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看得見的校園喜劇
離開廣沫良子的辦公室后，源正秀沒有直接回班，而是走向走廊盡頭的廁所，準備先爽快的放個水。
上了一節課本來就有些尿意，剛才又聽見自家父親尿性十足的做法，他實在有些憋不住了。
然後他就看見在公共區域洗手池洗手的寺島優輝。
水龍頭的水嘩啦啦的流着，幾乎開到了最大，後者一臉木然在這着澎湃的水流中洗着手，絲毫不顧身上的校服被四處迸濺的水珠打個半濕。
從寺島優輝旁邊過的源正秀只得側了側身，以免自己被他弄出來的水花給濺到。
這傢伙是尿手上了還是掉廁所里了，用那麼大水沖？
正在源正秀如此思忖的時候，卻聽見男廁所里幾個同班男生正在閑聊，
“喏喏諾，你們瞧見他那頭浮誇的金毛了嗎？像我姑姑家養的叫波奇的那隻狗！”
隨着毫不掩飾的哈哈哈笑聲，又有聲音響起。
“還是只窮狗！廣沫老師讓他把頭髮染回來，他居然還得找我們借錢！”
“而且他不是一直想當那個源正秀的走狗嗎？那為什麼不找源正秀借？還得來找我們？”
“說明我們那個眼高於頂的源君根本沒把他這條狗放在眼裏嘛！”
“哈哈哈，我早就說了，寺島就是個混進特優班的渣滓，一個什麼都不行的小丑！”
“誰都瞧不起他！他就只能靠標新立異來吸引別人注意力！”
“對對對，還有一件事你們知道嗎？我聽說啊，這個傢伙一直喜歡我們班的班長，宮苑鈴呢！”
“哇，這個渣滓口味還挺獨特的！居然喜歡那種嚴苛又老氣的麻花辮眼鏡女！”
身邊的水聲忽然停了。
還沒進去廁所的源正秀往旁邊看。
剛才被同學嘲笑，都沒有表現出生氣的寺島優輝，此刻聽見裏面的人提及宮苑鈴的名字后卻握緊了拳頭，牙齒也咬的咯吱咯吱響。
“正秀君，請幫我保密，順便望一下風！”
向他深鞠一躬后，寺島就握緊了拳頭往男廁所里沖。
他剛進去，一個有着黑色長發的少女就從女廁門口轉了出來，正是宮苑鈴本人。
看來她也已經在一旁聽了許久。
那些肆無忌憚議論別人的傢伙。
是真不知道隔牆有耳啊。
宮苑鈴比源正秀矮了一個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故意只扎着最俗氣的馬尾辮，茜色的明亮雙眼也藏在那黑色的方框眼鏡之下。
她說話時呈向下十五度微微低頭，這樣的身高和角度讓人一眼看去，永遠沒法看見她的全貌。
明明身材也算纖巧玲瓏，卻全被那身修改得過分規矩的校服給遮蓋住了。
不僅裙子的距離被加長到了膝蓋以下，就連安全範圍之內的小腿，也被妥帖的長筒白襪給覆蓋住了。
這是一個給自己造好完美盔甲的傢伙。
每次見到宮苑鈴，源正秀都會如此想。
不過今天他對這位少女的認知，或許該更新一下了。
從男廁所裏面飄來寺島優輝的大罵聲，然後是其他男生鐵咩鐵咩的怒吼，最後就只剩下砰砰的拳頭聲，
“源正秀同學，聽說你是偵探，接受委託嗎？”
聽着裏面的聲音，女孩那張一直偽裝很好的臉蛋上，露出了罕見的怒意，
“教訓那些亂說話的人一頓，要多少錢？”
“不要錢。”
源正秀活動了一下手腕，乾脆利落的回答。
“嗯？”女班長有些驚訝。
她自認和對方沒有什麼交情，所以先提了錢的事情。
但對方卻說不要錢。
為什麼。
初中時候被霸凌過的她，從來不相信有什麼莫名的善意。
“剛才那群蠢貨不也評價我了嗎？我不跟他們驗證一下他們的猜想，他們豈不是白說了。”
活動完手腕的源正秀淡淡的回答。
但在走入廁所加入混戰之前，他提了個問題。
“雖然不要錢，但班長大人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是因為他們貶低你而生氣，還是因為他們說寺島喜歡你？”
宮苑鈴重新低下了頭：“這不重要！”
她不想回答源正秀那個問題，因為寺島這傢伙曾經就為她打過一次架。
那時候她被一個女生小團體孤立排擠，有一次她們把她拉進小樹林，打算徹底毀了她。
在那個絕望的時候，是寺島這傢伙路過，聽到她的求救聲二話不說就衝進來把那些女生打了一頓。
