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問話

第九章 問話

掌柜呵斥,“你管得拿啥子東西,讓你切你就切,哪來那麼多話!”

夥計爭辯,“我就問一哈,怕萬一拿錯了喃,又沒說不切。”

范戎這時也回到了飯店門口。

“走吧。”

向夥計招呼一聲,范戎先一步出了飯店;夥計跟上,徐京生隨後。

三人一路無話,看着街景和往來的行人出了昇陽巷,來到停在巷口的那輛轎車前。

范戎拉開後面車門,逮住夥計的脖子就往車裏按,“進去!”

一無所知的夥計這才意識到不妙,開始掙扎,“我是掌柜喊來拿東西的,你們……你們到底是啥子人?你們想做啥子?!”

范戎用四川話喝道:“老子們是中統局的,進切!”

說著話,范戎和徐京生,一人壓,一人推,將夥計硬塞進了車裏。

被夾在蘇林洋和范戎中間的夥計還想掙扎,蘇林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別害怕,就問你幾句話,問完就放你走。”

聽聲音熟悉,夥計扭頭,認出蘇林洋來,“是你!”

蘇林洋沒有理會夥計,向徐京生招呼一聲,“開車——”

“你們這是要帶我切哪裏?”夥計安靜了下來,向蘇林洋問道。

“把嘴給我閉上!”

呵斥夥計一聲,蘇林洋又才向徐京生命令道,“徐師傅,去長江邊,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

徐京生沒有應聲,也什麼都沒有問,將車開到了位於下城的長江邊上,找了個相對僻靜一點的地方,把車停在了那裏。

車停好,不用蘇林洋招呼,范戎和徐京生便推開車門鑽了出去,把車裏的空間留給了蘇林洋。

見夥計一臉緊張,蘇林洋摸出煙來,也沒有吭聲,取一支遞了過去。

夥計搖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不抽煙。”

“你叫什麼名字?”蘇林洋把遞出去的煙收了回來,點燃。

夥計結結巴巴地說道:“叫、叫王、王小山,店、店裏的人都、都叫我山、山娃子。”

“昨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嗎?”蘇林洋問道。

王小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記得,看着蘇林洋,嘴裏結結巴巴,“記……記……”

蘇林洋沒有讓王小山結結巴巴下去,問道:“我問你,昨天被我攔下來的那兩樣菜,你是在哪裏端的?”

怕王小山聽不懂吳儂軟語,他把話換成了四川話。

“不是我切端的,是羅么娃轉給我的。”蘇林洋的四川話讓王小山心裏踏實了不少,說出來的話也變得順暢起來。

“羅么娃是哪個?”蘇林洋問道。

王小山答道:“也是店裏面的夥計,今天——不是,昨天晚上出切了就沒回來。掌柜的說,等他回來就把他開除了,讓他滾。”

“知道他去哪裏了啵?”

“他說他肚子疼,向掌柜的請了個假看醫生切了。”

“啥子時候開始肚子疼的?”

“就在上——被先生你端切的那兩樣菜的時候,要到大堂門口的時候,他說他肚子疼,要切一趟茅室(廁所),就把菜交給我喊我送切。”

“他在茅室里待了有好久?”

“有點久,他是在先生你走了以後才出來的。”

“出來以後他是休息、還是請假看醫生切了?還是繼續給客人上菜?”

“出來過後他沒有休息,繼續端盤子,請假看醫生是店裏沒得啥子客人以後的事了。”

“被我攔了菜的那桌客人,在我走了以後有沒有點過菜?”

記憶里,飯店沒有讓那桌客人等多久,原主飯還沒有吃完,被原主攔下的一菜一湯就被飯店補上了。

王小山點頭,“點了的,點了個紅燒豆腐。”

“哪個點的?”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

“哪個端切的?”

“羅么娃端切的。”

“咋個記得這門清楚?”

“昨天又不是好久的事情,啷個記不到嘛。”

“這個羅么娃住哪裏,曉得啵?”

“和我一樣都住店裏頭,就睡大堂上,晚上間兩張桌子一拼就是床。”

“他在山城有沒得啥子親戚之類的?”

“不曉得,沒聽他說起過,也從來沒人到店裏來看過他。”

“那他有沒得不在店裏住的時候?”

“也有,一個月有那門兩三天晚上不在店裏住。”

一個單身男人,不用猜都知道不在的這兩三天他人去哪兒了。

“知道每個月不在的這兩三天他去哪裏了啵?”蘇林洋依然問道。

“這個就不曉得了,他從來沒說過。”王小山搖頭。

“你估計喃——”

“這個還有啥估計的蠻,不是找女人肯定就是賭錢切了——這蝦子每個月的錢都是用得乾乾淨淨,不做這些,錢咋可能用得那門快嗎。”

“以往他不在店裏住的時候,第二天什麼時候回店裏面?”

