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穿越后的五年
麥肯斯餐廳結構並不複雜，但很難說清這到底是一件怎樣的‘物品’。
它幾乎已經成為了教會的標誌。
其穿梭空間的規律被無數前人總結，並得以讓後輩應用。
簡而之，這是一輛永不停歇循環往複的‘馬車’。
你需要在到達目標位置后，自行掐算‘跳車’時間。
具體是指，在廳內后廚的休息室里，根據掛歷標註的不同數字，來選擇其指代的目的地。
然後等待牆上的掛鐘指針指到對應位置時，走出房間。
你就到達了目的地。
雖然還有很多注意事項，比如別把身體卡在門中間，還有什麼別盯着別人之類的...
但整體來說，很神奇、很有效率、也很好用。
但也有一些不太聰明的反例。
顧里安就記得，曾經有個獵人前輩，因為錯過了出門的準確時間，被傳送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之後不得不又在後廚內呆了足足一個禮拜才回到家鄉。
這還算是幸運的。
有些人甚至回來時不太完整...某些只能回來一小部分，還很難辨認身份的那種。
從后廚來到餐廳前台，這裏意外的冷清，顧里安和這的案長簡單登記后便走出餐廳。
整個餐廳都被一間巨大的白色房間籠罩，其頂部比餐廳還要高出三四米。
房間一側則是巨大的哥德式彩色玻璃落地花窗，晨曦的陽光透過玻璃，映出五彩繽紛。
其闊綽宏偉的程度完全不輸於附近的教堂。
這是霍姆斯男爵的莊園之一，專門租給教會和獵人組織以作為進入異界的據點。
也是波倫特市內，教會的分部之一。
其整體是圍繞餐廳和其他非凡物品，在原有基礎上擴建成的莊園。
所以走出餐廳大門還不算完，依然在教會內部。
還得經過一系列的檢查流程，首先就是上繳‘戰利品/收集品’。
在這個環節，不論從異域帶回來什麼樣的物品，都會被教會收繳。
最後兌換成通用貨幣和貢獻點，扣除稅款后定期下發給獵魔人。
當然，你也可以什麼都不交，直接闖出去。
讓自己的名字登上教會懸賞的名單。
然後在家安心等待，不久就會有四五個全副武裝的獵魔人將你押回教會領賞。
每周都有不少賞金訂單分發到教會各大據點，可想而知同行們的瘋狂。
在顧里安看來，這份工作就是純粹替人打工的。
這也就是這個‘蒸汽科技’的時代中，貴族們依然堅挺的原因。
你只需要用祖輩留下的錢買塊土地，然後...就可以躺着掙錢了。
比如擁有這座莊園的霍姆斯男爵。
每年在獲得教會高昂租金的情況下，每月還會享有當月狩獵總金額的分紅。
記住，是每月都有當月狩獵總金額的分紅，將近一串天文數字。
而獵魔人們，到手的只有被盤剝幾手的‘工資’。
所以顧里安暢想，如果以後有錢了也買塊地什麼的。
他也想躺着把錢掙了。
順着通道走，經過幾位工作人員驗證后，他把背後的木箱卸下來。
“你好，登記。”
新來的女助理金髮碧眼向他微笑，氣質不錯，胸前的銘牌略顯搖晃，看不清名字。
顧里安解開背包，把木箱也打開，依次拿出瓶瓶罐罐等各種收集品。
“教會依法對獵魔人獲得物品評估價格，並收取總金額35％的稅錢，還有5％的服務收付費。”
“同意的話簽下字。”
女助理輕聲念着着教會規章，拿出一摞表格遞給顧里安。
他熟練填寫后遞給女助理，才看清她銘牌上凸起的名字，潘妮·鮑勃。
潘妮對照着填好的表格，對着眼前的瓶罐認真核對起來。
“一罐舊林區的土壤樣本...換算17銅幣。”
“一罐舊林區的石塊樣本...換算5銅幣。”
“一罐舊林區的昆蟲樣本...”
“一罐舊林區的植物幼苗樣本...”
“一罐舊林區的結晶顆粒樣本...”
...
在清空木箱並依次清點七八個大玻璃罐和一堆瑣碎后。
潘妮默默計算好金額，眼神略顯疑惑地看向顧里安。
“額，先生...”
“沒有別的了嗎？...就這些？”
“我的意思是，您知道規定的，真的沒別的了？”
顧里安聞聲舉起雙手，原地轉了一圈，一旁的一位工作人員也過來再檢查了一遍。
“...”