事後宮苑鈴很想道謝，但那個可惡的傢伙卻明確對她表示，他喜歡腰細臀大的女生！
這個苟東西，既然喜歡那種女生，今天為什麼又會了為她再打一次架。
呵，男人也是真的心口不一。
“嗯，不回答也行。
不過我覺得寺島這個人能為你去打架，說明他還是挺在意你的，這傢伙有時候也挺帥……”
源正秀的話還沒說完。
寺島優輝求救聲就傳了出來，
“正秀君，救命啊！人太多我打不過！”
源正秀扶了扶額，難得他想當回僚機，結果主機自己先炸了！
不再磨蹭，他衝進男廁，一腳踹翻擋在最前面的一個男生，讓他在地上好好的打了幾個滾。
那男生被源正秀踹懵了，滾完之後才哭着說，
“我特么不是你們班的！我才剛上完大號，起來看個熱鬧！”
“看個屁！滾！”
寺島優輝大聲叫嚷。他已經被圍在了廁所的角落，要不是順手拿了個廁所的拖把威懾其他人，他現在估計已經被打趴下了。
此時寺島優輝還分心大喊，一個不注意就被人偷襲踹了兩腳。
被踹的只啊啊叫的寺島，又趕緊胡亂揮舞起拖把來自保。
等看戲的那個男生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之後，廁所里就只剩下了特優班的一個男生小團體。
為首的人叫河谷凌人，家裏經營着一家遠洋船舶企業。
源正秀之前跟那位警視正父親參加一些商務宴會時，見過對方和對方的老爹。
而河谷凌人身邊的四個小弟，一直不怎麼跟同學說話的源正秀，乾脆連名字都沒記過，在心裏分別給他們安上甲乙丙丁的字樣。
“源正秀，你也要參與這件事嗎？”
河谷凌人看着闖入而來的源正秀，吐了口吐沫，
“他可是主動向我們動手的！就算鬧到到老師那裏，也是他的錯！”
河谷凌人用天生就下斜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說話的源正秀，顯然很忌憚後者。
源正秀根本沒在意他忌憚不忌憚，兩腳踹向擋路的小弟甲和小弟乙，他們捂着脛骨滾到一邊痛嚎了起來。
寺島優輝趕緊趁着這個機會，提着拖把穿過哀嚎的兩人，站到了源正秀身邊。
瞧了一眼寺島優輝渾身的狼狽模樣，源正秀才淡淡的反問河谷凌人，
“你怎麼不提你們剛才辱罵同學，侮辱班級幹部？選擇性失憶是吧？”
不等凌人回答，他又說，
“而且伱剛才編排我的話，我也聽見了。”
“第一，我的眼睛就長在臉上，不高不大不小，也還不像你這樣又歪又瞎！”
伸手抓住小弟丙和丁的手臂，往外狠狠一扭，關節脫臼的咔噠聲和殺豬慘叫聲一起響了起來。
在四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源正秀逼近了臉色有些蒼白的河谷凌人。
“跪下，道歉。”
源正秀抽出一巴掌甩到對方臉上。
“源正秀，你別欺人太甚！我們只是說了幾句！”
“跪下，道歉。”又是一巴掌。
“我家裏也是有錢人，我爸也認識政府的高官，你現在都不在源家住了，別那麼猖狂！“
“跪下！”
不耐煩聽他嗶嗶賴賴，源正秀直接捏住了河谷凌人的喉嚨，將他提了起來。
“大哥饒命！”
被放開的河谷凌人撲通一聲跪下，
“我錯了！”
“跟寺島道歉。”
“我和你是一個身份，怎麼能跟你的狗道歉？”
“我不養寵物，寺島也不是我的狗，他是我的同學，算半個朋友。
而且你什麼檔次，居然以為自己和我一個身份？”
“寺島同學對不起。”
深感恥辱的河谷凌人低下了頭。
“正秀君，我怎麼只算你半個朋友啊！”
“再說，就不是朋友了。”
“那我閉嘴。”寺島不說話了。
“把你手裏的拖把扔一邊去，太臭了。”
路過那兩個手臂脫臼的丙丁，源正秀把他們的胳膊接了回去。
“謝謝源哥，謝謝源哥！”
兩個傢伙馬上變臉，對着源正秀這個始作俑者千恩萬謝，點頭哈腰。
源正秀又踹了兩下甲和乙，
“嚎什麼，我下腳根本沒用力，頂多痛個幾分鐘，連個外傷都沒有！”
一直裝死哀嚎的甲和乙立馬閉了嘴。
一旁的河谷凌人臉上已經氣的發青了。
“你可以選擇告老師和家長，但是我不保證你跪下道歉這件事不傳出去。”
