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宋反攻
文天祥,初名雲孫,字宋瑞,又字履善。
數月前於五坡嶺被俘。張弘范以客禮相待,將其帶到崖山附近,要他寫信招降張世傑,被文天祥斷然拒絕:
“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
張弘范仍然不依不饒,試圖逼迫文天祥屈服。
於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和忠誠,文天祥寫下了傳世名篇《過零丁洋》。
張弘范微笑着將詩歌珍藏起來,同時將戰略重心從勸降轉為強攻。
崖山一戰歷經二十多日,到最後,卻連半具浮屍都找不見。
面對如此異象,元朝漢軍人心惶惶,妖法之說甚囂塵上。
張弘范為遏制恐慌情緒蔓延,不得不嚴行軍法,砍了好些人的腦袋。
在張弘范看來,這是偽宋的一場有預謀的大撤退,背後必定藏有某種厲害的障眼法。
不論親信如何勸說,他始終不相信偽宋會得到怪力亂神的庇佑。
每晚睡前,張弘范都會例行向文天祥詢問,試圖從他口中得知偽宋使用的是何種手段。
今夜依舊。
“履善先生,天命在元,莫再逆天行事。”
文天祥默不作聲。這次絕食已經持續了兩日,他只希望在被強迫灌食之前,身體能夠再虛弱一分。
“陛下快馬加急發來旨意,明日,你便會被押送京師。”
文天祥掀起眼皮,氣息微弱地問道:
“可是極刑?”
“找不回偽帝的屍首,陛下只能拿你祭天。”
“甚好。”
張弘范無言以對,端起茶盞一口飲盡。
“先生求死之心堅如磐石。試探了這麼多天,是仲疇的過失。”
他心灰意冷地擺了擺手,示意將犯人押解下去。
“難道真的只能無功而返,戴罪回朝嗎?”
張弘范頭疼不已,整晚失眠,終於決定放棄搜尋,回京面對蒙古王公們的詰難。
卻不料,翌日拔營時分,從西邊來了隊人馬,送來一個瓊州的官員,正是那臨高縣令江韜。
聽完江韜的奏報,張弘范自動忽略了與“修鍊”有關的內容,牢牢抓住一個信息點:
“偽帝還活着,他們全都躲在臨高!”
當即下令加快拔營,連夜行軍。
同時,張弘范認定江韜延誤軍機,將其以“瞞報”問罪,與文天祥一併打包裝車,押往京師。
張弘范則統領水師,延海岸線往西南而下,三到五日便可抵達臨高。
在離開崖山的第二天夜裏。
“若非我情急之下,四處調軍,瓊州豈能發生變故?罷了,只要抓到張世傑一干人等,崖山眾人消失之謎自然水落石出。”
即便得知了偽宋的下落,張弘范的失眠症依舊沒有好轉。
他披上大氅,立在甲板上。
眼望漆黑無垠的海面,只覺得下一刻自己將被某種龐大而不可名狀的存在吞噬。
那種感覺如同一股寒流,從心底湧起,瀰漫至全身。
“不對勁,不對勁……”
多年征戰培養出的敏銳直覺,正在向張弘范發出警告,告訴他有某種危險正在悄然接近。
張弘范先是下令全軍滅燈,然後目光如炬,仔細審視着視野環境。
在這片漆黑的夜幕下,任何一絲微弱的光亮都顯得格外醒目。
他極目遠眺,遠處海岸線上瞭望塔的昏黃燈光若隱若現。除此之外,他並未察覺到其他任何亮光,也未曾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
“真的是我多心了嗎?”
張弘范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決定不能再冒險行軍。無論有無敵人來襲,在夜晚的海上航行本就十分危險。
當即叫人擊鼓傳訊,要求全軍往岸邊瞭望塔靠近。
就在這時,異象陡生。
這邊剛點上燈,便見一艘福船驀地出現在張弘范的視野里。
兩艘船距離之近,竟不足兩丈!
更令他膽戰心寒的是,福船的甲板上有數名身披盔甲者,為首者高舉一桿大旗,旗幟在無風的情況下自顧飄揚,旗幟上只有一個楷體大字:
宋。
“敵襲!”
“敵襲!”
“敵襲!”
銅鑼戰鼓一併敲響,張弘范迅速組織士兵們,持特製長矛結陣,迎接即將到來的接舷戰。
他冷靜地打量四周,發現掛有宋旗來犯的,僅有眼前這一艘。而元軍水師的其他船隻,正逐漸對其形成合圍之勢。
張弘范仍舊不敢大意。
因為敵船上的人,明明與他這主將僅隔兩丈距離,卻仍未發起進攻。
“快叫另外兩路不要靠攏,在缺口周圍待命!”
張弘范在傳令官耳邊小聲說道。
面對如此詭異的進犯,他絕不容許對面有繼續設伏的餘地,便果斷改變策略,分散部分兵力。
此時,敵船上的人終於動了。
“消音訣。”
片刻之後,萬籟俱寂。
無論是遠處還是近處的銅鑼戰鼓之聲,人的呼吸聲、腳步聲、驚恐的話語聲,一併消失。
身為主將,張弘范來不及恐懼。在失聲的情況下,他改用肢體語言向船上的士卒下達命令。
無人服從。
從聲音消失的那一刻起,隊形就徹底亂了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後退卻,不願靠近船舷。
在危機時刻,張弘范拔出腰間的刀,果斷地砍殺了兩人,以此遏止了士卒們的潰逃。
隨後抽出弓箭,以行動示意所有人照做。
在張弘范的帶領下,不少士卒恢復了冷靜,紛紛緊隨其後,舍矛換箭。
此時此刻,遠程攻擊成為了他們最後的庇護。
元朝漢軍們張弓搭箭,毫無保留地將箭筒里的最後一支箭射出。
這些凡人以為放下手中的弓,就能望見對面被箭矢紮成刺蝟的場景。
卻不料,射出的幾輪箭矢全如柳絮一般,漂浮在兩丈寬的夜空裏。
而對面則有半數以上者,雙手結出詭異莫名的動作。
剩餘的一半,冷眼旁觀了元朝漢軍驚恐萬分、鴉雀無聲、毛骨悚然的混亂景象,才不緊不慢地分為三批,結出三種不同的手印。
“削鐵如泥。”
“萬物風馳。”
“一念中的。”
上千支箭矢瞬間轉變目標,猶如狂風驟雨般急速襲來,不僅撕裂了這批元朝漢軍的身軀,箭矢之威更貫穿了整艘船身。
唯獨張弘范一人倖免,只因“一念中的”並未將其鎖定。
前者只能獃獃望着高揚着宋旗的福船,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對周邊的元軍水師展開同樣的攻勢。
直到黎明時分,這場史無前例的海戰,方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