“不好意思先生...我第一天上班，真抱歉。”
“你的票據，請拿好，在可以在外面兌換金額。”
“一共是...85銅塔克，咳咳，這是稅後金額。”
潘妮將打印好的紙條遞出。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莫名有股小羞愧。
“貢獻點的話...大概是25點，票據可以在莊園大廳的前台領取。”
顧里安真誠地微笑了下，拾好東西后，行禮感謝便轉身離開了。
潘妮看着他的背影遠去，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哎呦...我真是。”
“看着就是一位勤勞的先生，能上交那麼一大箱東西，我還懷疑人家！”
“可...這麼一大堆...”
“才80多銅幣...？”
“粗略算下來，一周還不到700個銅塔克。”
“...”
“這麼說...我每天光是站在這裏，就比他賺的多？”
嘴裏喃喃着，潘妮又望向遠處，尋找那個背影。
“獵魔人可真辛苦啊...”
...
沿公園小路走出莊園，顧里安活動了下肩頸，不禁抬頭看向天空。
早上八九點，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天氣十分晴朗，無暇的天空讓他心裏莫名暢快。
相比異域裏那陰霾壓抑，分不清時間的天空而言，回到城市的感覺真不錯。
顧里安在附近招呼了一輛出租馬車，準備回家。
坐進車廂，路途顛簸。
他愣愣地看着車窗外飛逝的建築。
掠過的高聳煙囪，和似乎停滯在天空中的滾滾濃煙。
幾束陽光時隱時現地穿透車窗，照在顧里安衣服的紐扣上。
一同亮閃閃的，還有他手中摩搓着的銅幣。
這座鋼鐵構築的城市運轉起來了。
磚瓦林立，鐵軌交錯，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窗外拂過的風，帶着這個時代的獨特氣息撲面而來。
五年前，顧里安穿越而來，接替了一位因意外殞命的貴族年輕獨子。
在恍惚中醒來，看着被飱食的馬匹，破碎的箱車，以及兇殘的食人怪獸漸漸逼近。
他才明白這個世界蘊含的危險。
魔物、詛咒、煉金、異域、血脈...這是一個既魔幻又昂揚的蒸汽時代。
但剛剛蘇醒的他，不得不開啟逃難逃亡。
身為落魄貴族，沒錢沒勢。
家鄉被異域入侵的魔獸毀滅殆盡，雙親也在那場災難中不幸離世。
當時自己這具身軀年僅14歲，弱小無助。
和自家老管家生死相依，只攜帶了些許錢財就一頭扎進這座陌生的城市。
若不是依靠着菲德勒這位大醫師的幫助。
自己或許早已流浪街頭，成為竊賊扒手中的一員，或是成為井溝旁一具無人在意的屍體。
這和維多利亞時代的底層亂世沒什麼區別，卑賤和貧窮在這兒就是原罪。
思緒輾轉，馬車已經停下。
支付了二十多枚銅塔克后，他跨下了馬車。
這是波倫特市內的橋北區泥鰍街附近，臨近工業廠區和鐵路旁一片住宅連棟。
眼前的二層聯排小公寓，泥鰍街北巷17號，就是自己租住的地方。
這裏離城市內的運河很近，交通便利，周圍還有兩個小菜市，人氣兒很足。
更重要的是租金便宜。
當然缺點也明顯。
空氣稍微有點嗆人，晚上會聽到火車運輸聲，地上總能看見被碾平的馬糞等等。
總體來說，算是比苦力和工人們住的，稍微體面點的地方。
相比市區東北邊的大型工業區，這裏的生活還算得上方便和愜意。
“呦，小少爺您回來了。”
一位灰發的老人推開了房門，笑呵呵地迎接着顧里安。
他穿着樸素，渾圓的臉上紅撲撲的，眉毛和一小撮鬍子都發白了，但精氣神卻很足。
這位就是顧里安的老管家，巴洛先生。
老巴洛五十歲出頭，原先是跟隨父親的貼身僕人。
就是他在魔獸襲擊村莊時，在最危難關頭帶着自己逃跑的。
是他，在自己意外重傷后，背着自己徒步數日，日夜不停地跋涉到倫波特市。
更在之後貼身照顧自己，直到自己身體逐漸康復痊癒。
看着眼前胖乎乎的和藹老人迎着自己，顧里安打心底覺得覺得踏實又親切。
顧里安對眼前的老人點頭致意。
雖然現在日子依然過的緊巴，但顧里安還是想贍養這位老人。
至少是以給工資的形式。
老巴洛自尊心太強，明明一把歲數了，腿上有傷還時刻嚷嚷着出去掙錢補貼家用。
