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大名府,大消息
第235章大名府,大消息
唐恪一介書生,面對而楊長霸道回復,瞬間被震得語塞當場,而他身邊站着的范宗尹,聽完之後猛咽口水。
從隋唐到五代十國,藩鎮一旦坐大就不受控制,所以太祖皇帝重文抑武。
楊長這廝,任節度使才多久?
現在已敢這麼狂,恣意改任朝廷派遣的官員,這廝莫非想造反?
范宗尹心裏雖敢想,卻看到門口侍衛威風凜凜,為保命不敢出言頂撞。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唐恪此時不能忍,他覺得楊長是憎自己同意割地,在用這種方式羞辱自己。
想到此處,他伸手指着楊長直晃,激動說道:“你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我要回京參你!”
“在我的地盤,和我談王法?還敢當面威脅?嗯?唐恪,你被罷了相位,不冤。”
“你”
看到楊長摩拳擦掌,剛氣盛的唐恪瞬間啞火,又心虛提醒:“你想幹什麼?老夫雖然被貶謫至此,但也好歹做過宰相,奏疏依舊能直達天聽,若敢對老夫不利”
“呵呵。”
楊長豁然一笑,用玩味的調門,回答道:“您是宰相大才,出任知州委實可惜,本將麾下正好缺人手,怎會對你不利?走吧!”
“去哪裏?”
“自然是回威勝。”
唐恪情不自禁向後縮,但被林沖一把抓住胳膊,挾着他往堂外走去。
這一幕,看得范宗尹冷汗直冒。
他抬袖拭汗的時候,楊長突然走到身前,語重心長說道:“范通判休怪,鄙人出身自水泊梁山,身上還留着草莽氣,剛才沒嚇到吧?”
“沒,沒”
“聽說你力主割讓河東、河北?”
“啊?我不是這.”
范宗尹慌得語無倫次。
楊長輕輕拍打他手臂,正色道:“軟弱求不來和平,你既然來潞州任通判,就輔助聞知州好好乾,所謂一寸山河一寸血,金人想要染指這片土地,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是,是,下官一定,盡心儘力”
“不妨告訴伱一個秘密,翰離不就是被我親手所殺,所以剛才席上才如此篤定。”
“啊?”
楊長此言一出,不但讓范宗尹愣在原地,就連被挾着行走的唐恪,腦瓜子也一片空白。
直到出門爬上馬背,唐恪才終於回過神來。
早上因為入城匆忙,沒注意觀察上黨城的情況,此時跟着楊長穿街過巷,沒看到一個災民或乞者。
而唐恪離京之前,是對潞州做了功課的,也想了一些應對策略,可此時讓他摸不著頭腦。
潞州不是遭難了嗎?災民都被攔在城外?
稍後馬隊出上黨,經官道向北行了半日路程,沿途也沒發現一個流民。
一切都不合理,出乎唐恪意料。
他苦思不得解,遂向同行的雷震請教:“雷將軍,傳聞金軍撤出潞州之前,曾對各地大肆劫掠,將官府百姓的金銀存糧掏空,此時小麥剛種還沒出苗,要到明年夏天才有收成,按說他們頂不過這半年,應該大量出現流民才是,可為何城中城外都沒.”
“自然是從威勝調的糧食。”
“用威勝餘糧賑濟潞州?可我記得威勝土地貧瘠,你們平日還要抵禦金軍,能夠自給自足已經不錯,怎麼可能填補這虧空?”
“呵呵.”
唐恪想不明白的事,雷震此時不便回答,遂以空話回應:“楊太尉綽號光明天尊,他不會讓治下百姓餓死。”
威勝夏末全境種土豆,在前不久剛剛獲得大豐收,正好續上潞州缺糧危機。
土豆生長周期短、產量高,同時也適合山西氣候,楊長最近一直待在潞州,就是借巡視在各縣推廣土豆種植。
光明天尊現在深入人心,只要楊長出面振臂一呼,各地百姓無不言聽計從。
唐恪見雷震不願說,又主動打馬到楊長身邊,拱手問道:“楊太尉,您之前在上黨,說翰離不那事兒.”
“怎麼?你不相信?”
“沒有。”
見楊長扭頭質疑,唐恪急忙擺手否認,補充道:“楊太尉退強敵、撫百姓,文韜武略,不世之材,唐某佩服不已,只是老夫奉命知潞州,你把我帶去威勝作何?”
