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朝堂鬥爭統一戰線
趙朴疊好紙張,裝入信封。
蔡翛緊緊注視着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令他失望的是,自始至終,趙朴臉上,連眉毛絲都不動。
這位雍國公年紀輕輕,養氣功夫卻如此深厚!
蔡翛大為驚異。
難怪在剛剛過去的諫書案里,面對官家和王黼聯手逼迫,此子依然能夠全身而退。
用降黜爵位、發配燕京一年的極小代價,換取賢良、忠直之名,博得朝野一片讚譽之聲!
蔡翛不由得坐直身子,神情鄭重了幾分。
似乎他面對的不是一位十五歲少年皇子,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賢王!
趙桓看似在品茶,實則把趙朴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見他沉吟不語,忍不住向蔡翛使了個眼色。
蔡翛乾咳一聲,“不知這樁小事,雍國公能否幫忙?”
趙朴微微一笑,方才片刻間,他已經把這件事背後的實質琢磨透。
蔡家想藉助民間小報弄臭王黼名聲,這個目的自然不用多說,大家心知肚明。
趙朴相信,這幾封爆料信只是開胃菜,後續,蔡家還有更多手筆。
諫書案風波平息不久,王黼、李邦彥、朱勔等人還處於風口浪尖。
蔡家選擇這個時候出手,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六賊民怨已到沸騰之際,王黼拚命想滅火,蔡家就拚命火上澆油。
蔡京罷相三年,蔡家逐漸淡出朝野視線。
如果在東京城搞一份民意調查,百姓心目中的六賊之首絕非蔡京,而是王黼。
三年來,先是京東兩路大旱,之後又恰逢北伐燕京之戰開啟。
更糟糕的是,宋軍北伐屢屢受挫,掏空了河北數十年來的軍需儲備。
為支持北伐,朝廷在淮南、兩浙、江南東西各路,加征“經制錢”,東南之地民怨四起。
朱勔主持的花石綱,在平定方臘之後死灰復燃。
此次贖買燕京,支付巨額歲幣,朝廷幾乎掏空家底。
各種糜費壓得大宋百姓喘不過氣。
無數怨氣匯聚,矛頭自然指向當朝宰輔重臣。
王黼也算自作自受,趕上了徽宗朝最為艱難的三年。
兩年前,趙佶安排蔡攸出任河北宣撫副使,協助童貫出征燕京。
這件事就表明,趙佶有意重新啟用蔡家。
畢竟蔡京才是首席理財小能手,國庫空虛,趙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只可惜,蔡太師已是古稀高齡,重登相位,也改變不了大宋頹勢。
趙朴心中有了計較,笑道:“蔡家手中,掌握的民間小報只怕不少。
不知蔡尚書,為何屬意興業書鋪?
還要讓在下代為聯絡?”
蔡翛也不諱言,坦然道:“實不相瞞,蔡家的確有幾處書鋪,可以刊印小報。
可惜,影響力與興業書鋪相比不值一提。
興業書鋪乃是前太學生鄧肅經辦,興業小報在太學裏流傳廣泛。
這鄧肅還是輔國社副社長,輔國社是太學裏最大的學生社團。
雍國公以‘孤直公’之名享譽太學,想必與鄧肅、陳東幾位太學生領袖關係匪淺。
這幾篇文章交由興業書鋪刊印,效果自然更好。”
趙朴笑了笑,這蔡老三倒是說了番大實話。
聽蔡翛口氣,似乎還想打聽,他跟幾位學生領袖到底是什麼關係。
趙朴端起茶盞呷一口,沒有再說話,對這個問題保持神秘。
蔡翛反倒沉不住氣,向趙桓無奈苦笑。
“咳咳~”
趙桓清清嗓:“十三弟,此事能不能成,你給個准信。”
趙朴忙揖禮道:“好教太子哥哥知曉。
此事干係重大,幾篇文章一經發表,只怕會激怒王黼。
鄧肅、陳東等人與我相交莫逆,小弟總不能為他們招惹災禍。
我可以把文章拿去試試,他們願不願意冒險,請恕小弟無法做主。”
蔡翛忙道:“多謝雍國公幫忙!
無論此事成與不成,蔡家都欠雍國公一份人情!
另外,蔡家還有薄禮獻上。
興業書鋪若因此事受到官府責難,蔡家也會全力施救,決不食言!”
趙朴打趣道:“蔡尚書客氣了。
太子哥哥召我前來東宮,親自吩咐此事,我豈敢不盡心?”
趙桓一怔,指着他笑罵道:“好個小十三!
從前怎不知,你小子有這多鬼心眼?”
趙朴嘿嘿笑着,拱拱手討饒。
今日這事,趙桓的態度明顯是想置身事外。
明明是他在背後聯手蔡家,到頭來卻不想承認。
趙朴就是要逼他表明態度,也讓他欠下自己一份人情。
萬一王黼發起瘋來,要魚死網破,有蔡家和太子擋在前面,他也不用怕。
蔡家日薄西山,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份人情,總歸能用得上。
三人以茶代酒,一口乾下,這事兒就算敲定。
從此後,趙朴也算是站在反對王黼的聯合陣線里。
一番博弈藏在唇槍舌劍當中,看得趙構一愣一愣。
以他的鬥爭素養,頂多只能看到第三層。
而面前三人,卻已在第五層。
最令趙構震驚的是,原本以為趙朴和自己在同一層次。
卻不想,人家超越他太多。
蔡翛似乎還有其他事,要跟趙桓商議,趙朴和趙構識趣告辭。
“對孤這位十三弟,你怎麼看?”坐得久了,趙桓起身踱步。
蔡翛捻着須,眯眼如狐:“沉穩、冷靜、果決、有急智,着實不凡!”
頓了頓,蔡翛又補充道:“也相當油滑!”
趙桓笑道:“膽子也大!
否則,也不敢在大殿之上,當著眾人之面,拂了父皇面子!”
蔡翛道:“他知道若是把罪責撇到宋昭頭上,此後必將聲名掃地!
故而,撇開諫書案,只論禮制和父子情。
好一招以退為進、圍魏救趙!”
趙桓搖頭道:“可如此一來,也令父皇對其深惡痛絕,再無半點父子情義!”
蔡翛不以為然:“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有得必有失。
他不過是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罷了。”
趙桓慨嘆道:“這十三弟,以前不顯山露水,沒想到竟有如此城府手腕!”
蔡翛笑道:“雍國公不得聖心,對殿下而言,卻是好事。
往後,他所能仰仗之人,唯有殿下!”
趙桓笑笑,說這些為時尚早。
如果不是王黼和鄆王趙楷走得太近,他也不會如此緊張。
“對了,老三那邊,可有消息?”
蔡翛起身上前,附耳低語。
趙桓狹長眼眸閃爍異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