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小孟的解釋

50小孟的解釋

孔信冷眼看着孟昕的神情,覺得不像假裝,問,“你怎麼知道是贗品?”

孟昕雙手捧着貫耳瓶一寸一寸地撫摸,眸色深沉,啞聲道,“那件真品是我的命根子,我曾經每日每夜地帶着他,撫摸他,化成灰我都能分辨出來,”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這個感覺不對,我一摸就能感覺到,這不是五年前的那隻貫耳瓶。”

他將貫耳瓶放回茶几,頹然跌坐進沙發,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浮起一層無法掩飾的痛苦。

韓夜猶豫了片刻,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攬住他的肩膀,“不要難過。”

孟昕脊背倏地僵硬,動作極輕微地從他懷裏掙出,啞聲,“不難過……一點都不難過……我只是後悔……”

韓夜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心中倏地騰起一層火氣,憤恨地瞪向貫耳瓶,冷聲,“把這個瓶子扔掉,我要讓蘇富比給我一個解釋。”

梅雪身為蘇富比的員工,夾在他們中間十分尷尬,訕訕道,“韓總請冷靜,任何一件拍品在上拍前都會經過嚴格的科技檢測和權威專家鑒定,僅憑小孟一人的判斷,實在是不能……”

“閉嘴,”韓夜冷冷道,“孟叔說是贗品,它就是贗品。”

梅雪:“……”

“哎喲喂,韓大爺酷炫狂霸拽呀,真真是衝冠一怒為藍顏,”王八賢陰陽怪氣,誇張地豎起大拇指,高聲道,“可歌!可泣!”

韓夜臉色一沉,“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如果不是孟叔,我一定……”

“都別吵了,”孔信呵斥,“韓總請保持風度,王八賢你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介意幫你管。”

王八賢撲哧一下樂了,晃着大腦袋一臉天真爛漫,“哎你怎麼幫我管?用舌頭堵上?哎喲咱們子庚會吃醋噠。”

“就這樣幫你管,”孔信摸出一枚硬幣,“含在嘴裏。”

王八賢倏地住嘴了,“……”

“很好,”孔信收起硬幣,“就這樣,保持沉默,直到我說你可以說話了,”他轉頭看向孟昕,“收起你的直覺,我們理智地來鑒定一遍,這個貫耳瓶無論器型還是釉色,都和五年前那一件完全一致,和我們隨阿十公在發掘工地見過的碎瓷片也完全一致,你有什麼證據說明它是贗品?”

孟昕垂下眼瞼,默默地看着貫耳瓶,搖頭,“沒有。”

“子庚,老王,你們怎麼看?”

羅子庚道,“我還是那個看法,沒有證據說明它是贗品,我也是靠直覺。”

王八賢挑起一邊眉毛,“我可以說話了?”

孔信冷下臉,“你已經在說話了。”

“……真不可愛,”王八賢在他臉上揩一把油,走到貫耳瓶邊,從包里掏出顯微照相儀,這種設備可以很直觀地看到瓷器釉下成分及老化程度,在他拿出照相儀的一剎那,流里流氣的神色瞬間褪去,整個人都嚴肅起來,他認真地翻看貫耳瓶,細緻入微地檢查着它的胎、釉、口沿、底款……

羅子庚還從未見過如此認真的王八賢,從他認識這廝的那一天起,王八賢就拽得二五八萬,恨不得滿世界橫着走的,他這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嚴肅認真的王八賢。

過了十幾分鐘,王八賢將貫耳瓶放下,看向孔信,“一模一樣。”

“什麼?”

“五年前那件瓶子,我事先就鑒定過,覺得是真品才介紹給你們,我覺得現在的這個,和五年前那個,應該是同一個。”

眾人陷入沉默,大家都是在古玩行里摸爬滾打了很多年的人,對自己的眼力都有着絕對的相信,四個人竟然如此分明地分出了兩種觀點。

過了一會兒,梅雪道,“既然你們判斷不了,我覺得還是去讓仰山判斷一下好了,他見多識廣,眼力比你們要老辣得多。”

孔信看向孟昕,“你的看法呢?”

孟昕避開他的眼神,“讓我再想想吧。”

“ok,這件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梅雪笑着道,“我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多謝韓總的款待,那個……小孟啊,我是阿信的媽媽,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我一直有聽阿信講和你的友誼哦。”

孟昕微笑,“梅姨,你好。”

“好好,都好,”梅雪熱情道,“阿信估計在香港也呆不了幾天,晚上來梅姨家裏聚餐,梅姨親自下廚招待,怎麼樣?”

孟昕笑了一下,“好,我一定準時到。”

韓夜抬眼看向孟昕,眼中滑過一絲不情願,卻沒有表現出來。

眾人離開,王八賢回頭賤兮兮地對韓夜揮爪子,“酷炫狂霸拽的韓大爺,拜拜了啊,本王不介意告訴你一聲,這輩子別想追上我們孟大姑娘啦,你不是他喜歡的那型兒,哎喲要惱羞成怒了,別急,別急,保持淡定,么么噠~~”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韓夜一把抓住孟昕的肩膀,“為什麼要去她家?你是不是想和他們一起回大6?是不是想離開我?”