“本將轄下三鎮,雖有大小官員打理,但都是政才平平之輩,我平日裏忙于軍務,就缺個統籌民生、調度錢糧的官員,你幫我把這件事做好,不比去當知州要強?”
“我若不在潞州任職,吏部的考核怎麼辦?”
“呵呵。”
唐恪天真的回答,聽得楊長不禁發笑,揶揄道:“吏部會考核藩鎮?唐相若真想回朝堂,不如好好幫我幾年,本將有舉薦之權。”
“哦”
看到唐恪頷首,楊長心中五味雜陳,他本不想用唐、范兩人,但缺人時不能挑肥揀瘦。
聞煥章曾做過御史,清楚唐恪在朝中風評不錯,他認為此人真有宰相之才,如果能留在楊長身邊,比自己起的作用更大。
唐恪想了一路,心說自己堂堂大宋宰相,去給節度使當幕僚?
這張老臉,還能要否?
可自己如果不答應,只怕楊長不肯干休。
他這種糾結的心態,直到進了威勝城才有改觀。
威勝城池雖不大,街道也遠不如汴梁寬闊,但熙熙攘攘來往的行人,隨處可見掛着笑容的百姓,那樣祥和如春的氣氛,已不是今日的汴梁可比。
楊長,你真是光明天尊?百姓口中的活神仙?
那一刻,唐恪不禁產生錯覺,認為威勝才是都城。
自己若把家人遷來威勝,日子應該比留在京城快活?或許再也不用擔心遭受迫害。
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溜溜。
就這樣,唐恪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在威勝留了下來。
而有了前任宰相加入,楊儉、金大堅等人壓力驟減,原本難以處理的繁雜政務,都在唐恪手裏輕鬆化解,為楊長省去不少煩惱。
外無軍事壓力,各衙門各司其職。
歲去弦吐箭,轉眼即新年。
各州的軍政主官,例行來到威勝拜年,順帶彙報工作。
而潞州新得,諸事還未定。
林沖孑然一身,到現在都沒續弦再娶,而聞煥章為州事羈絆,暫時也無瑕分身他去,遂以燕青、范宗尹為代表,去威勝拜年並彙報。
靖康二年,正月十五。
楊長在太尉府大宴賓客,同麾下文武、兄弟親朋歡度元宵,席上主要食材即為土豆。
去年威勝土豆豐收,開春即在三鎮全面種植,今後會是主要的口糧,但再好吃的食物,天天吃也會覺得膩。
楊長故意借團聚的機會,讓人把土豆做成各種樣式,通過赴宴者帶回地方推廣。
許是同為淪落人,也因月余沒有相見,范宗尹與唐恪相鄰而坐,並在席間不停交頭接耳,彷彿有說不完的話。
楊長已是太尉,又有前宰相唐恪相助,四人同桌吃飯成為過往,筵席再不如以往隨意。
堂內東西兩側,擺放着獨桌與獨位,共設下五十餘席,一副官場宴請儀態。
楊長端坐面南主位上,看着昔日兄弟穿官袍、坐獨桌,卻依舊像往常般推杯換盞,彷彿還在梁山聚義廳。
而草莽英雄成了太尉,元宵宴則不可能只滿足口腹之慾,還有李師師編排的歌舞。
從太原流落到威勝的百姓,除了普通農民還有不少良家女,她們失去家人庇護但不會種地,為了活下去只能到作坊幫工,也一部分人不幸淪落為暗娼。
這些養在深閨之中,不會生存技能的良家女,一直是楊長頭疼的人群,直到李師師隨燕青到來。
李師師精通琴棋書畫與歌舞,成就了楊長組建‘文工團’的想法,他要豐富軍隊、百姓的精神需求。
徵求燕青同意,楊長以李師師為威勝軍教坊主事,招募了一批良家女學習歌舞,以後在重大節日、戰爭前後勞軍等場合演出。
酒過三巡,歌舞退去。
廳堂之外,月出東山。
那些原本粗莽好漢,可能受到剛才歌舞刺激,紛紛到殿外石階上落座,嚷嚷着邊賞月邊敘舊。
楊長剛在席間敬酒,衣上不慎沾到了酒水,他便趁眾人賞月之機,回寢房換了身衣服。
等換完衣服回來,老遠就聽到阮小七在前院唱漁歌,而唐恪與范宗尹卻沒出去。
外面月色撩人,不該附庸風雅么?
這倆傢伙,是融不進去?還是被排擠?
楊長感知力雖強,卻還做不到竊聽心聲。
他從後堂走出,佯裝詫異問道:“兩位都是大才,此時皓月當空,正該吟詩作賦,為何留在堂內?是酒沒喝夠,還是話說不完?”
