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賑災
天,陰暗了些。
百姓開始有了希望,下雨的希望,再乾旱下去,水都沒得喝。
知府李謙,被錦衣衛逮捕。像一陣颱風,短短兩日,就刮遍了整個保定府。
人心惶惶。
尤其是各個縣的縣令。
知府衙門裏,十七個縣的縣令,只敢坐着半邊屁股,神情肅然地看着高坐堂案的趙啟。似乎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去赴湯蹈火。
趙啟翻了翻卷宗,仔細看了看各地受災的情況,粗略核算后,放下卷宗,緩緩環顧眾人,平淡地眼光,讓眾人坐得更加筆直,跟標槍一樣,沉聲道:“銀子,本官找到了,怎麼用,各位有沒有章程!”
縣令們閉口不言,畢竟這個錦衣衛總旗,後台硬,又喜歡抄家,吏部侍郎,保定知府,說抄就抄,誰敢觸霉頭。
趙啟眉頭一皺,“怎麼都啞巴了!”
各縣縣令,異口同聲、恭敬地說道:“任憑大人吩咐!”
趙啟點了點頭,沉聲道:“本官最恨陽奉陰違的,各位既然表了態,就得做到。”
接着又說道:“銀子統一管理,全部買成大米與糠麩,各縣設立粥場,一半米,一半糠麩。一天兩頓。不過,煮得粥,筷子得插的住。”
“大人英明!”縣令聽得趙啟言之有物,而且貼近實際,沒有高談闊論,打心底佩服,急忙拍上馬屁。
趙啟手掌虛按,示意安靜,接著說道:“本官有言在先,煮得粥,筷子浮起,人頭落地。各位可得心裏有數,勿謂言之不預。”
各縣令,心臟一緊,暗自盤算要怎麼避免。
趙啟頓了頓,笑道:“本官也知道各位的難處。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那些小吏衙役,俸祿微薄,在這荒年,也很難過,難免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心生貪念。所以…”
趙啟默然半晌,釣足了胃口,才接著說道:“所以,本官特意拿出五萬兩銀子,作為賞錢,按官吏的級別發下去。”
所有縣令眼睛一亮,既佩服,又欣喜,異口同聲道:“大人英明!”
趙啟神情一肅,“若是這錢,還買不到廉潔,那本官就只能亮刀了。三日後,午時三刻,你們帶着縣裏的官吏,都來刑場送送李大人。”
各縣令心神搖動,噤若寒蟬。
天涼了些。
粥棚里,熱氣騰騰,煮粥的師傅汗流浹背,也不嫌累,幹勁十足。
長龍一般的隊伍,都是些衣衫襤褸的百姓。
老幼婦孺,都拿着大碗,安靜地排着。
每個人都能分到,也就不用往前擠,故而,沒人大呼小叫的維持,也秩序井然。
敢鬧事的,腦袋已經搬了家。
所有百姓都知道,賑災的負責人,乃是錦衣衛趙大人,那可是殺了知府李謙的天殺星。
誰敢惹?
很多讀書人都罵趙啟劊子手,魔頭轉世。因為趙啟的刀,懸在他們家族的頭上,讓他們圖積居奇的計劃,完全破滅,甚至不得不捐獻一些糧食出來。
但對於百姓來說,趙啟就是佛陀。
糠麩不好吃,但不會餓死了。在災年,他們這種螻蟻,能活着,就算菩薩顯靈。
人群中,一群半大的孩子,遙遙望着趙啟。
“那是趙啟趙總旗,砍知府的時候,我看過!”
“真的嗎?”
“真的,旁邊的就是錦衣衛!”
“衣服好漂亮,好威風!”
“咱要是成了錦衣衛,也能砍貪官污吏。”
“去問問!”
“我不敢!”
“我去,死了老子也是好漢。總比窩在這裏強。”
“對,一起去!”
這群少年,簇擁着過來,彷彿同伴的身體能給自己帶來一些勇氣。
靠近趙啟時,前面的少年越走越慢,卻被後面的少年,推着前進。
趙啟笑道:“過來吧,有事就說,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語氣輕柔,讓少年們有了說話的底氣。
領頭的少年,脆生生地說道:“趙大人,我們想跟你!”
趙啟笑了笑,想問下他是不是浩南哥。“你們父母呢?”
少年低聲道:“我們沒有父母!”
趙啟嘆了口氣,“跟着我,保不齊明天就掉了腦袋!”
少年朗聲道:“我不怕!”後面的孩子都跟着喊道:“對,我們不怕!”
趙啟看着他們,眼神很純粹,那是想要獲得力量,不甘心平凡的眼神。笑道:“好,收你們了。”
少年們很興奮,他們有了希望,有了成為人上人的希望。
鐵傳甲看着這一幕,有些釋懷,自己做的一切,有了意義。他的生命,也有了意義。
翁天傑死得很從容,很欣慰。因為他最後見了鐵傳甲一面。他知道自己該死,只要不連累朋友就好。
趙啟沒有心存慈悲,翁天傑一家子都被殺了。
他犯下這樣的罪,自然要承擔後果。
當然,最主要的是,趙啟跟他不熟,沒有必要冒險。如果是李尋歡犯事了,趙啟一定會幫他遮掩。
秋夜。李園。
彎彎的月亮,像將要遠行的小船。
今日的菜肴多數都是趙啟愛吃的。桌下的酒罈子,已經空了四個。
李尋歡聽完翁天傑的故事,唏噓不已。對故人鐵傳甲,不由地敬重與憐憫。
他理解趙啟的做法,對賑災的成果很佩服,只是對趙啟將要回京,略有不舍。
眼中還有擔憂,趙啟殺戮太過,鋒芒畢露。扳倒的文官,官職都不小。他們的同窗,同年,師兄弟,都會盯着趙啟。
官場的黑暗與兇險,李尋歡十分清楚,這也是他高中探花,不願為官的原因之一。
不過,他沒有勸,每個年輕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不去努力實現,活着就沒有意義。
酒罈子,又空了,李尋歡又拎上來一壇。
朋友間的離別總是少不了祝福與傷感。但他們的離別,只有卻只有祝福,沒有傷感。
一碗酒,祝賢弟鵬程萬里。
一碗酒,祝大哥龍鳳呈祥。
江湖,朝堂,武功,秘聞,說不完的話,喝不完的酒。
清晨,躺在床上的趙啟,慢慢睜開了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殘留的頭痛,減輕了些。
起身,想倒杯茶,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錦盒,趙啟雙眼閃過一絲精光,以他現在的修為,很難有人能無聲無息的進入房間,還讓他沒有警覺。
趙啟很自然的打開錦盒,因為他知道,放下盒子的人,不會害他。否則,他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憐花寶鑒!!”
書很輕,情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