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塑天家威嚴
朱慈烺憑藉著對歷史和明代軍事的了解,在昨日穿越來到這個時空,弄清楚自己的處境之後,心中便已經有了突圍南下的大致計劃。
他知道,北京城很快就會被順軍攻破,而一路勢如破竹,攻無不克,特別是圍城兩日,北京外城便已經被順利奪取的這一重大勝利,早就沖昏了李自成的頭腦。
而這對於朱慈烺來說,則是絕境逃生的最後機會。
畢竟,如果順軍真的圍城數月,在北京城四周挖掘了幾十里長的壕溝,甚至是堆起土牆,那他帶着幾個護衛就想要突圍,便真的是異想天開了!
當然,就算是城外的順軍還沒來得及,或者是根本就無意嚴防死守,朱慈烺想要突圍南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在他的整個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步,就是突圍出城的過程中,若是被順軍的哨騎發覺了,要如何擺脫追擊,逃出生天。
朱慈烺看到常登貴的表情變化,面上隨即又換上了笑容,安撫道:
“現在距離闖賊破城,應該還有兩三個時辰,動作快些,等到闖軍攻破城西,城北的城門之後,咱們就立即從城東突圍。
到時候你們在甲胄外面套一件罩袍,不仔細看,就算被闖軍哨騎發現了,他們也只會以為是京中大戶的家丁,必定不會大張旗鼓,派重兵追擊。
李自成這一路上收攏了那麼多我朝降兵,軍隊擴張到十幾萬,短時間內必定無法全部掌握,到時候入城,局勢一定會出現混亂,這便是咱們的機會。”
“殿下原來早有準備!”常登貴驚訝道,心想皇太子果然和傳言一般,聰敏過人,不同凡響,這等年紀便心思如此縝密,計劃如此周全了。
朱慈烺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事情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隨即又吩咐道:
“王之心原本就想投闖了,還想要挾持本宮,王府你們隨便搶,若是能抓到他,便是殺了也無妨。
但告訴你手下的兄弟,只搶金子和馬,其他到了南京,想要什麼,本宮都自會賞賜你們,絕對不要因小失大,誤了時辰。”
崇禎就是死到臨頭了,也還是沒有識人之明,他以為可靠的王之心,栗宗周,王之俊三人,直接把他的三個兒子瓜分了,最得他信任,權勢最大的王之心,更是將皇太子朱慈烺握在了手中,打算以此作為投闖和保住身家的本錢。
而所謂總督中外諸軍,輔太子的勛貴,成國公朱純臣,此時正帶着家僕前往朝陽門,準備獻門投降,為自己在新朝立足納投名狀。
所幸,東廠的番子早已經潰散,王之心召集不到足夠的人手,只能從京營中調兵,但又和往常一樣,根本不把這些丘八當人看,這才給了朱慈烺逆轉局勢的機會。
“是,殿下!”常登貴拱手抱拳,畢恭畢敬接令道。
他原本就對天家,對朱慈烺這個皇太子心有敬畏,此時更是不敢有任何輕視。畢竟,對方說的一點沒錯,只要計劃得當,他們是真的有機會南下應天府的。
朱慈烺見狀,點了點頭,隨即揮手道:“下去辦事吧,動作利索些,東廠的番子和王府的家僕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絕對不會是你們的對手。”
說罷,朱慈烺居然直接閉目養神起來,常登貴拱手抱拳,小心翼翼後退時,偷偷瞥了一眼,頓時對這等臨危不懼的氣度生出了敬佩,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堅定。
很快,屋外便響起了一陣打鬥喊殺的聲音,火把閃動的光影倒映在房門白紙上,兵器交鋒時發出的響聲,摩擦聲乒乓刺耳。
不過,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隨着房門白紙上幾個人形黑影倒下,幾聲哀嚎傳出,金戈交錯的聲音也隨即停止。
朱慈烺聞聲,並沒有繼續待在屋內,屋外院子裏打鬥喊殺聲停止的同時,他便“嘩”的一聲推開了房門,然後就看到了劍拔弩張,一臉錯愕的兩隊京營將士。
常登貴手下的八人毫髮無傷,地上躺着六具屍體,火把的橙黃色光亮下,烏黑的血水正在不斷滲出。
而另外十幾個京營將士,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不知所措,他們三五成群,甚至還有孤家寡人,相互間同樣警惕着。
不僅如此,隨着打鬥喊殺和慘叫的聲音傳出,王之心府中的其他家丁,也持槍帶棒,聞聲來到了院子的門前。
一開始,這些狐假虎威的王府家丁,還對着院子裏面的京營將士張牙舞爪,罵罵咧咧,但等他們看到倒在地上的幾具屍體之後,便都立即慫了下來,不僅不敢貿然靠前,原本沖在最前面的幾人,甚至還驚恐的連連後退了幾步。
於是乎,當房門“嘩”的一聲打開時,所有人都把目光,同時匯聚到了關鍵時候,推門而出,目光銳利,氣勢逼人的皇太子朱慈烺身上。
朱慈烺很清楚,這是他重塑天家威嚴的機會,皇太子的身份給了他天然的優勢,但如果什麼都不做,這樣的優勢,就被白白浪費了。
要知道,一個人之所以值得信賴,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他能贏,能給手底下的人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
而抄王之心的家,便是朱慈烺給手下的京營護衛帶來實際利益,樹立威信的第一步。
“司禮監秉筆太監王之心,貪贓枉法,串通闖賊,意圖謀反,被本宮察覺,特命五軍營百總常登貴誅殺其同夥。
京營眾將士聽令,即刻擒拿逆臣王之心,抄其家產,充當大軍南下開拔之軍費。王家上下,如有反抗者,格殺勿論,若有迷途知返者,自當為我將士引路,共誅逆賊。
如今局勢危急,理應便宜行事,抄家所得之臟產,不必入庫,各將士自行攜帶,立即執行。”
“臣遵命,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常登貴聞言,第一個做出了反應。
緊接着,院子裏的其他京營將士,也隨即高呼“千歲”起來,便是王府那些原本狐假虎威的家丁們,在聽到了王之心已經被判為逆賊,而抄家所得,可以由他們自行攜帶之後,也立馬俯首跪拜,然後又馬上起身,爭先恐後,朝着自家老爺藏着金銀珠寶的內院和地窖跑去。
畢竟,他們是親眼看到了那三個家丁滿身是血倒在了地上,哪裏還有抵抗的膽子?如今皇太子親自出來發號施令,他們既名正言順,又能趁亂拿錢,自然是願意充當帶路黨。
這種時候,朱慈烺這個無人能比的皇太子身份,就至關重要了。
因為,時局越亂,越是烏合之眾,就越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迅速形成一致。
王之心有多富,他們還是知道一些的,闖賊馬上要破城了,大明王朝都要沒了,這個時候不搶他這個大明的太監,什麼時候搶?
