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紅龍狂舞之夜(一)
第243章紅龍狂舞之夜(一)
“在這個文明的時代,你們還想燒死一個女人?多年前你們派人對她動了腦白質手術,把她變成了傻子,現在你們還想燒死她?”
“我真的不知道,伱也知道我只是某些人的代理人,我跟我的代理人之間差得很遠。”
審判官搖頭,無視了西澤爾手中可怕的煉金武器。
“你的代理人想怎麼樣?”
西澤爾覺得所有的血都集中在了頭頂,那股火山般的怒氣隨時都會衝破顱骨。
又來了!那些十幾年前雨夜中的黑衣人終於又來了!
如今他們終於跳出來了,又一次把手伸向了琳琅夫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鍥而不捨地想要傷害媽媽?
西澤爾高速地思考着,心中劃過無數念頭。
是那場酒會?!歡迎酒會上媽媽跟教皇共舞,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該死!該死!該死!他疏忽大意了!保護媽媽最好的方式是把她深深地藏在坎特伯雷堡里!
琳琅夫人怎麼可能會有異端信仰?她是個傻子啊!她唯一的愛好只是在晚上看那個不會說話的月亮!她怎麼可能想要獻祭自己的子女?她根本連西澤爾是她的兒子、阿黛爾是她的女兒都搞不明白!她的心理年齡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火刑當然是可以免除的,用另一種刑罰來代替。”
審判官緩緩地說,看向西澤爾的眼中似乎有些憐憫。
“另一種刑罰?”
“一次腦白質切除手術。”
“你們清楚你們曾經對她做過的事!她早就沒有腦白質那種東西了!再切一次么?然後是切掉她的小腦?然後是切掉她的大腦?”
怒意終於衝破了顱頂,西澤爾嘶吼起來,餘光快速打量着周遭的佈置。
“前次的手術似乎做得不太徹底,就當作補完好了。”
審判官雙手一攤,示意他也沒辦法:“這裏面的內情我根本不知道,我只是個代理人。我得到的指示是,只要再執行一次小小的手術,你就可以把你的母親領回去了。從此別再讓她拋頭露面,遠離聖座。”
“最後一個問題,我媽媽在哪?”
西澤爾面無表情,青銅劍匣也停止了顫抖。
“她就在這裏,屋頂,我們已經安排好了翡冷翠最好的醫生,只要你同意,今夜就能做完手術帶她回家。”
審判官點了點頭,隨手揮了一下。
帶着轟轟的低響,升降梯從天而降。那座升降梯就位於這間聖堂的中央,彷彿通天的黑色立柱,直通屋頂。
審判官和西澤爾乘坐升降梯上升,進入穹頂中央的孔洞,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抵達了聖堂頂部的隱秘空間。
四周都是堅固的黑色石牆,石牆上是精美的宗教畫,年代已經頗為久遠了,顏色黯淡,只剩下真金描繪的線條仍舊閃亮。
但這毫無疑問是一所監獄,每走幾步就得打開一扇鐵柵欄門,石牆上還殘留着粗大的鐵釘。可以想見當年獄卒用鐵鏈把囚犯鎖死,再把鎖鏈釘在石牆上,牆壁上的松油火把一邊燃燒一邊往下滴松油,在犯人的皮膚上燙出大片的水泡。
“這就是你們安置我媽媽的地方?”
西澤爾的眼角爆出青筋,左手的指尖不知何時在金屬花紋上擦出了斑斑鮮血。
“請別誤解,殿下。這確實曾是一座監獄,用於關押最邪惡的異端罪犯,他們的身體中寄宿着魔鬼,唯有聖堂的氣息才能壓制他們,因此修建了這座監獄。
但幾十年前它就被棄用了。我們把你的母親安置在這裏,是避免她被不相干的人騷擾。你總不想你的母親被關押在公共監獄裏吧?那裏不適合她那麼美麗端莊的女性。她在這裏不曾受過任何的苦,只是失去了行動自由。”
伴隨着審判官的話語,最後一道鐵門打開,西澤爾疾步踏入,穿過長長的走廊,可前面又被鐵柵欄擋住了。
鐵柵欄的對面是間清凈無塵的小屋,小屋裏陳設簡單,只擺着一張兩端連着鐵銬的十字形鐵床。
琳琅夫人靜靜地坐在唯一的小窗前,背對着鐵柵欄。她身穿一件領口很低的素白長袍,背影伶仃如少女,長發披散下來,彷彿世間最好的絲綢。
“媽媽!媽媽!”
