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您覺得這溪水如何？
陸羽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問你話呢？聾子聽不見嗎？”年輕人說話味道很沖。
陸羽皺了皺眉：“請問你是孤兒嗎？”
年輕人不耐道：“是我在問你，我是不是孤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不是孤兒，怎麼如此一副沒教養的樣子，做人的禮貌都不懂？”陸羽淡淡看了他一眼。
聽得陸羽如此說話，年輕人先是一怒，隨即氣笑道：“好好好，你們這些個道士，天天修道修道，一個個的，都把腦子給修傻了，忘了腳下的土地屬於哪裏？忘了這片土地的主人姓誰了是吧？啊？”
陸羽還未說話，竹林中突然傳出一聲怒喝：“高柝，你給我住口！”
緊隨着聲音出現的，是一位身穿玄底雲紋錦袍的中年男子。
身形高大，氣度不凡。
年輕人，也就是高柝聽到中年人如此說，非但沒有乖乖住口，反倒更加情緒激動：“高統，當了幾年狗，真把自己當主人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啪”！！
一聲清脆的肌膚相觸聲響起，中年人一巴掌將年輕人高柝拍飛了出去，冷聲道：“我是誰？我是你叔叔，你要是再敢頂嘴，別說你還不是青雲宗弟子，就算是我也要先打斷伱的腿！”
似乎沒想到真的有人敢打自己，高柝捂着臉，又驚又怒地看向自己的叔叔高統。
“給我滾到一邊去！”
中年人高統一聲厲呵，高柝渾身一顫，有些不情願地走到了一旁。
呵斥完侄子高柝，高統這才轉過身，面帶歉然看向陸羽：“小友，小侄乖戾蠻橫，打擾到了你，是在下管教無方，我在這裏給你道歉了，還請不要在意。”
中年人看似在真誠道歉，實則身不彎，眼不低，且話里話外，都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陸羽深吸一口氣，平靜道：“無妨，小孩子不懂事，我一般也不會跟他們計較。”
高統尷尬一笑，遠處邊在小溪里泡腳邊豎起耳朵偷聽的高柝更是瞬間炸毛，眼看着就要衝過來。
“給我乖乖待着，不許動！”
高統一聲呵斥，高柝極不情願地再次坐下。
懶得再繼續看兩人在這裏唱雙簧，陸羽索性面朝另一側閉上眼。
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但這高統卻是個沒眼色的，他四下打量一番，隨即撩起衣擺，竟是直接坐在了陸羽所在石桌對面。
秋風習習，兩人隔着一張石桌，陸羽看着竹林溪水，中年人高統看着陸羽。
“小友是青雲宗新入門弟子？”
陸羽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雲宗制式青袍，沒有說話。
“小友家住哪裏？”
陸羽沒有回答。
“小友拜了哪位真人為師？”
陸羽依舊不理會。
……
“小侄蠻橫，方才衝撞了小友，在下已經道過歉了，不知小友為何仍是不願回答在下的問題？”見陸羽始終不回答，高統有些不解道。
看來這裏是沒法清凈了！
陸羽心中嘆了口氣，利落起身，看向中年人：“這位居士，你覺得腳下這溪水如何？”
高統先是一愣，隨即才順着陸羽的視線看向溪水，綿綿軟軟，彎彎曲曲，水面飄着竹葉，高柝甚至還把腳伸進了水裏。
“一條再尋常不過的溪水而已。”高統隨意答道。
陸羽：“是的，確實再尋常不過，令侄甚至還在裏邊洗腳，山下的百姓還用它來洗菜洗衣服。”
沒等高統說話，陸羽又接着問道：“您不是一般人吧？”
高統有些摸不準陸羽想說些啥，但他還是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算是吧。”
“那假設沒有您，這個世界還能繼續存在嗎？”陸羽問道。
中年人似是沒料到陸羽會這樣問，自嘲一笑道：“呵，我算什麼！沒了我，這個世界該怎樣還是怎樣！”
陸羽繼續追問：“那如果沒有水，這個世界還能繼續存在嗎？”
中年人忽然沉默了。
“我不知道您是誰，想來身份不一般，但身份尊貴，並不是您能夠高高在上的理由。”
說完這句話，陸羽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風拂動青竹，竹葉落進溪水飄向遠方。
良久，中年人回過神來，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想不到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教育了，真是稀奇。”
“叔父，你怎麼了？莫不是真信了那小丫頭片子的話？”高柝從後面走上來，聽到叔叔高統的話，忍不住吃驚道。
高統恨鐵不成鋼道：“你給我閉嘴吧你，你看看人家，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懂得都比你多！”
沒等高柝反駁，高統忽然一拍大腿：“不行，我要去找找這個小姑娘，看看究竟是哪位高人能教出如此靈慧的小丫頭？”
高統正欲追去，身前忽地出現一個白鬍子老道。
正是地夷宮講師徐清閣。
徐老道雙手攏袖，眯眼看着高統：“東平王，此去欲何？”
高統見到來人，臉上頓時浮現笑容：“原來是清閣道長，什麼風把您給吹到這兒來了？”
徐老道反問道：“怎麼？此處是上清宗地界，貧道是這一片的主管道士，我不能來？難不成皇帝將王爺你的封地挪到了這兒？”
高統訕笑道：“瞧您說的，本王就是跟您打聲招呼。”
“行了，我也不跟你掰扯，今天到這是給你說一聲，掌門清玄真人已答應讓高柝入門，只是他如今已十五歲，早已錯過打基礎的最佳年齡，未來於修道一途成就註定不會太高，這點還希望王爺知曉。”徐清閣嚴肅道。
高統擺擺手不在意道：“無妨，本王也沒指望他真能修出來啥東西，不耽誤咱們合作就行。”
“說到合作，王爺您的要求掌門真人已辦妥，不知關於那八百戶信眾的事？”徐老道出聲提醒。
高統哈哈一笑：“好說，那八百戶信眾本王回去就安排放人，且如數送回。非只如此，本王再送青雲宗二百戶信眾，湊個一千整，以示咱們合作的誠意。”
“王爺慷慨，貧道代掌門真人在此謝過，既如此咱們就以九月初一為期，五百戶信眾安全返家，本宗便為高柝舉行拜師典禮。”
約定既成，徐老道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
正要告辭離去，卻又被高統叫住。
“清閣道長，方才在此地的那位小姑娘說的話讓本王感慨頗多，本王想去拜訪一下，不知她如今住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