點也不像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稚嫩青年。
“我完全沒辦法接受！”
菅野還在苦惱於神秘的郵件到底從何而來，又想向他表達什麼，陷入常考的他被原口從自己的“沉思空間”里硬生生地拽出來，自然不會高興。於是習慣性地擺起臭臉，用大小眼瞪着原口。
“你又怎麼了？”
原口是他們部門的新人，長得白白凈凈，就好像那剛出道的奶油小生，大家都對他照顧有加——但是他最大的問題是他太麻煩了，既啰嗦又嘮叨，就像是年過半百的老阿姨，除了每天嚼舌根以外找不到任何人生的樂趣了。
“搜查本部要以‘意外’結案！”
被打擾到清閑的菅野悶悶不樂地拿起屍檢報告。
隨着幾個大字映入眼帘，他揚起了眉毛。
——心力衰竭。
這是法醫鑒定之後的結果。
“心臟問題？哼。”
工藤新一今年十七歲，沒有心臟病史，亦沒有家族病史，法醫給出的結果竟然是心力衰竭？
荒謬。
雖然心裏是這麼想的，但是話到嘴邊就變了味兒。
“——藉助外力誘發心臟疾病很難做到，更不要提他本人很健康。”
“但不是不可能對吧？”原口依舊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
“你在鑽牛角尖。”
菅野其實根本不在乎工藤新一的死因，他殺也好，意外也好，和他這位組對四課的警察毫無關係。
“他的後腦有鈍器造成的挫傷！他明明是被人從身後襲擊的！怎麼可能是意外——說不準正是因為這記悶棍讓他心臟出了問題呢！？”
菅野皺起眉頭，“原口，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你覺得你對我大吼大叫能改變搜一的結論嗎？還是說你覺得我長得像刑事部長？”
菅野的耐心也是有極限的，他能容忍原口站在自己面前大發牢騷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心裏知道那位大偵探的死背後有貓膩，但遺憾的是他這次根本插不上手。這是搜一的工作，他們着急結案也是他們的事。
不過，工藤新一袖口處沾的毒品粉末他沒辦法忽視不管，因為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原口本還想說點什麼，結果菅野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管理官叫他過去開會，看看錶，又正好到了去黑岩左京那裏索要報告的時候，再晚點兒估計他就下班了——沒辦法，取報告的事兒只能麻煩原口代勞。
“原口，替我去一趟SSBC，黑岩那裏有我要的資料。”菅野站起身，“我得去開會了。”
原口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可依舊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對自己偶像的死亡事件以這樣草率的方式畫上句號心有不甘。
但菅野懶得搭理他，徑直去了會議室。
XXX
等毫無必要的會議結束，早就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菅野取出手機，發現了數十條未接來電，還有幾條留言。都是他的線人“豬仔”發過來的，菅野聽了聽留言，聽他說他調查出來了點兒什麼，情況有些緊急，想要儘快和菅野見上一面。
於是菅野回撥電話安排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早就從黑岩那裏拿到資料的原口也在新宿站附近，所以也理所當然地約在了一起。他不是對工藤的死抱有疑問嗎，那就讓他見見豬仔好了，看看遊樂場當天有沒有不當交易進行，而工藤又是如何被牽扯進去的。
等到了街角的公園，原口已經背着挎包等在那裏了，臉色不是很好看。
畢竟現在是下班時間，還要聽上司的話來跑腿，換做是誰也不會樂意。
不過菅野為了安撫原口，告訴他接下來要去見一位線人，此人手裏可能掌握了和工藤新一死亡事件的相關線索。原口一聽，頓時就來精神了，他推了一下鼻樑上的圓眼鏡：“有進展嗎？”
“天知道。”
在公園的長椅上坐着等了一會兒，菅野看見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公園北口，豬仔今天知道冷了，裹了一件厚重的羽絨服，雙手揣進兜里，哆里哆嗦地頂着寒風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向四周張望，一副幹了壞事害怕被警察發現的樣子。
“就是他？”
“嗯。”
“鬼鬼祟祟的......奇怪得很。”原口小聲嘟囔道。
“他向來這樣。”
豬仔看到了長椅上的菅野，腳下的步伐卻慢了起來。
菅野以為豬仔是因為看到他身邊還有別人在所以才會顯得有些猶豫。
“沒關係，這位是我的下屬。”
“哦。”
豬仔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又象徵性地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怎麼也不肯往前走了。
菅野隱約嗅到了不對勁，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大人，你做錯了一件事。”
“——嘖，你小子說什麼呢？”
“我說你攤上事兒了！”豬仔的五官突然扭曲在一起，黑色的眸子裏佈滿血絲。菅野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臉色相當之憔悴，一副已經好長時間沒睡覺的樣子。
“喂！你這混蛋！怎麼和警察說話呢？”原口對這位線人說話的語氣相當不滿，立刻擺出警官的架勢訓斥道，此時的凶神惡煞和他平常人畜無害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又想去蹲號子了是吧？”
“——正因為你是警察所以才會攤上事兒！”豬仔急了，一直插在口袋裏的手突然抽出來，兩位警察頓時暴露在了黑黢黢的槍管之下。
“豬仔！怎麼回事？”菅野心裏的弦立刻緊繃起來，他擋在原口身前，伸出雙手，示意豬仔冷靜一些，“冷靜點兒！你想想這麼做的後果！”
“大人......他們抓了我女朋友，我也不想這麼做的！我也不想這麼做的！”豬仔神情激動，握在手裏的手槍不停的抖動，而他的手指就扣在扳機處，隨時都有可能會對面前的兩位警察扣動扳機。
“冷靜點豬仔！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就像之前那樣。你相信我的，對吧？”
“對不起，大人......只能怪你查了不該查的東西......”豬仔端平手槍，“對不起......”
“該死！”沒等菅野撲上去，他便聽到了一聲槍響。劇痛一瞬間在他的腦海里爆發，視野內的一切天翻地覆。等他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來，一回頭，卻發現原本站在身後的原口倒在了血泊里。視野依舊模糊不堪，左耳也不停地發出煩人的鳴叫聲。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些，他扇了自己一個大大的耳光，可左邊的耳朵還是什麼都聽不見——子彈原本是衝著他腦袋來的，結果卻不幸地擦過了他的耳朵擊中了身後的原口。
他本能地將同樣因為嚇了一跳呆站在原地的豬仔撲倒在地，試圖搶奪他手中的手槍，結果被豬仔從驚嚇中反應了過來，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扭動身體掙扎着。菅野死死地壓住他的身體，可他的手腕還是在一瞬間產生了鬆動。
“對不起大人。”
他紅着眼眶，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