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茶壺
先一步回到登州城的孫元化並不知道城外發生了什麼。
登州城範圍很大，周長十一里，離城四五裡外的小火災，很難被城裏人發現，尤其還是在白天！
孫元化自然更不會知道。
儘管如此，他現在依舊被氣得發抖！
自己這才出去了這麼幾天，城裏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現在城周圍都堅壁清野了，那孔有德他們還敢放心的被安撫？
自己的精心佈置就這樣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最過分的是竟然將城裏的遼兵家屬單獨留在了外面！
他們這是生怕登州不亂啊！
然而此時想要改變也已經晚了。
孫元化一進城，就被地方豪紳給圍了起來。
這些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希望他速速平叛！
正惱怒間，他就見到張可大走了過來，當即咬牙切齒的質問道：“張都督，是不是解釋一下，這城裏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張可大淺笑着，明知故問道：“巡撫大人，城裏怎麼了？快過年了，進城熱鬧一下，有何不可？與民同樂嘛！”
“你！”孫元化怒極，指着城裏忙忙碌碌的搬弄滾木礌石的壯丁們，喝道：“這就是你說的與民同樂？這就是你說的過年？張都督，你已經不是登萊總兵了，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巡撫大人誤會了！”張可大趕緊做惶恐狀，拱手道：“在下一介武夫，如何敢冒犯您，這事真的與我無關，都是城中百姓們自發的，很多都是和城外村子裏的人沾親帶故的，人家要進城避難，我總不好攔着吧。”
見着張可大避重就輕，孫元化也拿他沒有辦法。
若沒有人刻意傳播，百姓們怎麼會知道有人造反的事！
只是此時，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多說無益，孫元化只能強自按下怒意，冷冷的問道：“那既然都進城了，為何還要把我屬下的家人留在外面？”
然而這話就不需要張可大回答了。
一旁的鄉紳們，趕緊七嘴八舌的說道：“大人吶，這城裏已經住滿了！實在住不下了啊！”
“對對對！”
“真是住不下了。”
這時，張可大也開口了，幸災樂禍的說道：“巡撫大人，您不是說那些人沒問題嗎？既然如此，放在外面也無不可，況且，兵士們的家人總比百姓們更容易管理。若是讓他們進來，而把百姓留在外面，您能安心嗎？”
看着張可大那若有若無的笑意，孫元化眯起了眼，想不到自己身邊竟然藏着這麼一條毒蛇！
一時間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打破了僵持。
“請問尊下是巡撫大人嗎？”
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孫元化皺眉循聲望去，就發現一個青年人突兀的出現在人群外面，後面還有幾個跟隨者。
於是疑惑的問道：“你是？”
“在下左平！”青年人的回答十分乾脆，不卑不亢，“聽聞近日有人攻城？俺這兒想自發組成鄉勇，到時候可以幫着守城！請……”
然而話還沒說完，孫元化就冷着臉打斷道：“多謝幾位好意，只是我登州城兵足將勇，暫時還用不到你們。”
說完也不管別人，逕自離去了。
看着孫元化離開的背影，左平盯了一會兒，就收回目光，轉身也準備離開。
然而這時，張可大卻開口了：“你是讀書人？”
他感覺這個年輕人的言語之間不似普通百姓，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左懋第，這才開口詢問。
然而此話一出，左平還沒回答，周圍有幾個人先嗤笑了起來。
於是，張可大皺眉看向那幾人。
其中一個人自覺失言，趕緊朝着張可大拱拱手，歉意道：“恕罪恕罪，不是沖您，這個人吶，這裏的人差不多都認識，他以前是翠香樓的大茶壺，他們那些人說話就是那個調調！都是跟人學的，估計他連字都不認識。”
一聽說是個大茶壺，張可大頓時沒了興趣。
四處看了一眼，現在今天的主角沒了，他也沒空繼續留下來。
然而一群豪紳們見張可大要走，趕緊說道：“張都督留步，現在巡撫大人手下的遼兵也回來了，您這也要忙着守城，是不是真的得招點本地的鄉勇，以備不測啊？”
能給孫元化添堵的事情，張可大自然沒什麼不願意。
於是抬眼瞥着左平，道：“你那有多少人自願加入鄉勇？”
此時的左平，當即表現出被人戳穿身份的尷尬，趕緊低頭弓腰諂媚道：“回大人的話，俺這邊有五十多人，全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地人。說實話，俺們這也是怕被遼人欺負了才……”
張可大也不耐煩聽對方說什麼，當即說道：“人不夠，太少了，繼續招，至少得三百人才行！到時候給你個把總做做！”
“謝大人栽培，小的一定湊齊三百人！”左平趕緊激動的跪下感謝，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如今的張可大，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小人物，也不會真當回事，不過他依然警告道：“別高興的太早，記住了，鄉勇也是要行軍法，到時候若是壞了規矩，可是要砍頭的！”
“請大人放心，小的們是最守規矩的。”
張可大做這些不僅是為了噁心一下孫元化，更是為了安這些鄉紳的心，畢竟沒有他們，有些事還真不好辦。
接下來，他也不再停留，立即安排屬下接手城防。
對於山東兵守城這件事，即便是孫元化也沒什麼辦法。
畢竟城內山東人的人數佔優勢，不可能是讓遼人守城。
張可大之所以惦記着守城，更重要的是，之前燒了城外遼人的住所，得防止有人進城亂說話。
若是平時城門大開的時候，他還真不一定能攔得住。
而現在不一樣了，城外都堅壁清野，只要有人靠近儘管弓箭伺候就行了。
而左平這邊，等張可大走後。
這些鄉紳豪商們立即都原形畢露了，一個個上來要求往鄉勇隊伍塞人。
其實也不叫要求，這就跟命令一樣，因為沒人會把一個曾經的大茶壺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