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
花,是很美麗的,也很脆弱,所以能養好花的人,一定要有熱愛自然的心。
有些人,卻是喜歡自我,以特立獨行的方式,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
雜亂的磚頭,擊碎了十七八個花盆,泥土撒了一地。
原本的院子美如畫,現在畫卷上破了三個大洞,還潑了一些墨水。
一個又矮又小,臉黑黑瘦瘦,留着大把火紅的鬍子。
一個文弱書生,臉白白凈凈地。
剛一進來,兩人各自端起一個花盆,摔在地上。
文弱書生嘆了口氣道:“花盆為什麼不用金屬做成,這樣就不容易摔碎。”
矮小漢子道:“不錯,陶瓷就是容易碎。”
陸小鳳與花滿樓都好像根本沒有看到。
花滿樓還在慢慢地喝着酒,似乎一點都不心疼,這些人摔壞的花賁,好像不是他精心培育的。
趙啟卻站起身來,他不是心疼花賁,只是單純地想殺人。他說過,機會只有一次。
環境的確能影響人,廣闊的草原,讓人心胸開闊。花香鳥語,讓人輕鬆自在。萬馬奔騰,總是讓人熱血燃燒。
在百花樓待了三天,各種優美的花賁,勾勒出幽靜安詳的畫面,讓趙啟的心靈很平和。
百花樓,就像鑲着華麗寶石的刀鞘,將趙啟這把魔刀,藏了進去。
這三天的相處,花滿樓甚至覺得趙啟是很溫和,很好打交道的人。
現在,畫破了,刀出鞘。
飄蕩在空中的花瓣,每一片都一分為二。
鐵傳甲更快一步,他早就看這三個不順眼了,只是趙啟開始沒有表態。
兩大步就來到兩人的前面,像一隻鎖着的老虎,掙脫了鎖鏈。
風停,花落。
趙啟淡然地看着。他不會責怪鐵傳甲自作主張,因為他覺得鐵傳甲是他的朋友。
鐵傳甲沉聲道:“花盆不會動,全部摔碎了,也耍不了威風。”
矮小漢子笑道:“你會動,撕碎了你,也不算威風!”
鐵傳甲道:“撕碎了我,天下都會知道你的威風,只是你辦不到!”
矮小漢子冷聲道:“是嗎?”話音剛落,他就出現在鐵傳甲的跟前,五根手指,像一把鋼叉,向鐵傳甲的腰眼插去,這是人體很柔軟的地方,也是要害。
鐵傳甲沒有動,獃獃的,像木頭。
矮小漢子臉色大變,五根手指盡皆彎曲,彷彿撞到了鋼板,猛地後退。
鐵傳甲一跺腳,身體像熊瞎子一般,撲向矮小漢子,鐵拳砸下。
矮小漢子很慶幸自己長得矮,再高一點,他絕對沒有反應時間擋住這一拳。雙手成十字,架住鐵拳。
凶獸般的力道,像拍皮球一樣,將人打飛數米遠,滾了三圈。
矮小漢子,緩緩掙扎着站起來,雙腿微顫,雙臂自然下垂,像兩根布條,隨風飄蕩。他一臉駭然地看着鐵傳甲。
書生怔住了,不可思議地看着鐵傳甲。
陸小鳳與花滿樓都聳然動容。
陸小鳳凝視着鐵傳甲,眼皮眨了眨,沉聲道:“這位鐵朋友說得不錯,你要撕碎了他,天下人都會知道你的威風!可惜,你的確辦不到。”
矮小漢子失聲道:“鐵傳甲!”
鐵傳甲冷哼一聲。
趙啟看着陸小鳳,問道:“看來這幾位也很有名!”他隱約記得這三人,只是不能對號入座。
陸小鳳道:“何止有名,還是大大的有名!”他這話說得誠懇,在那三人耳朵里,卻無異於嘲諷。
趙啟道:“哦?”
陸小鳳道:“柳余恨,蕭秋雨,獨孤方,夠不夠有名?”
趙啟笑道:“他沒有用劍,也長得丑,應該就是“千里獨行”獨孤方!”
獨孤方哼了一聲。
趙啟又對着書生說道:“他難道是玉面書生?”