“別說！”河谷凌人咬牙。
“行，那我們都別說！”
源正秀看向寺島優輝，
“優輝記住沒。”
“記住了，不過如果有人再在我面前犯賤，我就保不住繪聲繪色的描述了。”
“不會再有下次了！”河谷凌人憋着一股怒氣保證說。
“最好不會！你還記得，之前有個跟你一樣，喜歡在我面前一直跳的井上雄一的下場嗎？”
河谷凌人想起來了。
那個井上雄一，好色好錯了人，居然在宴會上想要對源家的童養媳—神川琴子伸出咸豬手，最後溺死在了宴會花園的池塘里。
前後只不過幾十分鐘，但井上雄一的死屍撈出來的時候，渾身卻已經發白髮漲了，像是已經死了幾天一樣。
最後，警方的統一口徑是井上雄一喝酒過多，失足落水溺死。
但是河谷凌人分明看見了對方那蒼白脖子上，有兩隻烏黑的鬼手印！
他回家后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父親卻讓他閉嘴。
並且父親還告訴他，一直有傳聞說，源家之所以代代都和侍奉神明的神川一族結親，就是為了能生出一個能操縱鬼神的聖子！
比普通人了解更多的河谷凌人，此時不由堅定心中之前的那個念頭。
源正秀，或許就是源家一直想要的那個聖子。
這麼重要的一個繼承人，會在源家失勢嗎？
感受着背後要冒火的視線，出了廁所門的寺島優輝小聲問源正秀，
“老大老大，你真帥！不過我們真把他得罪死了？”
“是你把他得罪死了。他不敢再得罪我，除非他想死。”
源正秀平靜的說，然後示意寺島往前看，
“喏，事件女主角也在這，你不跟她說兩句？”
寺島優輝這才瞧見站在廁所走廊附近的宮苑鈴。
後者看兩人出來，臉上露出了一絲放心的笑容。
“謝謝你，源同學。”
走近之後，宮苑鈴向他道謝，並且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萬圓大鈔遞了過去。
“喂，不是，她怎麼在謝你！”
寺島有些急了，在源正秀身後嘀咕。
“這是我拜託源同學去廁所救某個冒失鬼的酬金！你初中就這樣冒冒失失的，沒想到高中還是一點都沒變！”
宮苑鈴的語氣忽然變冷，看着寺島優輝身上的傷痕露出一抹不快，
“還不去醫務室看一看！下節課老師來了，我會給你說明緣由的。”
“不是，你這女人怎麼這副態度……”
寺島優輝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錢給蒙蔽了雙眼。
“我說過我這次不要委託金的。不過既然你給了，我把錢轉贈給優輝，讓他好有錢去染回頭髮，班長同學沒有意見吧？”源正秀看向宮苑鈴。
“錢已經給你了，問我意見幹嘛？而且他的頭髮確實該染回來，金髮醜死了！”
宮苑鈴扭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看出來了，源正秀是明白她非要給錢的原因了。
是的，她也聽見寺島借錢的事情，給錢就是希望能通過源正秀轉交給寺島優輝。
可惡。
什麼時候寺島那笨蛋才能有那麼快的反應速度和情商？
“不是，你之前不是挺喜歡金髮男主的嗎？！”
寺島優輝叫聲中帶着詫異，
“我看你經常看金髮男主的漫畫！”
“笨蛋，那是bl里的…而且你不還扯謊說喜歡腰細臀大的女生嗎？”
宮苑鈴小聲嘀咕了幾句，再次對源正秀鞠躬感謝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原來優輝染髮是為了你啊。
看着手裏捏着宮苑鈴給的一萬圓的優輝。
源正秀在心裏嘆了口氣。
你們一個大笨蛋，一個彆扭女，趕緊給我鎖死。
千萬別出來禍害其他人了！
感覺自己看了一出青澀校園戲碼的源正秀，嫌棄的催促還沒反應過來的寺島優輝，
“快去醫務室，宮苑鈴都給你請假了，還在這裏愣着什麼。”
“哎？哎？她到底什麼意思，你給我解釋一下啊老大！”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