於是乎,在外圍幾十個家丁搖身一變,“誅殺逆賊,抓閹黨”的呼喊叫喚下,那十幾個京營將士,也紛紛跟上,要去抄家。
常登貴當機立斷,留下兩個甲兵守在朱慈烺身邊,又派了三人跟着去抄家,還背着朱慈烺,偷偷囑咐他們多拿一些金銀珠寶,以防萬一。
畢竟,如此局勢下,他想要手下的兄弟聽話,單單是靠平日裏積累起來的威嚴,還是不夠的。而且,要是最後突圍不成功,這些金銀珠寶,說不定還能買命。
吩咐完這些之後,他才帶着三個心腹直奔王之心府上的馬廄取馬。
朱慈烺看着激動的眾人,嘴角微微勾起,然後徑直朝着一具倒在地上的屍體走去,把掉在對方身前的腰刀拿到了手上,然後完全無視屍體下方滲出的血污,直接徒手卸下那個東廠番子身上穿着的鎖子甲。
那兩個守在他身邊的京營甲兵見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這種情況,他們勸阻也不是,可任由堂堂皇太子從屍體上扒下甲胄,似乎更不對。
而最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皇太子殿下在看到滿地的血水和面目猙獰的屍體之後,居然毫無畏懼,這說明對方絕對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殺戮場景了。
換言之,他們要護衛南下的人,至少是見慣了生死的,不是那種見血就呼嚎大叫的懦夫,這讓兩人對於朱慈烺的信任,不由得加深了一層。
“愣着幹什麼,你們也去把另外兩人的甲胄扒下來,待會放到馬背上,突圍的時候,刀劍無眼,多一層甲便多一份安全。”朱慈烺扭頭看了一眼兩人,隨即又道:
“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就跟在本宮身邊,職責最重,也最是危險,一定要想方設法護好自己,有命在,才能護本宮南下,明白了嗎?”
這兩個甲兵聞言,都不由得愣住了,隨即又對視了一眼,才齊齊點頭,心中激動不已,這可是太子爺要讓他們當貼身親衛,甚至是心腹的意思啊,這是何等殊榮?
而緩過神來之後,他們立即上前,從另外兩個東廠番子的身上扒下了他們僅有的一件鎖子甲。
至於另外倒地的三個王府家丁,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甲胄,只是手上握着一桿長槍罷了,在真正的野戰士兵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常登貴很快就把王之心府中所有的戰馬都取來了,一共是十二匹,他看到朱慈烺手中握着一柄腰刀,非但沒有擔心,反而鬆了一口氣,跟着這樣勇武的太子,突圍出去的希望,無疑更大了。
但這個關鍵時候,那三個跟着一眾人去抄家,搜羅金銀的心腹手下,卻遲遲未回。
此時的王府,早已經亂成一鍋粥,原本在王之心面前,低聲下氣的家丁們,甚至就是那些丫鬟和老僕們,也都完全不受控制了,正在府中肆無忌憚地燒殺搶掠,四處都燃起了火頭,慘叫哀嚎聲不斷。
北京城內的明廷勛貴大臣中,王之心家中的資財,僅次於國丈周奎,在原本歷史上,劉宗敏從王之心這裏拷打出了整整十五萬兩白銀,以及同等價值的珠寶金器,面對如此財富,王府的家丁和僕人們,又如何能不瘋狂?
朱慈烺對於這些帶不走的金銀,沒有任何興趣,但常登貴等人,就不一樣了。不過,他對於這些人的私心,也沒有任何斥責,現在還不是計較這個,更不是趁機給對方下馬威的時候。
“殿下,殿下,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
突然,一聲尖利的哀嚎聲從院子的門前傳來,朱慈烺抬頭看去,居然是兩個家丁打扮,身材高大,長相兇悍的壯漢,一手拿刀,一手架着被反綁住了雙手的王之心到了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