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當懷舊成為預言
越前英澤鞠了一個直角，他的上半身與地面平行。
他雙眼望着瀝青地面上一粒又一粒的黑色石子。
他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他心中頗為忐忑。
“源君？”
房東太太側過頭望向了身旁的林源。
她是個心軟的人，儘管會因為服部編輯長的一句質疑憤然離席，可此刻卻因為越前編輯的鞠躬而猶豫了。
不知道源君是怎麼想的。
她猶豫再三，還是把主導權交到了林源手上。
“源君，你做決定吧。”
“好。”
林源望着越前英澤鞠躬的身影，他三兩步走上前。
越前英澤看到視野里出現了一雙運動鞋，他緊張的心情拔到了最高。
他宛若砧板上即將被敲暈腦殼的魚。
他不知道自己是會被扔回魚池，還是就此開膛破肚。
林源開口說道，“我們回《雷擊GAME！》的編輯部再聊聊看吧。”
呼——
越前英澤長鬆了一口氣。
他連忙說道，“請源桑和麻友桑這邊走。”
德川書店的辦公樓上，服部南次郎駐足在三樓的走廊。
他扶着欄杆的手上夾着一根煙。
燃着的橘紅色煙頭與圓潤的落日交相呼應。
煙頭升騰而起的霧靄，宛若如今京都這座大城市如今已經消散的炊煙，讓他的臉看上去霧蒙蒙。
路燈閃了兩下終於長明亮起。
服部南次郎見到了隨着越前英澤一起回來的林源和渡邊麻友。
他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把只抽了一半的煙按在煙灰缸上碾滅。
他回到了《雷擊GAME！》編輯部里編輯長專屬的辦公位上。
他望着微型計算機熒幕上依舊彈着“8bit掌上遊戲機任地獄GBOY即將發佈，建議購買遊戲開發權！”窗口的《遊戲發展途上國》。
他靜靜地等待林源與河邊麻友的歸來。
林源與河邊麻友第二次進入《雷擊GAME！》編輯部。
這一次與第一次不同，不再滿是期待。
服部編輯長站了起來，他低頭望着房東太太道歉道，“對不起，請原諒我剛剛的無禮。”
房東太太沒有應話，她望向了林源說道，“源君對這款遊戲付出了更多的心血，你的道歉我接不接受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源君是否原諒你。”
服部編輯長把目光挪到了林源的臉上。
他醞釀了良久，即將要說出道歉的話的時候，林源將他打斷了。
林源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說道，“服部編輯長，您為什麼覺得這款遊戲不是我和麻友太太做的呢？可以給一個理由么？”
理由……
確實有……
不過……
服部編輯長看了一眼房間內除了自己的另外三人。
他與越前英澤說道，“越前，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你先回家休息吧。”
越前英澤剛想說自己不累，可當他看到編輯長的眼神。
他識趣的說道，“編輯長，我回家了，您今天辛苦了。”
越前英澤背起斜挎包，略帶些戀戀不捨的走出了《雷擊GAME！》的辦公室。
編輯部內沒有了第三方，服部編輯長鬆了一口氣。
“事情是這樣的……”
他指着微機的熒幕說道，“我是從這個彈出的窗口有了這個想法的。”
房東太太望向熒幕。
這個彈出的窗口很平常呀。
我玩了一上午的《遊戲發展途上國》這樣的窗口彈出來過兩位數吧。
房東太太沒太留意具體寫的啥。
她只知道並非是每一台遊戲主機都得買開發權，權利金好貴好貴，而且也開發不出來。
只要看準銷量高的遊戲主機買開發權就好了。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問題么？
編輯長指着熒幕說道，“彈出來的第一個窗口是世佳的16bit的MED主機，這款主機我有所耳聞，可就我所知依舊在高度保密的階段。”
“至於第二個彈窗，這個任地獄的8bitGBOY掌上遊戲機。哪怕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就在任地獄工作，他就姓橫井，我也不知道這個消息……”
“不過，我能通過其它消息來綜合推斷任地獄正在開發的8bit掌上遊戲機應該是真的。”
“所以……”
服部南次郎大口喘了一口氣，他說道，“這等機密的事情二位又如何知道呢？”
“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些冒犯……”
“可是……林源桑你看起來就是一位還在上學的大學生，我說的對嗎？”
林源點頭。
他低頭望向房東太太，“河邊麻友桑，您看起來就是那種會在家裏做一些手工活的家庭主婦，我說得對嗎？”
房東太太瞪大了眼睛點了點了頭。
她那模樣彷彿是在問，你難道會算命么？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服部南次郎沒有回答房東太太的無聲問話。
他繼續說道，“像是我這樣一個在電子遊戲行業耕耘了多年的媒體人都不知道的消息，二位又是會如何知道的呢？”
“所以……”
“我才會說出會讓河邊麻友桑生氣的問話。”
河邊麻友聽完服部編輯長的話她有些懵。
她昂起頭望向林源。
源君？是這樣嗎？
林源當服部南次郎質疑他和房東太太身份的時候，他就已經反應了過來。
開蘿遊戲版本的《遊戲發展途上國》大致是九十年代末的作品，那時候曰本電子遊戲產業的主機大戰已經死的死傷的傷。
任地獄放棄了追求儘可能極致的“高性能”，轉而去追尋“遊戲性”。
世佳一蹶不振，險些公司本身解體破產。
索妮的PLS系列主機攜手光盤存儲介質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開蘿遊戲版本的《遊戲發展途上國》裏一台又一台遊戲主機發佈的彈窗，本質是在通過展示歷史的方式增強遊戲性。
讓玩家產生一種置身於往昔的大時代中的代入感。
可是到了林源這裏。
懷舊成為了預言。
此時是1988年8月，任地獄能夠更換遊戲卡帶的大賣遊戲機，只有紅白機這一台。
勉強能和它打擂台的只有世佳的SG-1000和它後面的小改款。
其它的遊戲主機最多還停留在研發階段，量產步驟都還沒進入，還屬於高度保密的時候。
服部南次郎正是因為知道的信息夠多，他方才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過……
這難不倒林源。
他有辦法解釋。
他問到服部南次郎，“服部編輯長，不知道您知道摩爾定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