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繁驟風生
回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路明非重新適應了高中生活。
晚上十一點，他在路鳴澤雷鳴一般的鼾聲中偷偷打開老式筆記本，再次搜索異人相關的信息，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他內心嘆了口氣，心想果然不論在哪個世界，異人都不會暴露自己的存在。
剩下的唯一渠道，就是通過楚子航的父親，那個叫楚天驕的男人來了解這個世界的異人了。
對於楚子航，路明非很熟悉。兩個人說過的話還不少，主要集中在路明非幫班上女生遞情書的時候。
至於他爹楚天驕……路明非還是第一次知道這號人物。他身上的炁有修鍊的痕迹，通過他說不定就能找到其他異人。
路明非看着窗外的點點繁星，耳邊傳來路鳴澤忽高忽低的鼾聲，內心忽然生出一股沒來由的孤獨。
是因為異人還是和異人在一塊才有歸屬感嗎？
當然，此時的路明非還不知道血之哀的存在。
他沉默地望着夜空，內心已經決定去和楚天驕接觸，打探一下這個世界的異人社會。
關掉電腦翻身上床，迫於居住條件路明非不能盤膝引導炁在體內運轉，但是炁體源流會自行引導着炁流環繞周天。
他內視己身，將目光放到丹田處金色的炁團上。
天師度的炁團，在路明非繼承天師之位后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老天師也不曾言明這天師度到底是什麼。
“天師度，你和八奇技到底是什麼關係？”
路明非自言自語着。
“……”
2006年7月4日，陰，太陽隱於雲后。
中午下班時間，廠區湧出灰色的浪潮分散在街上，都是剛下工的人。
楚天驕隨着人潮走出廠區大門，背着自己的小皮包坐在街邊的小攤，扯開嗓子喊一聲:
“老焦，老三樣！”
“好嘞！”
小攤老闆應了一句。
不一會，滿滿一碗鹵大腸，撒着雙倍辣的大盤雞翅被端上了桌。
楚天驕坐在路邊小攤，吃着鹵大腸，眯起眼盯着遠處的廠房。
想着即將完成的任務，自己的女人和兒子，他的內心漸漸有些沉重。
“老楚，還不回去啊，下午不給老闆開車？”
“不開，老闆給他閨女過生日，在家呢。”
楚天驕沖老闆笑了笑，這一刻他又變成了那個給人開車的小司機。
話音剛落，一臉賤笑的少年坐在了楚天驕對面。
“叔叔您好，是楚子航的家長吧？我是楚子航的同學啊，路明非，他跟您提過我吧？”
看起來很懂禮貌小同學伸手抓起一個雞翅啃起來，好像他和楚天驕很熟一樣。
楚天驕臉上的肌肉抖了抖，“小同學，你這是想喝點兒？”
“我不會喝酒啊叔。”路明非陪笑道，“我是想來找您聊聊天，順便幫別人捎點東西。”
楚天驕愣了一下，內心警覺起來，眼前的少年雖然看起來人畜無害，但下一刻也可能長出利爪切開自己的脖子。
“我們班的班花，想給楚子航寫信，我說我可以幫忙轉交給更直接的人。”
路明非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粉嫩嫩的信封，一看就帶着香氣那種。
看到路明非真的掏出來一封情書，楚天驕這才鬆了口氣。
“你看我家子航多有桃花運啊，像他老子我年輕的時候！”楚天驕驕傲地指了指自己，用紙巾擦了擦滿是油污的手，將情書接過去放進隨身的小皮包。
其實他不知道，這情書是柳淼淼讓路明非放到楚子航桌洞裏的。
但楚子航一天扔進垃圾桶的情書沒十個也有八個，從來都不看一眼，所以路明非就拿來廢物利用了。
“話說小同學，你怎麼知道我是子航他爸啊？”楚天驕的表情有些興奮，“你倆很熟吧？他把這個都告訴你了。”
“我倆關係還行！主要是……我一看您就覺得特親切，感覺咱倆和親爺倆似的！”
“真的假的？？”
路明非心說當然是假的，您這膀大腰圓和我這細胳膊細腿哪裏看都不像爺倆。
他只是想從楚天驕那兒打聽一下這個世界的異人社會是什麼樣的。
二人邊吃邊吹，侃了半天，楚天驕抬手看了看錶。
“這都一點多了，你快上課了吧，我送你。”
“誒，謝謝叔。”路明非受寵若驚地點點頭。
他目送楚天驕進了對面的廠房，不久后一道黑色的影子飛也似地沖了出來。
邁巴赫像一頭黑豹一樣輕捷而穩定地停在路邊，路明非驚訝地張大了嘴。
“真沒看出來，您還是隱藏的富豪……”
路明非摸了摸自己坐的真皮座椅，內心有些感慨。
不愧是楚子航，連親爹都這麼豪華。
“其實……叔這是給別人開的車。”
“……啊……司機啊。那也牛，別的司機給人開舊奧迪，小寶馬，您給人開最貴的邁巴赫，這段位比別人高多了對吧？”路明非連忙接上話。