“這蝦子還是自覺,每次都是在開店門以前回來的。”

“羅么娃看醫生走了以後,店裏有沒有人長時間離開過?”

“沒得。都那門晚了,都累得很,哪還有心思出切哦,收拾完了都各人睡覺了。”

“除了羅么娃,你們店裏今天還有沒有人沒來?”

“沒人沒來,都在。”

“他不在了,你們就沒切找過?”

“這年頭自己都顧不過來,哪還顧得過來別個哦。”

……

又問了王小山一些問題后,蘇林洋結束了這次問話。

拿出拾圓錢,遞給了王小山,“就不送你回切了,這十塊錢你拿到起,各人趕車回切。記到起,剛才我問你的那些話,你要向外面說一個字,我就送你到江裏面切餵魚——哪個都不許說,聽到沒得?”

王小山接過遞來的錢,使勁點頭,“聽到了長官。長官放心,就是天王老子來問我都不會說。”

“這就好。還有,這段時間就在店裏頭好生待到起,不要到處亂跑,有啥子事情我們還會切找你的——把這個話帶給你們掌柜,就說這話是帶你走的那個人說的。聽到沒得?”

“聽到了長官,我一定把長官的話帶到。那長官,我就走了好——”

“走嘛。”

“謝謝長官,打擾了長官。”

客氣兩聲,王小山打開車門鑽了出去。

王小山剛走,范戎就鑽了進來,指着王小山的背影,問道:“就這樣放他走了?”

蘇林洋答道:“不然呢?——請他吃頓飯再走?”

這種說話方式很是新穎,范戎愣了好一陣才明白過來蘇林洋要表達的意思。

范戎輕捶了蘇林洋一拳,笑罵道:“你這傢伙,怎麼說起話來一下子變得這麼高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會是你昨晚——”

蘇林洋接過話,“昨晚回來遇見了鬼,鬼上身,是吧?”

“我還情願你鬼上身——”

說著話,范戎掏出煙來,取一支遞給蘇林洋,自己點一支,狠抽一口,噴出一股煙霧,這才又接著說道,“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現在的你才像個人!以前的你,真真是塊石頭,還是掉進茅坑裏的石頭。”

蘇林洋鄙視了范戎一眼,“那你還要和我做朋友?”

“假的,我那是在可憐你——能說說你的私活嗎?”范戎話音一轉,問道。

“現在還不能。”

“那我就不問了。需要幫什麼忙,吱一聲就是了,不過最好提前吱,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別弄得像剛才一樣,讓人一頭霧水——向人撒謊也得先有個說辭不是。”

“行,以後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提前告訴你一聲。”

“我們是朋友,我得勸你一句,儘快把你手裏的私活結束了。你也知道我們現在跟的這個人的分量,要讓姓趙的知道你把時間和精力耗在了別處,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我知道,我心裏有分寸。”

“下面我們做什麼?”

“知道在哪兒找得到王功他們嗎?”

“知道。是不是人手不夠,還要他們幫忙?”

“幫什麼忙,吃飯!看看現在幾點鐘了。叫老徐上車。”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徐師傅,走了!”

范戎撩開車簾,將腦袋伸出去,向幾步之外的徐京生招呼一聲。

徐京生回到車裏,發動了汽車。

“現在去哪兒?”徐京生問一句。

范戎回答,“回去吃飯,王功他們應該已經等在那兒了。”

車開動。

蘇林洋接過話,對徐京生說道:“繞一下,在狀元巷巷口停一下。”

“去那兒幹什麼?”范戎問。

“我的表還在辰美鐘錶行,我得取回我的表。”

“又是這地方!林洋,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名字,行不行?”

自然不會有迴音。

……

行駛一陣,車在狀元巷巷口停了下來,蘇林洋沒做耽擱,下車取了表就回到了車裏。車開動。

又行駛一陣,車停在了回春飯店前。

回春飯店臨近紅岩嘴,因飯菜可口價格適中而成為了軍統特務的就餐地,山城特別區、衛戍總司令部稽查處和山城警察局偵緝隊,負責監視紅黨辦事處的這三路軍統特務每天都是在這裏用餐,交換一下各自的監視心得、吹吹牛打打屁什麼的。

監視紅黨辦事處的另外兩家——中統局和憲兵司令部,與軍統一向不和,兩家的特務當然不會上這裏來湊熱鬧,不過相隔也不遠,就在回春飯店斜對面的常春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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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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