“楊太尉”
“范通判有個大消息,我們正要向太尉稟報。”
“大消息?”
聽完唐恪的回答,楊長即看向范宗尹,那表情好像在說,‘別賣關子’。
范宗尹咽了咽口水,虛眼拱手徐徐說道:“下官有個同期好友,現在大名府任錄事參軍,幾天前寫信送來,言康王在大年初一,在大元帥府發表重要講話;
康王痛斥皇上軟弱,對金作戰屢戰屢敗,致使大宋山河破碎,還長期虐待太上皇,失了身為人子的本分,遂向各州官員發出倡議,要大家上疏趙桓退位,擁立太上皇復辟。”
“你說什麼?”
楊長聽到一愣,急忙追問:“敢如此大放厥詞,康王哪來的勇氣?”
“康王擊退金軍,此時已經傳遍天下,他在各地威望甚高,另外,做了一個多月大元帥,也掌握住不少兵馬.”
“掌握軍隊?呵.”
看到范宗尹語調直收,楊長接過話腔冷笑道:“冒功得來的威望,還真有人肯相信他?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他要讓麾下軍隊歸心,要拿得出真本事才行,真本事,他有嗎?”
“太尉,康王還真有.”
“嗯?”
唐恪的話讓楊長詫異,隨即懷抱雙手等聽下文。
“傳聞康王去年出使金營,由於表現出不卑不亢氣節,受到金軍元帥翰離不的尊重,而他上回擊退東路金軍,再一次受到金軍重視,據說已派使者去大名府,商談解決宋金間的矛盾,金人揚言陛下多次背盟,不願再與當今天子談”
“不和天子談?卻去找親王談?”
楊長捏着下巴,自言自語說道:“我怎麼覺得那裏不對勁呢?”
“不管對與不對。”
唐恪苦笑着對曰:”現在只有康王能穩住金人,朝中大臣多數也不想戰爭,只怕真會逼陛下退位,從而擁護太上皇復辟,太尉當早做打算”
“打算?什麼打算?要我支持趙構?他算什麼東西!”
“太尉慎言。”
唐恪沉聲提醒道:“太上皇若能復辟,康王就有擁立之功,很可能被立為太子,也就是將來的儲君,您即便不認同,也最好別得罪”
“我說唐相.”
楊長打斷唐恪,意味深長說道:“你莫不以為換皇帝,就跟換宰相一樣容易?三言兩語就能被逼退位?王宗濋統領的禁軍,難道都是吃乾飯的?”
“這倒是”
唐恪如夢初醒,喃喃說道:“京城禁軍乃陛下心腹,而上皇的心腹童貫,去年就被陛下處死,康王若想擁立上皇復辟,恐怕需要打回京城才行,那樣國家豈不陷入內亂?金人不得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說沒那麼容易,趙構能掌控多少兵馬?無非相州、磁州之眾爾,他真敢帶兵打回汴梁,不但有西軍勤王,河北還有馬擴等人,只怕也不會幹看着。”
“那楊太尉你”
“我?我有軍務要忙,不參與皇家內鬥。”
楊長雖沒說出要造反,但也說明自己的立場。
康王發表狂言,唐恪能預見未來京城,必定是波詭雲譎,自己家人若久留,恐要受池魚之殃。
而威勝看似離金軍很近,卻給人一種莫名安全感。
不行,我得把家人接來。
“楊太尉,年初沒有多少政務,可否容老夫回趟京城,想把家人接來團聚.”
“你說呢?”
楊長玩味一笑,緊跟又說道:“你明日修書一封,我派人去東京取人,眼下外面天寒地凍,不必自己吃苦。”
“也好,也好。”
唐恪應答之際,還不忘拍打提醒范宗尹,說道:“覺民(范宗尹字),你要不要接家眷,我們正好一起。”
“啊下官離京之際,妻兒也回了襄陽家鄉,暫時算了.”
“哦”
范宗尹有別的想法,楊長自然不會上趕着幫忙。
當夜宴罷,賓客盡去。
楊長回到西廂歇宿,臨睡前向趙福金提及此事,公主聞言愕於原地,喃喃說道:“記得父皇曾與我們過元宵,其餘兄弟都熱情吟詩填詞,而九弟則一直低頭不語,我還以為他內斂膽小,沒想到敢做這樣的事?”
“呵呵,你這個九弟,膽大膽小不清楚,但人是真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