“你小子……”
兩個人侃了一會，路明非有意無意地問一句：“叔，我看你身體這麼好，平常有沒有學什麼打坐吐納的法門啊？”
“我哪會什麼吐納，我又不是道士！明非你對道學有研究啊？”
“啊，略知一二吧……”路明非謹慎地收起了試探的念頭
“……”
下午放學后，楚子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大雨打得白茫茫的操場。
據說要來颱風了。
已經給那個男人發了短訊，讓他來接自己。
回到教室一遍一遍地擦着黑板，擦到第三遍，那個男人開着邁巴赫停在了教學樓前。
楚子航走出教室，沒有理會男人討好的姿態，直接坐到了後座。
他等了一會，但車輛沒有發動。男人忽然搖下車窗對教學樓喊了起來。
“明非啊！上車嗎？我捎你一程！”
楚子航內心一動，轉過頭，看到一個被淋得蔫頭耷拉腦的少年拉開了車門。
“叔，謝謝啊！”
“謝啥，咱爺倆誰跟誰。子航，伱同學路明非啊，怎麼不打個招呼？”
楚子航看着這個一臉陪笑伸過手來的少年，他的樣貌在腦子裏反覆回蕩，定格。
“哦……你是，那個送情書的。”
路明非臉上的笑容尬住了。
“對不起……你每次出現都帶着別的女生的情書。”
楚子航也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開車的楚天驕連忙開口打破尷尬的氛圍，“哎呀，聽歌，聽歌。”
低沉舒緩的女聲在車內回蕩，楚子航這才感覺稍有放鬆。
身旁的路明非和楚天驕侃侃而談，從電腦發展到世界大戰，從女人首飾到羅馬東漢。
楚子航感覺還挺好玩，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自己這個親爹聊得有來有回。
車內的嘈雜持續了一會，忽然陷入了沉默。
楚子航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這對活寶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他一點都不清楚。
楚天驕開始把話題轉向楚子航，和以前一樣聊起了家庭的問題，最終兩個人又一次在不愉快中沉默下來。
路明非被兩人形成的氛圍夾在中間，坐立難安。
邁巴赫在大雨中飛馳着，衝上了高架路。
車上的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一閃而過、被雨點瘋狂拍擊的指示牌：
000號。
大雨拍打在車窗重複且單調，讓人昏昏欲睡。
車裏只有音響中傳來的舒緩女聲……以及低低的笑聲。
楚天驕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伴隨着笑聲落下，邁巴赫的車門被人叩響了。
時速120的邁巴赫外面，有人在拍打車門。
楚子航身子微微顫抖，他感到車窗外無數人影注視着他，巨大的恐懼籠罩全身。
察覺到不對勁的路明非一扭頭，發現坐在身邊的楚子航消失了。
開車的司機轉身笑道：“哥哥，要下車嗎？”
“不是……”路明非一指那長着精緻面孔的男孩，“你開車能專心點嗎？這是高架路啊！”
男孩大笑起來。
“哥哥，你真的變了很多……這一次你會怎麼做？”他抽出了駕駛座旁邊的黑色雨傘，握在手中，“接下來要去見它了。前進的話風雨很大，記得帶傘。”
“為什麼喊我哥哥？”路明非臉上露出一絲狐疑。
“我是路鳴澤，真正的路鳴澤。”男孩把黑傘遞到路明非面前，“我一直在陪着你，以前你上刀山下火海，未來你的怒吼震碎世界，我都在陪着你。”
“那你更不可能是我弟弟了。”路明非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曾經有個親弟弟叫張楚嵐……我這人，不會讓我的弟弟上什麼刀山、下什麼火海的。”
路鳴澤愣住了，他暗金色的雙眸像一口深邃的古井，沉澱着許多年的寂寞和孤獨。
“那你回去吧。”他的小臉上露出一抹哀傷，“繼續前進，你就要和我交易。但現在不是時候。”
“會死人嗎？”
“會。”
“那我去。”
路明非抓住了路鳴澤遞來的黑傘。
“見死不救，對不起傳給我的天師名頭。”
接過黑傘，路明非感到傘柄的鬆動，他輕輕一按。
一把泛着寒光的八面漢劍被緩緩拔出。
“此劍名為傲慢，七宗罪之一……是殺王之刃！”
路鳴澤的雙眼跳動着金色的輝光，“哥哥，既然你要前進，我就陪着你前進。這是你對高山上的皇宮開響的第一炮……是我為命運獻上的見面禮。”