孟昕皺了皺眉頭,“放開我,阿夜。”

“我不放,”韓夜道,“孟叔,你要是敢和他們回大6,我就把他們全殺了。”

“你抓疼我了,”孟昕淡淡道,“放手。”

韓夜頹然鬆開手,拚命克制住想將他擁入懷中的衝動,痛苦地看着他,“孟叔,我……我不想放手。”

孟昕看着他受傷的樣子,垂下眼瞼,“我不會回大6,我會一直留在香港。”

韓夜猛地抬頭看向他。

孟昕浮起一抹苦笑,抬手幫他撫平翹起的衣領,“我會一直留在香港,看着你結婚、生子,阿夜長大了,是成年人了,可以擔起一個家了。”

韓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摟住他的腰將人圈在懷中,“孟叔,我不要別人,我的家裏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只有你一個人對我好。”

“別傻了,我討好你只是想背靠大樹好乘涼。”

“你騙人!”韓夜執拗地抱住他,如同孩子一般頭靠在他的頸間,親吻他的頭髮,“你救我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我是誰,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所有人都欺負我,只有你對我好,只有你真心照顧我……”

孟昕閉上眼睛,嘆道,“你在我心裏永遠是個孩子,阿夜,你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

韓夜渾身一震。

孟昕心頭抽疼,狠心推開他,疏離地笑了一下,“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情,你的助理sherry說下午瑞森銀行的洛里斯與你約好打高爾夫,不要遲到。”

梅雪回家就開始準備大餐,她廚藝不精,卻很樂意為兒子們鑽研,邊查菜譜邊做出來的飯菜,居然也十分美味。

傍晚暮色四合的時候孟昕就來了,梅雪從廚房探頭出來,“你們兄弟幾個先玩一會兒,晚飯很快就好。”

孔信和孟昕對視一眼,對書房一擺頭,“裏面聊。”

四個人進了書房,孔信往椅子上一坐,“坐,這裏沒有外人,你給我好好講一下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書房裏燈光柔和,孟昕坐在桌邊,目光掃過他們,淡淡一笑,“那是一場噩夢,我自作孽的噩夢。”

“我知道那是一場噩夢,對我們都是一場噩夢,”孔信冷冷道,“你以為你一死了之,我們都不會傷心嗎?溫知君進了急救室,你知道嗎?你不是喜歡他嗎?你這叫喜歡?”

“……對不起。”

羅子庚止住孔信的咄咄逼人,“你先別發火,讓孟哥講完。”

孟昕:“阿信,車禍是策劃好的,替身和卡車司機都是潘南華的人。”

“潘南華?”羅子庚失聲,他對此人一直懷有極大的敵意,當年潘南華是羅總的藝術品經紀人,煽動他高價買了很多贗品,這其中他能賺多少昧心錢別人都不得而知,如今潘南華大力發展慈善事業,舉辦各種古董展覽、慈善拍賣,儼然是南京古玩行里人人敬仰的鑒定專家。

“是,潘南華,”孟昕聲音古井無波,“潘家和孟家是姻親,論起來,我該喊他一聲表伯,當初我們在汝州買到貫耳瓶,我便與他合謀,打算找合適的時機帶走貫耳瓶,但是你保護得太好了,幾乎是寸步不移,我們只好在南京下手,是我找人告訴紀凱你回南京,他果然忍不住約你,我支開你和子庚,趁着古今閣的夥計還沒到,帶着貫耳瓶離開,後面你們都知道了,替身故意和卡車司機發生車禍,偽裝成我已經死亡的樣子。”

他平淡的聲音在寂靜書房裏顯得十分單薄,“不過我也撈到什麼好下場,我和潘南華約好將貫耳瓶出手后四六分賬,他聯繫了香港買家,沒想到剛離開大6我就被他黑吃黑,差點死在垃圾堆里,所以當得知貫耳瓶出現在拍賣會上時,我很吃驚,但我沒打算競拍,是韓夜以為我喜歡,才偷偷拍下來送給我的。”

所有人聽完都沒有說話,過了很長時間,孔信才出聲,苦澀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貫耳瓶是柴窯,價值8億港元,它確實很值錢,但它值得你詐死一回嗎?值得你放棄我們所有人、所有感情?值得你放棄把你從十歲養到大的孔家?值得你放棄溫知君?”

“知君本來就不是我的,沒有放不放棄之說,”孟昕淡淡道,“孔家……孔家把我養大,我很感激,但是……”他眼中滑過一絲怨恨,“孔信,你只知道孟家沒落,那你知不知道孟家是怎麼沒落的?”

孔信怔了一下,“你的父母包船去海釣,遇上風浪……”

“那他們留下的收藏呢?”孟昕道,“我爺爺是南京城裏有名的孟老七,家裏的收藏不計其數,雖然被抄過家,但後來也退還過一部分,還有我父母購買的那些古董,都到哪裏去了?”

“咳,我說,孟大姑娘你絕對誤會了,”王八賢清了清喉嚨,“孔先生什麼人品難道我們不了解?他是絕對不會私吞你們孟家的收藏的,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你懷疑誰不好啊,你懷疑孔先生?智商低吧你?”

孟昕提高聲音,“我是孔伯伯一手養大教導出來的,自然明白他的人品,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在孔家的地下收藏室中見過孟家的東西!”

“什麼?”孔信一驚,“不可能!”

“那件青花十六字圖罐,是爸爸在鄉下收的,他還用它和我擲骰子玩,那件‘大聖遺音’伏羲琴,小時候媽媽還彈過,還有宣德爐、名人字畫、明式傢具……”孟昕怨恨道,“不是一件兩件,而是那麼多……”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羅子庚道,“我相信孔伯伯的為人。”

孟昕深吸一口氣,“我本來也不願懷疑,孔伯伯明明是那麼高風亮節的一個人,直到舅舅告訴我真相,當年我父母去世后,舅舅工作太忙無力撫養我,而孔伯伯伸出援手,他撫養我,並且代為保管孟家的收藏直到我成年,可是直到我26歲,他都一個字都沒有跟我講過!對於孟家的收藏,他隻字未提!我為古今閣付出那麼多心血,那又怎樣?古今閣還不是姓孔?它永遠都不會姓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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