陸小鳳道:“他不是!”
趙啟一怔,對着一個半邊臉,雙手齊斷,安上了鐵鎚與銀勾的人,說道:“世事難料,你竟然是玉面書生!”就算知道答案,當看到這這張臉叫“玉面書生”時,還是忍不住發出感慨!
柳余恨道:“玉面書生已經死了,現在只有柳余恨!”聲音像刀刮鐵鏽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趙啟嘆道:“死很容易,活着卻很難!”
柳余恨道:“死,並不容易,我很想死,卻沒有人殺死我!”
趙啟道:“想死的人,沒有自殺,肯定心有牽挂!”
柳余恨眼神變得暗淡,他有牽挂,他的樣子卻讓他自卑。曾經他也是一個驕傲的男人。
天更亮了,院子裏,花的顏色更加燦爛。飄落的殘花,又有了生命力。
趙啟道:“生命是很尊貴的,既然沒死,就應該好好活着!”
花滿樓內心涌動,贊同道:“生命就是最寶貴的東西。”
自幼成了盲人,不知花了多少力氣與心血,才適應這個世界。
他用耳朵,用鼻子,感受世界生命的美好。從來沒有放棄過。他熱愛自己的生命,更尊重他人的生命。
柳余恨曾經擁有過一切,可惜,後來完美的世界缺失了一大塊,他的心就死了。
或許人就是這樣,寧願開始沒有,也接受不了失去。
所以,他不理解,能有一隻眼睛看到美麗世界,對於有些人來說,是多麼的奢侈。
“我還是想死!”柳余恨的聲音沒有動搖。
趙啟點了點頭,他說那麼多,並不是勸他,而是抒發自我感悟,這些天所見所聞的感悟。花滿樓的魅力與李尋歡有很大的相似之處,都是只有親身接觸,才能感受到那種潛移默化的影響。
但那種影響,更像是調劑品。
他的心,很堅定。他握刀的手,很穩。
只要是對手,無論是誰,無論身體怎麼樣,他的心不會有波瀾,他的刀不會有偏差。
風又動起來,柳余恨臉上的肉在抽動,那隻眼睛,死死地盯着,
一輪圓月,在花園中亮起。
花好,月圓都是美麗的詞語。
柳余恨卻感受到了美麗中蘊含的危險。
但也只是感受到了。
鐵鎚落地,銀勾斷裂,柳余恨獃獃地看着眼前的魔刀,還有夾着魔刀的兩根手指“靈犀一指”!
原來,死就是這個感覺!
他還活着,卻感受過死亡,這是很難得的經歷。
趙啟沒有惱怒,也沒有問陸小鳳為什麼出手救他。默默收刀,又坐下喝酒。
殺不殺柳余恨無所謂,他動手,只是要告訴他們身後那位公主,她的生死,並不在她掌握中。
寬闊的院子,變得寂靜,三個怪人沒有再鬧出動靜。
陸小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搖了搖頭,回到桌旁,端起酒杯,“打架真是最無趣的事情,特別是有酒的時候!”
趙啟笑了笑,也端起酒杯,“我也不喜歡打架。”
陸小鳳沉聲道:“你和我一個朋友很像,你的刀和他的劍一樣,從不留餘地。”
趙啟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他與西門吹雪有本質上的區別。
西門吹雪追求的是劍道最高境界。
趙啟追求的是最高的權勢,他手中刀,只是工具,最有助力的工具。
就在這時,一個可愛又清越聲音響起,“陸公子,你現在找到了你的朋友,可否兌現諾言!”一個穿着五綵衣服的小女孩,從洞口走了進來。
陸小鳳苦笑道:“我是想兌現諾言,只是現在走不了!”
小女孩皺眉道:“伱有腳,怎麼走不了!”
陸小鳳看了一眼趙啟。
趙啟笑道:“陸小鳳說得不錯,他現在的確走不了,不過,你們現在還走的了!”
小女孩臉蛋稍有怒意,卻不讓人覺得討厭,反而有點可愛,嗔道:“腳在我們身上,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趙啟打了一個響指,淡然道:“我說過,機會只有一次!”
院子裏,出現了二十幾道身影,將小女孩幾人,圍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