上次還被顧里安偷偷發現，他滿頭大汗的給雜貨店卸貨，只為了多賺十幾塔克。
顧里安實在不忍心，只能‘雇’老巴洛管理自己的小屋。
讓他負責兩人的飲食起居，每天負責就近採買些東西。
至少別讓他像是外面的工人一樣，四五十歲了還在工廠里辛勞，每周才賺着三四百塔克出頭的工資。
銅塔克只是這個國家最基礎、最底層的貨幣。
這個世界可沒有養老保險，普通人想生存就得勞動，尤其在波倫特這種大城市。
但顧里安可捨不得這老傢伙亂來。
“早餐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累了吧，我來服侍您換洗。”
顧里安進門后，換下了一身獵人皮衣，但拒絕了老巴洛想服侍的好意。
他自己上盥洗室擦洗起來。
他知道這是老巴洛幾十年來作為貼身僕人的習慣，照顧人細緻體貼，但自己仍有些不適應。
畢竟自己曾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啊。
過慣了獨立自主的生活，哪習慣被人圍在身邊伺候。
但如果完全不讓老巴洛服侍，又能明顯感覺到胖老頭的小情緒。
顧里安把持着一個微妙的度，在不讓自己難受的情況下，讓老巴洛感覺受用得體。
“辛苦了，巴洛先生。”
“我真是餓壞了。”
老巴洛笑了笑微微欠身，一臉滿足得站在一旁。
依他的話說，即使落魄了，也不能忘記貴族的禮儀和體面。
“嘿嘿，小少爺才辛苦，我才幹這些算個什麼。”
一份西蘭花煎豬排，三四條培根和兩個煮雞蛋，主食是切成片的黑麥長條麵包。
儘管不富裕，老巴洛依然貫徹着自己的服務精神。
要知道，原來他可是家族裏的大管家，光是手底下管的就十來個人。
根本不負責做飯、洗東西這種雜活。
但環顧這二十平出頭的小家，現在依然被這位老人收拾的利利索索，做菜味道也不差。
顧里安認真品味着簡單卻用心的一餐，雖然跟前世那滋味沒法比。
但在一夜狩獵后還能吃上頓熱乎管飽的，還是感覺無比溫馨。
見顧里安用餐完休憩時，巴洛上來收拾着餐具。
“哦，對了小少爺。”
“菲德勒爵士派人來給您送了一封信，我放到您的書房了。”
顧里安起身答應，囑咐老巴洛多休息。
狩獵一夜，自己也有點累了。
上樓前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似乎是前身記憶中，還烙印着些許貴族禮儀。
顧里安租住的兩層小公寓，木製結構還算不錯。
樓下是小餐廳，老巴洛的房間緊鄰着廚房，樓梯后是一個小衛生間。
二樓是書房和自己的卧室，牆壁不算太陳舊，整體在老管家的收拾下井井有條。
這樣的房子要是再靠近市區中心些，租金怎麼也得每周七八百塔克往上，整租給一家人。
但在這裏，這間二十多平的小房，每周只需350塔克，非常經濟實惠。
正好合適他們兩人，而且交通便利，有點小缺點似乎也能忍受。
嗡嗡。
懷中黑冊隱隱跳動，似乎空間內產生了某些異動，提醒他趕快處理。
“我要去卧室躺一會，我睡醒前，先不要進我的房間。”
“好的小少爺！”巴洛微微欠身行禮，看着顧里安走上閣樓。
顧里安上樓，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將門反鎖，窗帘緊閉。
他站在屋內中央，調整呼吸，專註地將意識集中。
那本黑冊從懷中取出，輕盈如羽毛般，被他緊握在手中。
隨着意識匯聚手心，那黑冊在手中肆意散開着，散發出詭異的灰白色光暈。
顧里安右手沒入書本，提出那柄蒼白的狼骨提燈。
提燈的蒼白光芒在屋內越發閃爍，似乎以光源為中心形成一股能量的漩渦。
顧里安的注意力也逐漸匯聚在燃燒的燈芯。
在燈芯火焰不規律的閃爍下，周圍場景開始模糊不清。
一片泛着彩色光圈的光團在眼前逐漸擴大，直到眼前充滿白光。
一瞬間，白光消失，黑暗重新籠罩眼前。
垂目仍是那燃燒閃爍的白色燈芯，以及漂浮空中的狼骨提燈，但四周昏暗至極。
顧里安確信，他已經完全進入這神秘的空間。
這是屬於他的絕對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