西澤爾緊緊地抓着鐵欄杆,劍匣撞擊鋼鐵發出了低沉的咚咚聲。
這一幕真是令人動容,前一刻他的言行舉止中還滿是冷酷兇狠,下一刻他就暴露出十五歲男孩的真面目:神情焦急,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
可唯一的旁觀者是戴着鐵面具的審判官,他是看不出表情的。他禮貌地退到走廊的末端,算是給西澤爾和琳琅夫人留出了單獨相處的空間。
小窗邊的女人聞聲回頭,歪着腦袋看西澤爾。沒錯,確實是琳琅夫人,她看起來顯得更小了,因為住在這裏沒有侍女給她化妝。她的眉毛淡淡,嘴唇也淡淡,唯有那雙黑如點墨的眼睛依舊。
看見西澤爾她並未流露出驚喜的表情,關在這死寂的地方她也看不出害怕,她走到鐵欄杆旁邊,歪着腦袋端詳西澤爾,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一直都是這樣,認不出西澤爾是自己的兒子,在她的世界裏西澤爾大概是一個經常出現在她身邊、看起來有點眼熟的男孩。
現在她大概正在努力地思考這忽然出現的男孩是誰,過了很久,她好像終於想起來了,於是便主動伸手。
這時候西澤爾心中湧出一股難言的驚喜,當即伸手出去抓住媽媽的手,四手交握感受到體溫,他的心才緩緩地落回了原位。母親確實還好,很健康,至於呆在這種地方,對她倒未必很難忍,住在舒適豪華的坎特伯雷堡她也不欣喜。
琳琅夫人任兒子抓着自己的手,像是很乖的少女似的,剛剛的主動行為好像又消失了。
“媽媽,今夜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西澤爾輕聲說,他知道這話琳琅夫人根本無法理解,但他還是要說。
話音剛落,他便使勁地握了握母親的手,轉身離去,很快便貼到了審判官身前。
“準備做手術吧,但我要親自觀看。”
“好”
話音未落,高頻振蕩的【色慾】便劃過審判官脖頸,連帶着他身後的鐵柵欄和石牆一齊被切成碎片。
無比鋒利的肋差輕易切開了阻礙母子相見的鐵門,西澤爾放下【色慾】,開始全神貫注的給母親扎頭髮,嘴裏念着神聖的詩句。
“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至死亡。身上常帶着神賜的死,使神賜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
他用自己的手帕給母親的頭髮打了個結:“好了,媽媽,我們準備出發。”
彷彿是在應和着少年的話語,廣場上的執行官們頓時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巨大的黑影從天空中下降,彷彿一頭黑色的巨鯨以空氣為水,緩慢地遊動着。
“【利維坦】!”
絕不該在雨天出現的龐然大物生生擠入大教堂領空,當即便引起了執行官們的注意警覺。
“不好,出事了!”
巨大的黑箱從飛艇上直墜下去,西澤爾捂住母親的耳朵。黑箱砸穿了聖堂那堅硬的屋頂,製造出瀰漫的煙塵。
聖堂外忙着進門查看情況的執行官被黑箱撞擊教堂的巨聲逼退,接下來是紛紛墜落的各種建築材料,等他們看清了才發現目前的走廊整個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重的黑鐵物體。
這就是那個黑箱,從飛艇上墜落的時候它看起來並不大,但那是相當於體積驚人的利維坦。落地卻有一間小房子那麼大,從那堅實的裝甲外壁來看,不下十幾噸重。
西澤爾從另一側開啟了黑箱,大量的蒸汽溢滿了牢房。西澤爾脫下身上的大氅,赤裸着瘦弱的上身走了進去。
“【利維坦】出現在西斯廷正上方,十幾秒鐘前將一個黑色的物體扔了下去!請求新的指示!”
密報通過電話線傳到了某些人那裏。
“最終還是不願意跟我們妥協么?那頭小獅子果然是不可馴化的啊。”
“檔案里都說了,他是個任性的男孩啊,一直都是。”
“任性的可不止西澤爾,以西澤爾的權限怎麼能調動利維坦級飛艇?”
“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任性的孩子怎麼能成為熾天騎士團的團長?任性的孩子怎麼能為我們征服東方?那孩子沒有用,放棄他吧。”
“正好他犯下了足以毀滅自己的罪行,那就讓一切結束在西斯廷大教堂吧。”
“有點可惜,不過終究不能讓自己養的獅子來咬自己啊,”有人抓起了電話,聲音冷酷無比:“下達命令給異端審判局,所有執行官實彈射擊,不要讓西澤爾離開西斯廷。”
“是!”
廣場上遍地都是火光閃滅,裝備了長程來複槍的執行官們都在對空射擊,他們的彈頭上塗抹了白磷,在夜空中留下閃光的彈道。利維坦努力想要上浮,但這個龐然大物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浮在雲層中的時候它幾乎是無敵的,因為目前除了個別怪物,還沒有什麼手段能對高空目標造成威脅,但下降到這個高度它就是在自尋死路,它的氣囊里充滿了易燃的輕質氣體,任何一髮帶白磷的全威力彈都可能點燃它。
但為了準確投擲,它又不得不下降。這頭巨鯨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把那個黑箱丟進了聖堂。
“瞄準大門!實彈射擊!火力覆蓋!”
“瞄準大門!實彈射擊!火力覆蓋!”
這條命令在執行官之間迅速地擴散,所有槍口都指向了聖堂的正門,那些甲胄騎士們也收到了同樣的命令,十二名甲胄騎士中,有六名是【重炮手】,他們肩甲上架着沉重的連射銃,此刻那些連射銃呈扇面的形狀包圍了教堂。
連射銃開始轉動,彈鏈把一枚枚的黃銅子彈填入彈倉,它們隨時都能吐出狂風暴雨般的彈幕。
剩下的六名騎士中四名是以鋼鐵長矛為主武器的【衝鋒騎】,他們在台階下列隊,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執行官的鋼鐵屏障。
最後兩名騎士是最精銳的【劍舞者】,這類騎士的反應速度最快,戰技也最完整,他們背着沉重的龍牙劍,保持着寒冷的沉默。他們只有兩人,但他們是最堅固的屏障,劍光交織的風暴無處不在。
聖堂緩緩地開門,雷鳴般的琴聲忽然在聖堂深處響起,那是有人啟動了聖堂里那台兩層樓高的管風琴,它可以自行演奏幾百種宗教音樂,今夜它演奏的是洪濤大海般的彌撒音樂。
神經繃緊的執行官們在樂聲湧出的那一刻幾乎摳下了扳機,他們知道自己要狙擊什麼,但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本能地畏懼,聖堂開門的瞬間,好像有什麼凌厲至極又憤怒至極的東西氣勢涌了出來,如龍之息,如刀割面。
“預備!預備!預備!”
執行官中的長官高舉着手呼喊,準星死死對準了那扇聖堂大門。
沉重的腳步聲在聖堂中響起,黑影穿越無數燭台組成的光之海,光明被他踩滅,黑暗在他的身後擴張,蠟油潑得滿地都是。
“預備!預備!預備!”
隊長繼續呼喊,那些執行官們扣緊扳機的手指都開始僵硬發木,隨時都可能會擦槍走火。
那蒼紅色的巨人終於走出了聖堂,站在台階的最高層,它渾身瀰漫著蒸汽,懷中抱着身披黑羽大氅的白袍女人,背後的武器架上環繞着刀劍和槍炮。
“開火!”
銃槍咆哮,彈雨如飛,數百道閃光的軌跡在同一刻向著巨型熾天使聚焦過去,其中還夾雜着連射銃的密集火光,機動甲胄的連射銃,彷彿萬炮齊發,扣動扳機就是彈幕。
西澤爾略微收緊手臂的力度防止母親受驚逃走,同時抬起紅銅色的巨大盾牌,小心翼翼地將她遮好。
“別怕,我們一起.殺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